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后回宮的消息無人知曉,但柳賢妃居然能提前知道消息,這情報工作自然也是厲害得很的。
穆鳶心思拐了幾個玩兒,臉上卻依然是淡淡淺笑着,興致勃勃的瞧着柳賢妃手上的絲線錦緞。滿臉的羨慕:“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有娘娘這般的好手藝。”
柳賢妃早就聽聞了穆鳶在學針織刺繡,只不過看起來進展甚爲不妙,柳賢妃倒也不樂意打擊她。只管笑道:“爾雅不必學這些。伺候你的宮娥那般多,事情盡然讓她們做了便是,哪裡輪得到你動手的道理。”
“可是在提亞,女孩子要自己縫嫁衣的。”穆鳶擡頭瞧着柳賢妃,嘟囔道。
柳賢妃聽了這話只管笑着不言語,但是心裡卻篤定了以後定要教會這丫頭如何繡龍紋鳳。只管遞了個繃子過去,笑着道:“爾雅可以試試繡個荷包來瞧瞧,這穿針引線的手藝想來是難不倒你的。”
穆鳶倒也不推辭。只管拿過來,顯示熟練地將絲線穿過針孔,而後,力道十足地將銀針扎進了布中。
那力道,哪怕是一旁橋鎮的賽金都不自覺的摸了摸脖子,只覺得背脊發涼的。
屋子裡搖扇不停,那盆中的冰塊也漸漸融化,滿室皆是清涼的很氣氛也是其樂融融。
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穆鳶口裡說着要陪柳賢妃到晚上,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是要回去的。隆鼎帝日夜寵幸木美人,卻也會時不時的來甘露殿陪柳賢妃用晚膳,穆鳶也不在這裡礙眼。
瞧了瞧手上的繡到一半的布錦,穆鳶倒也頗爲得意的舉起來給柳賢妃瞧:“娘娘,可好看?”
柳賢妃略擡眼看了看。眨眨眼睛,兩一閃而過的有趣神情,嘴裡卻是帶着笑意道:“爾雅繡的麻雀也是好看得很的,就是這絲線的顏色選的不大好,這明晃晃的着實有些不像了。”
穆鳶聽了這話可是不樂意的,嘴巴翹得老高。而後盯着那上面的被柳賢妃說成是麻雀的物件左看右看,而後才嘟囔道:“哪裡是麻雀呢,我明明繡的是鳳凰。”
一句話,逗樂了柳賢妃,也讓一旁的賽金和王普都不自覺地抿嘴低頭,顯然是憋了笑了。
誰都瞧得出,柳賢妃是打趣穆鳶的,穆鳶雖然繡的不甚細緻,可是細瞧起來還是能看出來鳳凰模樣的,畢竟哪裡有麻雀能有那般長的尾羽呢?可是柳賢妃就說是麻雀,顯然是那話逗弄着穆鳶的。
穆鳶明明靈光的腦袋這會兒卻好似聽不出柳賢妃的笑話一般,嘟嘟囔囔的用剪子斷了線,左看右看,頗爲不情願的道:“娘娘說是麻雀,我就不要了,我可不要當麻雀。”
柳賢妃卻覺得自己是惹到了這個嬌氣的小公主,想着哄一鬨,便笑着道:“好歹是辛苦出來的,扔了可惜,到不如留着,當個帕子也好。”
“不,我不要了,倒不如拿去送人。”穆鳶嘴巴翹得老高,隨手塞給賽金,道,“回頭記得送去宋側妃那裡,就說是我給了她的禮物。”
賽金臉上帶着笑意行禮,直率的小姑娘可不知道穆鳶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柳賢妃和王普都是聽得出,這帕子要只是送人並沒什麼不妥,可是偏偏上頭的鳳凰是柳賢妃剛剛說笑是麻雀的。
這般給了宋婉言,不是明擺着說她麻雀變鳳凰?
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穆鳶的這般舉動只會有着一個解釋,宋婉言也會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此時此刻卻沒有人去阻止穆鳶,全然是因爲這個說法全然是柳賢妃想的。
穆鳶看了看天色,也是不早,正準備起身告退,卻看到月娘行色匆匆的進了門來。
柳賢妃瞧了她一眼,見月娘步履匆匆頗有些不滿,道:“何時如此焦急?不知道在這殿中要規行矩步?”
月娘也知道自己這般疾步壞了規矩,不過她還是低頭道:“回娘娘的話,大事不好了。”
柳賢妃素來是知道月娘的脾氣的,最是穩重不過,這會兒也就將手上的刺繡撂到了一旁,道:“怎麼,那宋婉言摔了本宮的匣子還不夠,如今又做了什麼?”
月娘搖搖頭,道:“娘娘,不是宋側妃,是鸞鳳殿出事了。”
柳賢妃聽了這話眉頭倒是解開了,反倒沒那麼在意的樣子,身子重新斜斜地靠在了軟墊上,淡淡道:“鸞鳳殿如何,說。”
月娘見柳賢妃沒有讓穆鳶離開的意思,便知道這話不必避諱着這位爾雅公主,也就不再猶豫,低頭道:“回娘娘的話,剛纔有人來報,說是前些日子抓到的那名刺客,被人劃花了臉面,割斷喉嚨扔在了鸞鳳殿的門口。”
穆鳶眨眨眼睛,倒是一愣。
她最近卻是沒有想起來過那個小全子,穆鳶的目的已經達到,將一切的仇恨都拉去了蘇皇后那裡,小全子在她看來是死是活也沒有什麼差別。那位一身紫衣的蔣才人可是纏着他的,那位小全子哪怕瘋了也不會輕易地就死了。
可是如今小全子卻是死了,還被扔到了鸞鳳殿門口,其中必然是有蹊蹺的。
穆鳶能想到的柳賢妃自然也能想到,但是賢妃娘娘顯然是沒有什麼異樣神情的,只是略略的從軟榻上起身,月娘忙上去扶着,柳賢妃淡淡道:“王普,傳令下去,備轎,本宮要去鸞鳳殿。”
王普忙領命下去,穆鳶卻是也站了起來,道:“娘娘,我想與你同去。”
柳賢妃本想拒絕的,只是話都到了嘴邊,卻是轉了心思,點點頭道:“若是想來便來,”那雙眼睛又看向了賽金,“那帕子給了小宋氏便是,你家主子交給本宮了。”
賽金一聽到不帶上她,頗有些不安,穆鳶卻是笑着朝她擺擺手,眼睛裡黝黑一片。
***
鸞鳳殿中,蘇皇后坐在主位,臉色變幻,眉眼間皆是戾氣。芸香站在一旁,也是額間冷汗直冒。
蘇皇后帶着夾套的手指尖輕輕地在桌子上敲着,一下,兩下,那精心鏤刻的金質甲套尖端敲擊着紅木桌面,每一下似乎都能敲到芸香的心裡頭去。
最終,芸香還是忍不住,頗有些戰戰兢兢的對着蘇皇后道:“娘娘,那刺客的屍體還擺在宮門口沒有收拾呢。”
蘇皇后眼睛擡都沒擡,冷聲道:“不能動,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本宮哪怕有口也是難言。”而後,蘇皇后接着道,“可是讓人去瞧了,他是怎麼死的?”
芸香低聲道:“回娘娘的話,着人瞧了,是被一刀割破的喉嚨,那臉上的傷口便是爲了遮掩脖子上的傷,只是臉上的傷有些是刀劃得,還有些……”芸香的聲音突然就低了下去。
蘇皇后瞪了她一眼:“說。”
芸香咬咬牙,終究還是開了口道:“有些似乎是他自己抓出來的,那傷口已經深的可以看到骨頭了。”說到這裡,芸香不自覺得發抖,擡眼看着蘇皇后顫巍巍得道,“娘娘,是不是那個女鬼回來索命了?”
蘇皇后瞪了眼芸香,將手邊的茶盞直接的就丟了過去。
那茶碗不偏不倚的被扔在了芸香的額角上,登時就破了口子,血留下來,直接染了半張臉面。
但芸香卻一聲不敢吭,嚇得直直跪了,雙手緊緊地攥着帕子,卻是不敢擦擦血跡的。
這時候,芸香就聽到蘇皇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若是你怕了,本宮便讓你去與那女鬼作伴,如何?”
芸香心下駭然,自然是知道蘇皇后不是說笑。她在蘇皇后身邊伺候多年,蘇皇后的心思手段她自然是知道的,這會兒也顧不得疼了,只管磕頭道:“娘娘明鑑,奴婢不敢有二心的啊!”
蘇皇后冷哼一聲,但是對於芸香的知情知趣還是露出了略微平和的神情。她掃了眼芸香的發頂,淡淡道:“你還有兩年便到了該出宮的年紀,在這之前,本宮可不想有任何岔子。若是你傷了死了,或者被罰去浣衣居,這一輩子只怕就要留在宮裡頭。本宮想着你也是不願意的。”
芸香那裡聽不出這是威脅,而且是用她後半輩子來威脅。芸香想哭,可是她終究是蘇皇后身邊的奴婢,主子的命令便是天,蘇皇后掌控着後宮,只要她一句話,就能讓芸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芸香只能磕了頭,道:“芸香明白,還請主子安心。”
蘇皇后點點頭,不待說出什麼,卻看到一個宮娥快步進了屋子。
那宮娥自然是瞧見了芸香血染的側臉,臉上帶出了幾分驚訝,畢竟甘露殿中誰都知道芸香是蘇皇后的心腹,自然是不比旁人的,哪裡見過這位志得意滿的大宮女如此狼狽的模樣。宮娥腳步微微一頓,但馬上還是上前走到了蘇皇后身前,神色沉靜的躬身道:“娘娘,爾雅公主,柳賢妃娘娘,孟婕妤娘娘,以及幾位小主娘娘,均在殿外等候。”
蘇皇后挑挑眉尖,似笑非笑的摸了摸夾套:“她們的消息倒是都很靈通,着實是讓本宮意外地。”
那宮娥不敢接話,只管屈膝站着。系溝引號。
蘇皇后起了身,也不用人扶,只管往外面走,邊走邊道:“罷了,本宮去看看便是。”聲音一頓,她回頭問道,“今日,何人侍寢?”
那宮娥沒了動靜,倒是芸香抹了把額角,神色平和道:“回娘娘的話,是木美人。”
蘇皇后發出了個笑聲,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聽不出喜怒。
不過再重新走向門外時,蘇皇后高高的擡起了頭,華衣美服,高貴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