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乃是出於紫宸殿與太和殿中間的一座宮殿,紫宸殿乃是帝王寢宮,太和殿便是處理政務的所在,而這太極殿則是尋常宴請諸臣或是宮中有所晉封之時所啓用的宮殿。因着太極殿身處後宮之中,故而瞧上去並不像是宣政殿那般肅穆,而是更加絢麗一些的顏色。
穆鳶進了門去後。瞧見的便是畫棟雕樑,兩邊擺放着精緻花卉,本該是萬花落盡的時節,偏偏這些該當是春夏之時方能盛放的花朵卻是好好地開放着,嬌豔欲滴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外面已經是瑟瑟秋風的時節。她偏頭瞧了瞧杜嫣然,而後笑着道:“這些花兒好看得很,卻是不知道離了這裡還能不能活了?”
杜嫣然只看了眼,便是開口,聲音輕輕:“嬌養的花兒自然是要在嬌慣着的地方纔能過活,離開了一方安穩,沒了人的伺候,就這麼直接毫無遮蓋的拿去外面接受風吹日曬。只怕不消一個時辰就要花落凋零的。”
穆鳶笑了笑,道:“不知道杜秀女喜歡這屋子裡頭的還是屋子外頭的呢?”
杜嫣然那雙精緻的眉眼並沒有擡起看向穆鳶,而是就這麼平視着遠處,輕聲道:“花朵長在溫室裡還是生在荒野中並不是她們自己能定下了的,只要顏色好看便是好了,我哪種都是喜歡的。”
穆鳶聞言便是依然淡笑着,道:“杜秀女說話果真是滴水不漏。”
杜嫣然也只管帶着笑臉,聲音輕輕:“公主也是聰慧過人。”
穆鳶很坦然的接受了杜嫣然的誇獎,絲毫不見有什麼異樣的神情,只是那跟在杜嫣然身後的嬤嬤卻是擡了擡眼睛,瞧了眼穆鳶,而後便是恢復了低眉順眼的神情,依然是安靜的一言不發。
走過了一條走廊甬道,便看到了兩扇直通到房頂的紅木門扉,門口立着四名青衣太監。看到歲餘帶着兩個女子走近前來。四名太監便是快步上前,左右各兩人拉開了紅木門,而門分左右後便是看到這太極殿的正殿。
居於殿中主位上的自然是隆帝。而他左右坐着的卻不是如今正受寵的木美人,而是蘇皇后與柳賢妃。
不過細想來便知道,如今要受封的是這兩位娘娘親子未來正妃,她們身爲親母自然是要來的。不過按理說蘇皇后該當與隆帝並列坐於一處,可是如今的排位卻是隆帝爲尊,蘇皇后與柳賢妃竟是同等座次的分列左右。其中深意自然是留給人慢慢琢磨的。
穆鳶與杜嫣然站在高臺之下,自是有宮人拿了軟墊來放在他們身前,兩個女子便是傾身跪下,口中道:“見過陛下,陛下萬福,見過皇后娘娘,賢妃娘娘,娘娘金安。”
隆帝瞧上去是頗爲歡喜的,對於穆鳶,這是與他有血親的孩子,隆帝與高樂公主的關係不比尋常,那是一奶同胞。又是自小一同長起來的,如今高樂公主遠赴提亞,故而隆帝將一腔關愛都是給了穆鳶。而當他的眼睛轉向杜嫣然的時候,臉上卻是笑意更甚。
隆帝並不會反對那些皇子們的爭鬥,就好像懸崖上的小鷹,他們總會互相爭鬥,而最後得勝的才能繼續活下去。隆帝的母親趙太后是個脾氣厲害手腕狠辣的女子,她卻也沒有處處護着隆帝,那些爭位殘酷的情景隆帝自己很清楚明白,可是真的到了自己孩子的身上,終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他現在沒了更多的選擇,所以不得不把目光投注在蕭宇承的身上,但是心裡對於蕭瑾瑜依然是覺得歉疚的。
蘇依蘭稱病退婚之時,隆帝已經是發過怒氣,若不是後來有了杜嫣然自行求嫁,只怕他已經罰了蘇依蘭的。無論蕭瑾瑜如何,畢竟是鳳子龍孫,最最尊貴不過的人,哪裡能讓她一個小女子嫌棄?
雖然後來看在蘇皇后的面子上放過了蘇依蘭,但是隆帝的心裡畢竟是留了個疙瘩的,這也讓他在如今看到了杜嫣然的時候越發溫和滿意。
以往會高看杜嫣然一眼是因着杜雋,可是以後,隆帝心裡只怕會記下這個願意與自己那可憐的老八結親的杜嫣然了。
微微擡了手,隆帝笑着道:“起了吧。”
穆鳶起了身,而杜嫣然則是慢了些許,卻一直是帶着微笑低眉斂目的模樣,尤爲規矩謹慎的。
蘇皇后今日瞧上去形容有些憔悴,似乎是關的時日久了讓這位皇后娘娘頗有些不如意過了頭,只不過蘇皇后本就是位美人,略微蒼白些的臉色並不能讓這位皇后娘娘折損美貌,反倒是比起平時多了幾分我見猶憐。這會兒她微微傾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杜嫣然,而後便是露出了個笑容,顯然是十分滿意的。
縱然瞧得出歡喜,可是蘇皇后依然是沒有出聲,微微往後靠着椅背,只是用眼睛繼續時不時的看上杜嫣然一眼。
先開口的則是柳賢妃,賢妃娘娘今日卻是梳妝打扮了起來,只不過素來都是江南女子的弱柳扶風,如今自然也是一派氣度雍容,她只管笑着道:“官家,兩個孩子都是好的,嬪妾與皇后娘娘也是滿意的很的不用再多相看。”
蘇皇后並不因爲柳賢妃搶了她的話而有什麼反應,只管點點頭,深色淡淡。
隆帝卻是沒有就此多說什麼,而是看了眼蘇皇后,聲音輕輕的對着自己的一後一妃說了句什麼。
柳賢妃拿着帕子的手微微掩了掩嘴巴,卻是道:“官家,不合規矩。”
蘇皇后卻是微微皺起眉尖,眼睛看着太極殿兩邊四人合圍方能環抱的石柱。
穆鳶的眼睛也跟着瞧過去,便是聽到了一陣沉沉的聲響,伴隨着木頭摩擦的吱呀聲,而後便是看到小尹子推着蕭瑾瑜從一根石柱後面緩緩走了出來。
杜嫣然顯然是沒有想到這種情景,眨了眨眼睛,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面頭一次樓除了驚訝的神情。
這情景倒是有趣的,只怕自己來了也不過是個幌子,爲的便是要讓蕭瑾瑜與杜嫣然見上一面的。穆鳶微微抿了抿脣角,也是隱去了一抹笑意。
自從她穿越到了這大周王朝,穆鳶無數次想過一個問題,她究竟到這裡來做什麼。
開始以爲只是消磨了怨氣便好,一切爲的不過是讓那對兒打着真愛的旗號爲非作歹的男女遭了報應纔好。後來她尋到了個良人,想的便是能和他長長久久的纔好。但是見的人越來越多,穆鳶越發覺得,只怕她進到了這個時空,爲的不過是讓這些在自己筆下不得善終的好女子能有個美滿姻緣,一生安枕。
穆鳶帶着笑意微微往後退了退,給蕭瑾瑜留出了道路來。這般動作自然也是入了蕭瑾瑜的眼睛,他看着穆鳶,微微點頭,穆鳶也是行了個半禮回禮,而後蕭瑾瑜就重新把眼睛投注在了杜嫣然身上。
杜嫣然並未見過蕭瑾瑜,她也不知道這位八皇子脾氣如何樣貌如何,可是能夠出現在這太極殿中而且雙腿傷到了的也就只有八子瑾瑜罷了。
按着規矩,男女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尋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家,但是偏偏蕭瑾瑜卻是來了的。
杜嫣然頗有些手足無措,無論她是如何沉穩,心中又如何算計,但是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這般直截了當的看了未來夫君還是讓小姑娘覺得頗爲羞澀的,故而便是低下了眉眼去,不肯擡頭了。
蕭瑾瑜先是在臺下停了,便是由小尹子推着到了隆帝與后妃面前,地方似乎是很湊巧的在了杜嫣然身邊。
只見蕭瑾瑜先是坐在輪椅裡,對着隆帝行了一禮,道:“兒臣見過父皇,”而後看向了蘇皇后與柳賢妃,“見過母后,賢妃娘娘。”宏亞叼技。
無論三人心中作何想法,終究是點頭回禮。
蕭瑾瑜臉上帶着笑,接着道:“兒臣今日是有些不合規矩的,還請父皇原諒。”
隆帝點點頭,這事情他本就是知道,這會兒自然沒有怪罪的,倒是蘇皇后皺起了眉,她知道自己孩子的脾氣,雖然有些小心機,可是畢竟是個再良善不過的脾氣,這會兒的舉動倒是讓蘇皇后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而似乎是要應驗了蘇皇后的想法一般,蕭瑾瑜轉向了杜嫣然,擡頭去看她。
杜嫣然自然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抿抿脣角,也是擡了臉,瞧着蕭瑾瑜的臉面。
不得不說蕭瑾瑜是個長得極好的男子,眉眼如星,面冠如玉,即使是看習慣了杜雋那般謫仙一般面孔的杜嫣然也挑剔不出這人容貌的錯處。笑容暖暖,即使只是瞧着都能讓杜嫣然鬆下來了頗爲緊張的心,臉上的神情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而後,她便看到男人嘴脣開合,那聲音似乎流水一般進了她的耳朵。
“杜小姐,瑾瑜不願騙你,我便是在不能站起,你是否真的願意嫁我?若是悔婚,我是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