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望了他一眼,見到他眸中神情,隨即低頭嘀咕道,“我先吃飯。”
畫臨淡淡點頭,卻仍是雙眸緊緊盯着她,患得患失一般不肯將手鬆開,心裡有疼惜,還有一些慶幸,帶着幾分淡淡的不安。
慕幽又看了一眼千秋歲,隨口問她,“那你當年怎麼渡的?也是被雷劈麼?”
千秋歲搖搖頭,淡淡說,“我十六歲就練成長生訣了,二十歲時正好避開。”
話落,唐隱瞬間眸光一閃,更是崇敬地看向千秋歲,眼神亮閃閃的很是敬仰。
蘇遺剛巧看到便冷呵一聲,視線冰冷地看了唐隱一眼,有些嘲諷道,“唐隱你少折騰,免得把小命折騰掉。”
唐隱聞言一聲不吭,卻是皺着眉頭瞪他,氣得肩膀直髮抖。
慕幽見狀實是看不下去,一時沒忍住已是拍案而起,擡手就要揮拳揍蘇遺,結果卻被千秋歲瞬間給按回了原位。
千秋歲隨即雲淡風輕地對蘇遺說,“小夥你出來下,我找你談談。”
蘇遺默然起身,便跟着千秋歲一同出門。畫臨他們三人一時面面相覷,正是疑惑不解間卻聽到了蘇遺發出的低沉慘叫聲。
慕幽立即放下碗筷,便要跑出去看熱鬧,結果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咣噹一聲門被關上了,嚴嚴實實的不露一點縫隙,任憑慕幽如何使勁都推不開。
最後,她哼了一聲面露不甘地回到飯桌前,坐在畫臨身邊。唐隱聞聲微微皺了下眉,不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如何。
緊接着千秋歲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冷冷地帶着一絲怒火,“敢欺負我徒弟,找死是吧?”跟着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噼裡啪啦傳來。
慕幽呃了一聲,愣愣看着門板。畫臨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想着果然和慕幽是一家人。
唐隱聽着莫名地有一些心驚膽戰,急忙起身想看看情況,又明知道自己的功力不可能推開門板,她咬着脣走到門邊,有些遲疑地喊了一聲,“師父。”
千秋歲那邊聽到唐隱帶着猶豫的輕喚聲,一邊拳腳相加地揍着蘇遺,一邊隨意地說,“徒弟我幫你出氣,讓他一直欺負你。”
說話間,千秋歲又是稀里嘩啦一陣亂揍,蘇遺已是嘴角淌着鮮血,一隻手暗自掩着胸口低咳不已。
他冰冷的眸子淡淡看了千秋歲一眼,隨即低垂下眼皮略微喘息,聲音清冷,“前輩既然要動手,又何必大費周章?”
千秋歲面無表情呵呵一聲,又是忿然道,“讓你欺負我徒弟。”
她一邊說着便又是一頓狠揍,拳腳如驟雨一般落下,打得蘇遺已是腿腳無力,站都站不穩了,最後她瞬間伸手掐着他手腕查探脈搏,嘴角淺淺一挑會意一笑。
“是了。”千秋歲低聲自語。
蘇遺急忙要甩開她的手,而她也隨即收了手,蘇遺連忙將手撤回,臉色已是異常難看,一陣刷白之間又是陰沉沉的默然不語。
千秋歲嘴角淡笑,隨即嗖的一下拂袖,又是一陣疾風掃過,將門給拂開了。
唐隱站在門邊似不在意地冷冷看了一眼蘇遺,見他嘴角帶血身體略顯無力地扶牆而立,她瞬間將視線默默別過,斂眉垂眸不語。蘇遺仍是悶悶不語,見到唐隱方纔那冷冷的一眼,隨即也低頭看向別處。
千秋歲眼神淡淡瞥了一眼唐隱的反應,又轉眼看了一眼蘇遺的神色,對他擺擺手隨口又是輕鬆地說,“小夥子走我們去談談。”
然後便拽起蘇遺,帶着他朝後院走去,蘇遺也不拒絕,默默跟着她緩緩走着。慕幽見狀又是心裡升起一絲好奇來,便也要跟着過去。
千秋歲立即察覺,突然袖子輕輕一甩,一記袖風拂過將她往後推回去幾步,隨即便說,“小孩子別偷聽。”
慕幽聞言撇撇嘴,站在那裡咬咬牙看着千秋歲和蘇遺走遠,忿忿轉身準備回去。一回頭便看見唐隱臉色有些發白,以爲她又身體不適,便有些擔憂地問她,“怎麼了?”
唐隱微微擺手,垂下眼皮淡淡說,“沒事。”
畫臨默默看在眼裡,心裡已經微微有數,卻並未多言,只是上前牽起慕幽的手柔和地說,“外面風大,夫人,唐姑娘,還是先回房吧。”
言罷,唐隱淡淡點頭,與畫臨慕幽二人一起回房。
千秋歲這邊帶着蘇遺剛走到後院,便突然劈頭蓋臉地問他,“小夥你這心尖血是給了我徒弟吧?”
蘇遺像是料到她會如此問,隨即咬牙直接否定道,“不是。”
千秋歲不着急和他爭論,淡淡哦了一聲,便又挑眉裝作不解地問道,“那我徒弟這身子怎麼恢復得這麼快呢?”
蘇遺頓時沉默不語,神情冷冷地捂着心口不去看她。
千秋歲突然又是搖頭嘆氣,似是無奈地說,“你這是何必呢?我徒弟說她在離淵這五年間,總有個五毒惡人欺負她,逼迫她殺了很多人,她每天晚上都是被索命噩夢驚醒的,但是你要是真不想留她,又幹嘛做這麼多無干的事?”
蘇遺聽此話不禁想起這五年間,如何對唐隱狠心折磨,更是想起她每次看着他時,那鄙夷憤恨又驚懼警惕的眼神,此時愈發沉默起來。
千秋歲見他一直沉默不語,緩緩噓一口氣,聲音淡淡地說,“那罷了,愛咋咋地吧,我不管了。”說罷,暗自瞥了蘇遺一眼,便轉過身去欲將離開。
蘇遺見狀愣了一下,隨即便開口叫住她,心有悔意道,“前輩我確實有錯,不該那麼逼她。”
千秋歲聞言微微挑眉,轉身淡然看他一眼,語氣溫和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還不算太晚。”正說着突然一頓,淡淡嗯了一聲又若有所思道,“可能有點晚了。”
話落便見到蘇遺眸子沉了沉,又是面無表情低頭不語,千秋歲忽然想到什麼隨口問他,“小夥你叫啥?”
蘇遺立即抱拳,沉聲道,“晚輩蘇遺。”
千秋歲點點頭說了聲好,看了一眼他頗有禮貌的樣子,隨口又說,“以後我就叫你小蘇了,那個我看我徒弟不大待見你,小蘇你這個機會渺茫啊。”
蘇遺聲音略微低沉,淡淡嗯了一聲。
千秋歲見狀嘖了一聲,不由訓他一句,“知道渺茫你還不想辦法?”
蘇遺看了千秋歲一眼,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最後垂眸悶聲道,“我每次和她說話,她都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千秋歲聞言呵呵一聲,面無表情道,“你說點好聽的不行麼,說什麼死啊沒命啊之類的,鬼愛聽啊?”
蘇遺微微一愣,頓時有所覺悟道,“晚輩懂了。”
千秋歲看他似乎是真的開竅了,便對他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便說,“那好,以後我不在徒弟身邊,你多幫我照顧她,看你武功挺高的,打人應該綽綽有餘。”
蘇遺立即點頭稱是,千秋歲見了便移步離開,蘇遺默然跟在她身後,二人一路無言回到後堂。
一路上,蘇遺回想着方纔的對話,開始醞釀着再見到唐隱應該如何開口,腦中一直搜索着一些貌似好聽的詞。他平日裡性子淡漠,從未刻意誇過誰,平常人簡單的噓寒問暖他也從未做過,若是刻意恭維或許他能想出幾個詞,但是一想到在唐隱面前如何妙語連珠,一時間竟覺得比精進一層功力還難,竟是詞窮了起來。
心裡有事,縱是步行緩慢,不覺間已是走至房門口。
千秋歲先一步踏至房間門,看見唐隱此時似是滿目愁思,心有所想,朝她喊了一聲,“徒弟。”
唐隱聞聲立即轉過身來,面帶疑惑不知千秋歲有何請示,唐隱接着看到了後面的蘇遺正瞪着自己,她微微蹙眉後冷然看着他。
千秋歲見兩人站着乾瞪眼,扭頭看向蘇遺,示意他快點說句好話。蘇遺本是見了唐隱也想試着說句好聽的,不知爲何見到她那張清麗脫俗的面龐,路上剛剛想好的又一時說不出口,便瞪眼看着她繼續想。
唐隱此時正是面色冷然地瞪視蘇遺,千秋歲在一旁眼神催促,他竟然破天荒地覺得有些緊張,一張清逸絕塵稍顯冷峻的白皙俊臉,微微憋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他垂下墨眸將放在唐隱身上的視線移開,咬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了一貫淡漠的神情,又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最後擡頭重新看向唐隱,用淡然掩飾心慌,隨即一字一句道,“唐隱,我祝你長命百歲。”
說完之後,反而放鬆了許多,若無其事地看着唐隱,卻發現她此時咬牙切齒,目光清冷中透着憤怒。蘇遺見了微微一愣,恍惚間見到唐隱已經從袖口撥出銀針,正要與他交手。
唐隱出手間咬着牙忿然道,“你欺人太甚。”
蘇遺不解間仍是有些愣神,眼見銀針迅疾而來,他立即閃身躲開,剛剛穩住身形又看見一旁的千秋歲突然面色鐵青瞪着他,正是要拂袖動手。
蘇遺見此情形,頓時有些心慌,旋即匆忙拱手道,“前輩,晚輩先行告退了。”
說罷急忙運氣,搭着輕功飛速離去。
千秋歲見他一瞬間飛走,看了一眼他如疾風般飛躍而去的身影,又是無奈地嘆着氣。她扭回身去,見着畫臨還在給慕幽夾菜,對他擺擺手說,“孫女婿你過來,我和你談談話。”
畫臨從容起身,淡淡應了句,“好。”
慕幽卻是突然瞪眼看向千秋歲,沉聲問她,“你要揍畫臨?”
千秋歲隨即便說,“我都一百歲的人了,犯得着跟你們小孩打架嘛。”說着不禁白她一眼,又轉頭溫和地問唐隱,“是吧,徒弟?”
唐隱呃了一聲,訕訕點頭,心裡卻不禁想起方纔蘇遺的慘叫。
畫臨卻是無謂地走至千秋歲身旁,從容地擡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沉聲道,“前輩請。”
千秋歲立即滿意地點點頭,笑着說,“孫女婿真是懂事。”說着便率先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