唐隱儘量讓自己不去多想,擡頭看了一眼完全暗下來的天空,夜空中幾點星光明滅不定,隱隱微光忽明忽暗,漸漸心緒平淡了許多,她望着星空忽而聲音輕緩道,“你接近小殿下,究竟有何陰謀,我不信你會平白無故幫她?”
上邪早知道她還會質問他此事,兩手攤了攤隨意地說,“好玩唄。”
唐隱蹙眉不解地看向他,見他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狐疑地反問他,“只是因爲好玩就去幫她逃婚,哪怕可能惹到赫連玦?”
上邪卻是無所謂地往地上一坐,雙手撐着地面擡頭看着一眨一眨的星星隨口說,“哪有那麼複雜,我就是覺得小丫頭這人好玩,真要嫁了人可就沒趣了,而且她自己又不樂意,就順手幫一下唄。”
唐隱默然看他一會兒,思忖着他話中真假各有幾分,總覺得他這邏輯有些匪夷所思,卻又挺像他的做事風格,一時間也找不出有何可疑之處,只是心想着以後還是對他多加留意。
暗自思索了一會兒,便不再去看他,倏然轉身準備回去。上邪見她已經擡腳走出幾步,立馬起身追着她腳步跟去,正要出聲讓她等等他。
豈料話音還未出,就看見唐隱即將縱身跳到地上之時,半空中似乎突然出現一根細繩,瞬間像靈巧的長蛇一般纏住她的腰身,猛然間她的身影便從屋頂消失。
上邪心下一驚,立即飛身過去查看情況,只聽到唐隱急促的一聲“放開”,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看見幾個黑人正快速地拖着她朝一處角落悄然走去。
唐隱頓時一陣懊惱,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沒能有所防備,竟是連掙扎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她身體剛被綁住便瞬間被人給點了啞穴,現在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根本無法呼救。
那些黑衣人本想趁着夜色偷偷潛入唐隱房間劫人,也沒想到剛好見到她獨自一人站在屋檐上,只覺得機會難得便立即出手,卻並未發現唐隱身後正快步追來的上邪剛好看到這一幕。
上邪悄悄運着輕功跟在黑衣人後面,他們一路避人耳目,帶着唐隱走小道,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密林,直接擡着她安置在提前備好的馬車上。
上邪眼見馬車正要駛離,便準備現身前去攔截,未料此時從另一側突然現出一個人影飛身而來,那人身着送親大隊的侍衛服,正是之前幾次暗中除掉黑衣人殺手的那個侍衛。
此人好像並未察覺到上邪在此,看到黑衣人駕着馬車前行,侍衛瞬時踩着輕功攔在車前,馬當即驚得響起一聲嘶鳴,前蹄躍起卻是停住了腳步。
黑衣人謹慎地看着面前的侍衛,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裝,皺眉不解道,“可是王爺有何吩咐?”
那侍衛並未說話,目光冷凝地拿出白骨扇,幾乎片刻之間黑衣人皆是倒地不起,未有一人存活。
上邪見此情形忽然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着,並不着急出來,見着侍衛將唐隱從馬車裡抱了出來,正是幫她解開繩子,唐隱微微低頭道謝,他也未答一語。
上邪看了一會兒終於沉不住氣跑了出來,飄然飛身到兩人身旁,抽出絲帕笑着在他們面前揮了揮,喜笑顏開地說,“哎呀師弟,你剛纔那幾個身手乾脆利落,師兄我都看呆了。”說完又扭頭看着唐隱,眨眨眼睛說,“小師妹,師弟爲了你都會英雄救美了,感不感動啊?”
那侍衛聞言身子一僵,有些錯愕地看向上邪,半晌才遲疑地微微側臉去看唐隱,眼神卻是莫名有些躲閃。
唐隱驚愕地看着上邪,半天才微啓脣瓣皺眉問道,“你喊他什麼?”
上邪突然雙手捂嘴,故作訝然地說,“師妹你不知道麼?”說完瞥見蘇遺略微有些陰沉的臉色,又是哎呀一聲,甩着絲帕說,“出來這麼久,都有些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別玩太晚啊。”接着便腳尖點地跐溜一下飛遠了。
唐隱心中仍是驚疑不定,看着蘇遺的臉龐,不可置信地緩緩擡手放到他臉龐一側,指尖似是微顫地停在他腮旁遲疑着。輕抿着嘴脣,直到指尖觸及到她甚爲熟悉的觸感,毫不遲疑地揭開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蘇遺始終未動一下,也沒說一句話,任她將面具揭開,他不言不語擡眸去看她臉上神情。唐隱在接觸到他視線的一瞬間,突然伸手用力將他推開,雙手似是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眸中莫名聚集了滿眶熱淚,略微一抖淚水便無聲地順着臉龐滑落下來。
唐隱輕咬着嘴脣,蹙眉緩緩搖着頭,終是再難控制情緒,奮力跑開了。蘇遺回想起她剛纔滑落臉頰的一串淚珠,微微皺眉有些心緒不穩,見到她的背影似乎要隱匿於黑夜中,他立即飛身跟了過去,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直到看着她安然回了客棧。
慕幽和畫臨剛剛在客棧附近轉了一圈,卻是沒有找到唐隱,慕幽心急中正要不管不顧去找赫連玦問清楚,卻見到唐隱有些失魂落魄地自己走了回來。
見她狀態不佳,慕幽握住她手臂蹙眉問道,“唐隱你去哪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唐隱恍然看了他們一眼,微微搖頭有些牽強地笑了笑,只是淡然道,“沒事,我就是隨便逛了逛,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
慕幽見她面色不太好,不由擡手去碰了碰她額頭,發現溫度正常,便想着她可能真是累了,看到她沒事心裡也安心了不少,就沒再多想。
隨後拉着她走進客棧,關切道,“你餓不餓,我去幫你拿點吃的吧,今天御廚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
唐隱見慕幽這般關心自己,盡力對她露出舒心一笑,搖了搖頭說,“我不餓,多謝侯爺關心。”
慕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擺着手說,“你總這麼客氣幹嘛,那你不餓的話,就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叫我就行。”
唐隱微微頜首,淡淡笑着說,“好。”
兩人便在門前分手,慕幽跟着畫臨進了房間,看着唐隱平安回來,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和畫臨隨意聊了幾句便睡下了。
唐隱這一夜卻幾乎是一夜未眠,感覺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心情始終難以平復,卻是對上邪和蘇遺的認識,似乎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在心中悄然升起。
赫連玦當晚便接到密報,新派出的殺手在城外密林全部被滅口,從馬車中散開的繩索可見,應該是已經得手卻被人給救下了。得知此消息時,氣得他直接將手中的茶杯給捏碎了。
葉深見狀也不敢貿然出聲,只是靜候一旁待命。
赫連玦冷然瞥他一眼,將手中的茶杯碎片隨手丟在桌上,沉聲問道,“本王讓你送去五毒的密函,可派人送出了?”
葉深低頭拱手,壓低了聲音沉聲說,“已經命人快馬送往五毒在離淵的據點,應該不出一日便可送達蘇遺手中。”
赫連玦垂眸看向桌面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葉深沉思片刻,猶豫着拱手問道,“王爺,是否繼續派人暗中劫走唐隱。”
赫連玦聞言微微閉目,輕緩地揉了揉眉心,復又睜開雙眸,眼神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淡然道,“估計再派人手還是同樣結果,那些殺手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對手,本王就等着蘇遺來替本王解決唐隱這個問題。”
葉深心存疑惑地看向赫連玦,語氣不解地問他,“王爺不是還要調查暗中相助唐隱之人嗎?不繼續派人行動,如何再引出此人?”
赫連玦忽而輕笑一聲,隨即聲音略冷地沉沉反而葉深,“那這幾次下來,你倒是給本王查出什麼線索了?”
葉深頓時跪地,沉聲回道,“屬下不才,沒能將王爺安排之事妥善完成,還請王爺責罰。”
赫連玦隨意擺擺手示意葉深起來,嘴角斜斜一勾狀似無所謂道,“不用白費人力調查了。”
葉深看着他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不由猜測道,“王爺可是心中已有判斷?”
赫連玦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緩緩點着桌面,神情篤定道,“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他就總會露出馬腳,你越是想查明他就越是隱藏地周密,待你放鬆警惕或許這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葉深似懂非懂地聽他說完,豁然擡了擡眉毛拱手讚道,“王爺真是英明。”
赫連玦聞言但笑不語,看着葉深重新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緩緩端起吹了吹茶麪上的熱氣,看着熱氣飄散開,顯出茶水上一層層的漣漪,淡然將茶杯遞到嘴邊將慢慢飲茶。
第二天一早,大家用完早餐,大隊便繼續啓程有條不紊地行駛在去往南疆的路上。蕭樓的身體果然恢復了正常,神清氣爽地騎在馬背上,一如既往地和赫連玦走在大隊的最前方,兩人並肩騎馬而行,衣袂飄飄談笑風生。
唐隱一路上很是少話,總是心不在焉地製作暗器機關,擺弄了一會兒就開始出神地看向窗外。窗簾隨着馬車的走動和微風浮動,不時翻飛着掀起,唐隱就看着外面一顆顆高聳的樹木漸漸倒退,彷彿記憶也跟着不斷倒退,回想起這一陣發生過的種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