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赫連玦話音剛落,陸氏便端着一碗還熱着的藥走了進來,將托盤放在桌上,端起藥碗行至牀邊,“王爺,藥熬好了,妾身喂您。”
一碗藥皆數被喂下,陸氏將藥碗放在一邊,仔細的替赫連玦捏着胳膊,聲音輕柔,“王爺感覺如何?可好些了?”
“嗯。”赫連玦隨口應道,這藥每日三餐的喝除了四肢會感受到麻且格外睏倦以後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用處了,四肢依然提不起半分力氣。
“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些累了。”赫連玦閉上眼,一臉倦容。
“是,王爺好生歇着,妾身親自去廚房盯着王爺的藥。”陸氏低眉順眼應道。
陸氏離開時小心的將門帶上,動作極輕。
待赫連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葉深回來了嗎?”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赫連玦的聲音有些啞。
“回王爺,葉侍衛回來有一會兒了,要將他叫過來嗎?”門外侍衛答。
突然傳來葉深的聲音,“王爺醒了?”
“是。”侍衛話音剛落,葉深已經進了屋,單膝跪地,“王爺。”
“如何了?”
“回王爺,右相說他需要三天的時間考慮。”葉深自責,“葉深有負王爺之託,還望王爺責罰。”
“起來吧。”赫連空自然不會怪葉深,這個結果他早就料到了。
赫連玦勉力坐了起來,嗓子有些幹,“倒水。”
葉深後知後覺的倒了杯水交到王爺手裡,九王爺一連喝了三杯才停下來。
“葉深,你可知五毒?”赫連玦把玩着酒杯,語氣極輕。
葉深一愣,頓時有些頭皮發麻,“略知一二。”
葉深確實只知一二,因赫連玦與五毒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繫,作爲赫連玦的近身侍衛,葉深還和五毒之人打過交道。
但也僅有一次。
那次葉深奉王爺命去指定地點從五毒之人手裡拿一些藥。
葉深一向守時,便去得早了些,親眼看到那五毒之人是如何折磨一個不肯屈服的人。最後,他眼睜睜看着那被折磨之人化爲一灘血水,什麼都沒有留下。
“你可知本王此次中的毒出自何處?”赫連玦眼神突然冷了下來。
葉深回過神,試探道,“王爺您中的毒,莫非出自五毒?”
“不錯。”赫連玦冷笑,“葉深,你覺得,五毒這是何意?”
葉深垂下頭不敢吱聲,後背卻已經是冷汗岑岑,據他所知,這五毒和九王爺的關係應該不會太差,只是不知爲何九王爺會突然中了五毒的毒。
“葉深,你膽子越發小了。”赫連玦瞥了他一眼。
葉深硬着頭皮道,“或許,這毒其他人也做得出來?”
“不。”赫連玦搖頭,“五毒的東西,除了本門弟子,不會傳授給任何人。”
“那……會不會是五毒想要藉機……”葉深嚥了口口水,剩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以爲,五毒想要除去一個人會給他用這種不痛不癢的藥?”赫連玦搖了搖頭,有些嫌惡的看了他一眼,“葉深,你何時變得和慕幽一般了?”
一般蠢。
葉深頓住,垂下頭不語。
“罷了,你去幫我約蘇遺明日見面吧。”赫連玦有些累便躺下。
“是。”葉深應下,寫了張紙條,綁在信鴿腿上然後放飛。
然而此時的左相府也亂了套,左相和侯爺不知爲何聊了幾句便不再言語,用完晚膳侯爺卷着鋪蓋抱着糰子隨意找了處地方歇息。
是夜,聽上軒內的蠟燭燃了一整夜。
是夜,九王府有一隻信鴿飛入,當夜九王爺的院子燭火通明,侍衛小廝來來往往,直到子時才安靜下來。
清晨,慕幽醒來後換好衣服便直接出了府,打算在路邊隨便吃點什麼直接去上朝。
自嫁到左相府後,慕幽便極少在外面晃悠。
許是時辰還早,街上不同於白日的熱鬧,極其冷清,只有幾個小鋪子開了門在準備着早餐。
慕幽隨意進了一個店,店傢什麼時候見過這麼早的客人,連聲賠罪道小店現在吃食都還未做好,公子能否坐一會兒稍等片刻。
慕幽本無事可做,便答應了。
店家上了一壺茶水,便去廚房幫忙了。
聽上軒,許是整夜輾轉未眠,畫臨起得比平時晚些。
待他梳洗完畢,早膳已經擺好了。
桌子上只擺了一份早餐,畫臨神色微頓,“夫人呢?”
“回大人,門房的人說夫人一早便出了門。”侍女垂着頭,小心翼翼的回話。
昨日晚上府裡便傳左相和侯爺拌了幾句嘴分房睡了,原以爲是謠言,誰曾料今兒一早又聽說侯爺一起牀就出了門,看樣子竟是連上朝都不與左相一道兒了。
府裡的人這才意識到他們的左相與侯爺,是真的鬧矛盾了,雖然兩位都不是嚴苛的主子,但下人們做事說話都帶了幾分謹慎。
畫臨聽了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便繼續用起早膳來。
用完膳畫臨便上了馬車去早朝,全程都很平靜,與平時無異。
今日的早朝卻很是不平靜。
與昨日相同的是徐廉又是第一個出列的人,所求的也與昨日相同,只是今日他,他才一開口,羣臣除了畫臨與慕幽,其餘人皆行跪拜之禮請求皇上主持公道。
赫連空氣得臉都白了,徐廉這是在用羣臣逼他,逼着他處置慕幽。
“求皇上爲我兒主持公道。”徐廉再一叩首,神情悲悸。
慕幽擡眸望了眼赫連空,知曉他不願處置自己所以十分爲難,垂下眸子沉吟片刻。
赫連空一拍龍椅,一句“大膽”還沒有說出口,慕幽便直直的看向他,輕微的點了點頭。
終究是她惹出來的事,怎好一直爲難他。
“皇上,我自願去宗人府大獄住些時日。”慕幽神色平靜。
“皇上,臣之見此事本就應當如此處置。”徐廉面色猙獰,見慕幽終於鬆口,迫不及待回道,“我那孩兒半年下不了牀,九幽侯必須關上半年以上方可!”
“老匹夫,我打人之罪處罰了,你兒子調戲民女是不是也該算賬了?依你這麼說,那被調戲的良家婦女現在終日不敢出門,你兒子也要一輩子關在家裡?”慕幽冷漠道。
赫連空生怕事態進一步擴大,忙清了清嗓子,“右相,得饒人處且饒人嘛,我看吶,這件事兩位愛卿還是各退一步吧。”
徐廉面色複雜,最終還是沉痛的點了點頭,起身,“謝皇上。”
右相求得所求,羣臣皆言“謝皇上”而後起身。
“喲,真是熱鬧,本王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一個聲音從大殿外傳來。
羣臣讓出了的中間的一條路,恭敬的等候着赫連玦的到來。
赫連空還沒來得及高興便又苦着一張臉,不是說他這個皇叔中毒了臥牀不起嗎?爲何這麼快就好了,還能來上朝了。
慕幽對赫連玦保持着敬而遠之的態度,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他回她一笑。
“侯爺最近如何?本王身子實在保養,恕本王沒能參加侯爺婚事,還望見諒。”
“還好。”慕幽不鹹不淡的回答道。
赫連玦碰了壁並不尷尬,視線冷冷的似乎想要看穿她。他中毒到底還是拜慕幽所賜,要不是她使詐,那女刺客早就被抓住了。
“皇叔最近如何,朕聽說皇叔前段期間一個大意中了敵人的圈套傷了身體,朕一直記掛着,只因平日裡太忙便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不曾想還還未拜訪,皇叔便已經好了。”赫連空強顏歡笑的和赫連玦客套着。
“多謝皇上記掛,皇上畢竟和本王不一樣,日理萬機。本王修養了這麼多天,身子也該好了。”赫連玦總算移開了黏在慕幽身上的視線,皮笑肉不笑的寒暄。
赫連空勉強擠出一抹笑意,言辭間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皇叔說笑了。”
“右相這是怎麼了?這麼憔悴。”赫連玦似乎纔看到蒼老了許多的徐廉,好奇問了兩句。
赫連空心裡咯噔一下,心裡清楚赫連玦可能就是因爲這個來的,原以爲慕幽答應了議和去宗人府呆幾天完事,他再賞賜些金銀珠寶,給他的次子賜個混吃混喝的官職,憑着他,左相和九幽侯的面子,這事兒便也就過去了。
如若現在皇叔插手,怕是就沒那麼輕易能解決了。
果然,九王爺開了頭。徐廉順勢就將最近的事又哭訴了一遍,赫連空都恨不得給他喝彩,徐廉老匹夫這麼好的口才,不去說書委實可惜了。
“哦?還有這事?”赫連玦雖說問的是右相,但眼睛分明是朝着慕幽的方向看了過去,興致盎然的問道。
“回王爺,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臣的次子現在還在府裡躺着,半年下不了牀,太醫院吳太醫親自診脈施針開藥,王爺若是不信儘管去太醫院查。”徐廉信誓旦旦。
赫連空望向慕幽的眸子微閃,且不說葉深將這幾日的事講得尤爲詳盡,就說慕幽那個動不動就喜歡動拳頭的性子,他也是信的。
只是,半年下不了牀?這女人,心可真狠。
“本王自是相信右相。”赫連玦踱步行至徐廉面前,“右相且說說,這件事希望如何處置?”
徐廉面上一喜,正要開口,畫臨搶先一步道,“九王爺愛民如子是好事,只是這件事皇上已有定奪,王爺再插手終歸不好,讓人說了閒話。”
赫連空連連點頭,“對,這件事方纔已經討論過了,若是皇叔有興致,不如聽聽接下來大臣們要稟報的事吧,皇叔一向才智無雙,定能妥善處理。”
說着,赫連空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看向朝中衆臣,“衆位愛卿可還有事要奏,趁着我皇叔在好好的學習一番。”
赫連玦可沒有興趣指導別人,沉着臉道,“皇上,臣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那朕就不留你了,皇叔好生歇着,下次有機會再請教。”赫連空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真誠。
赫連玦一聽,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九王爺走了,沒了靠山的徐廉迅速焉了,安分的現在自己的位置,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