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傳了消息過去讓珠雲知道,瑞王妃娘娘已經回了話兒來,說是必然會入宮的。”月娘一面拿着玉質的小錘輕輕地捶打着柳賢妃的肩膀,一面輕聲道。
柳賢妃點點頭,而後略靠着身後的軟墊嘆息道:“本宮的孩子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爾雅是個好姑娘,聰明伶俐又識大體,雖然是提亞來的,但是論血統論品貌哪裡不如那些鶯鶯燕燕呢?偏偏到了如今還是一牆之隔分府居住,不知道的也就罷了,當初在府門外面鬧得那麼厲害,可是已經被傳遍了京城了的,也不知道以後本宮這張臉要往哪裡擺放。”
月娘沒說話,柳賢妃或許可以抱怨一兩句蕭宇承或許爾雅公主的,那是因爲她是蕭宇承的親母,也是爾雅公主在這宮廷之中的倚仗。但是月娘便是隻是個奴才罷了,就算坐到了甘露殿掌事姑姑的位置上卻依然是下人。
身爲下人,不能非議主子,這是規矩。
柳賢妃自然也知道月娘謹慎小心的脾氣,便是沒有多說什麼。只管淡淡道:“爾雅的脾氣本宮很明白,最是乖巧聽話的,她那裡本宮並不擔憂,宇兒來不來其實本宮倒也是不奢求了,她若是願意便是與本宮私下裡聚聚,若是不願,本宮也認了,左右就這麼一個孩兒,不疼了他去疼誰呢?不過除了他們以外。這宮裡頭的妃子可是多得很,要誰來不要誰來着實是要費一番腦筋的。”
月娘繼續用小玉捶輕輕敲打着柳賢妃的肩膀,輕聲道:“娘娘,這年前的宴會往往都是要定時舉辦的。宴請各家宮妃、當家主母以及留在京城中的公主郡主一同吃飯,想來各家也是心裡有數的。這次娘娘只用按着以往的單子重新宴請也就是了,何必勞神費力?”
“這些流程你和本宮都該是知道的,佈置宴會本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計,當初蘇後在的時候便是把這件事情甩出來給了旁人做,本宮也是不小心被抓過幾次壯丁,裡面的門道還是清楚的。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若是一味地按照以前的規矩辦理,只怕會落人口實。”柳賢妃示意月娘敲另外一邊,而後才淡淡道,“如今後宮形勢比起當初卻是更加複雜了些的,雖說蘇皇后處處都是錯處,事事都是齟齬,可是到底是佔着中宮名分。壓得住陣仗,那些心裡有着壞心思的花花草草也是不敢出來招搖的。如今蘇皇后身死,鸞鳳殿倒塌,想要重新建起來也是要許多時候的,只怕這懸空的後宮之主的位子必然是一番爭鬥的。”
月娘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忿:“後宮那些貴主子哪裡能和娘娘比呢?算位份,算榮寵,算恩德,哪裡有人比得了娘娘的。”
這個倒是實話了,整個後宮裡頭,能夠和柳賢妃在地位上比肩的也就是趙淑妃和李德妃了。不過趙淑妃空有名頭卻是早早的被帝王厭棄,甚至曾經一度貶斥到了昭儀位子上頭去,想來是不得帝心的。而李德妃雖然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手底下還撫養了一位頗爲得到隆?帝歡喜的小公主平陽公主,不過到底是根基不穩孃家不顯,又是新晉上來的四妃之一,自然算不得什麼。
而算起寵愛。現在卻是沒有人能夠和摘星樓裡頭的那位一爭高低的。
木婕妤的榮寵實在是有些出乎與柳賢妃的預料的,她本來並不看重木婕妤的,當初木婕妤還是隻是個後宮的小小美人的時候柳賢妃就曾經對她有印象,這個美人空有一個漂亮精緻的皮囊,卻是個竹子般的人物,外面清秀內腹空空,全然不堪大用,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討好賣乖。
當初和木婕妤一起進宮了的秀女要不是討好貴主投其所好,藉此得到面聖的良機,要不就是裝扮招展製造偶遇,先侍寢再說,以後總是可以徐徐圖之的。而對於這些手段,隆?帝到底是不會去刻意管束的,在他心裡,後宮的女子便是分兩種,一種是有子嗣的,另一種就是沒有子嗣的,旁的只怕隆?帝真的只能靠他們每天穿的衣裳來分辨了。
而這些新入宮的小秀女無論是耍了什麼心機用了什麼手段,歸根結底便是因爲她們想要得到帝王恩寵,時刻想爬上龍牀,對隆?帝而言,每個和每個倒是沒有什麼差別,她們想要鬧騰就隨了她們去。
可是那些秀女裡頭本來最被上頭貴主看好的木氏,卻真的像是姓氏一樣,着實是塊木頭,絲毫沒有眼力見兒。
尤其是到了最後,所有的留宮秀女都有了去處,最後甩下她一個的時候方纔被送去侍寢,這個傻丫頭卻在等着隆?帝的時候哭了的昏天黑地,直接擾了興致,怎麼送去的又被怎麼送了回來,瞬間就成了闔宮的笑柄。
這般扶不起的東西,柳賢妃這些年也是見的多了,便是覺得又是個白頭宮女罷了,也就不再想着理會她。
哪裡知道,這位木婕妤沉寂了不過兩年的功夫,居然能夠一飛沖天,直接搶過來了帝王恩寵,甚至是椒房獨寵,隆?帝現在幾乎是日日夜夜的呆在摘星樓之中,哪怕在紫宸殿中處理公務,也是要把木婕妤帶在身邊,似乎時時刻刻看到纔會歡喜的。後來木婕妤有了身孕,隆?帝更是秘而不發,明顯就是爲了迴護她的腹中孩兒,生怕有所閃失方纔如此。
能夠被這般迴護的自然是見的其中的寵愛,這與那些一時興起不同,隆?帝願意讓木婕妤懷上子嗣,而且還會如此維護,必然是想要長長久久的。
柳賢妃思量至此也不由得嘆道:“本宮自認爲了解官家,處處都是摸着他的脈絡在處理的,可是如今卻是發覺,本宮與官家相處了數十年,卻還不如一個只和官家在一起不足三年的丫頭。”
月娘自然知道柳賢妃指的誰,手上不停,嘴裡則是勸道:“娘娘又何必掛心?婕妤娘娘雖說如今椒房獨寵,但是陛下也是有分寸的,您瞧,即使是婕妤娘娘懷了龍裔不也是沒有提位份?既然沒有提起來,那就是說陛下心裡還是記得娘娘的好處的。”
現在不提,不代表以後不提,若是木婕妤真的是一舉得男,只怕今後的日子必然不會太平的。
深深明白隆?帝冷清冷心本質的柳賢妃吐出了一口氣,而後才揮揮手示意月娘停下,坐直了身子道:“本宮也是年紀到了,再不是那些二八年華的小女子一般的身子,昨兒個不過是多站了會兒今天這身子就疲乏得很,你敲了這麼一陣子本宮倒是舒坦了不少,得了,也歇歇吧。”
月娘謝過了柳賢妃,而後便是把小玉捶用絲緞的布包裹住了方纔放進了匣子之中,細細扣上了銅釦就放到了一旁。
柳賢妃拿起了一個摺子慢悠悠的展開來,嘴裡則是說道:“回頭等你有了空閒,去吧當初聖上恩賞下來的那面水晶圓鏡取來,雖說不是那個貢品,但是爲了不時之需,若是有人想要害了本宮把那鏡子拿走也是麻煩,你先去找了來妥帖保管,省得麻煩。”
“是。”月娘應了一聲,而後道,“娘娘,奴婢記得咱們這裡的鏡子並非貢品,當初從大食國進貢的水晶圓鏡只有兩面,一面恩賞給了瑞王爺,另一面則是留在了陛下身邊,咱們要不要尋了人去通知下瑞王爺?”
“不必,想來就是木婕妤一門心思的想要物件,官家搪塞罷了,我們走個過場也就是了。”說完,柳賢妃合上了摺子,聲音淡然,顯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月娘也就不再多想什麼,只管是在心裡記下了便是。
柳賢妃被摺子上的事情勾走了心思,而後略略想了想後方才招手讓月娘附耳上來,而後道:“孫甚如今在何處?”
月娘聞言便是道:“回娘娘的話,孫甚醫正如今已經是長期的住在了摘星樓裡頭,聽聞是木婕妤娘娘自懷胎以後孕吐頗爲嚴重,而且還時常伴隨着驚夢,讓陛下擔心不已,便是每天都讓太醫去照看方纔能寬心的。”
但是這話卻是瞞不住柳賢妃,已經在宮中幾經沉浮的女子這會兒微微蹙起眉尖,略略沉吟了一下便是輕聲道:“咱們有多久沒有見到官家了……”土木畝弟。
月娘以爲柳賢妃是看不到隆?帝心裡煩悶,故而便是直接寬慰道:“娘娘,陛下心中必然是記得你的……”
“你告訴本宮日子便是。”柳賢妃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月娘一愣,而後才意識到柳賢妃真的是在說這樁事情,便是道:“已經半月有餘。”
半個月,隆?帝深居簡出,除了上朝基本上不離開摘星樓。縱然榮寵不斷,但是如今木婕妤懷有身孕,自然是做不得什麼的,何至於讓隆?帝就這麼留在了摘星樓裡?
若不是真的愛甚,只怕就是有別的事情了。
柳賢妃眯起眼睛,突然起身,道:“月娘,被本宮備轎,本宮要去寧聖宮見見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