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站起身來,笑着走到了釋空面前。
女人坐在屏風後的時候,淺淡青色的屏風紗簾將女人的白皙面孔映的有些模糊,但是那硃紅色的脣瓣鮮豔如血,依然讓釋空覺得只是瞧着就失了呼吸一般。穆鳶扶着賽金的手站起身來,芊芊急忙往旁邊閃身讓出道路。而穆鳶則是慢悠悠的繞過了屏風,緊了緊勃頸上的披風領子,面容沉靜笑容淺淡。
她在釋空面前停了步子,微微擡頭瞧着他,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明亮,而後輕施一禮,道:“釋空小師傅,你我又見面了。”
釋空卻是微微往後退了退,不過馬上他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上陡然出現的是一瞬間的尷尬慌亂。不過到底是修行之人,馬上就沉靜了神情,雙手合十在胸前道了句佛號,眼目低垂不去看穆鳶的面孔。只管道:“女施主,好久不見。”
穆鳶只管笑,卻是輕聲說:“我能說謊話,但是小師傅可是出家人,佛祖瞧着呢,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我哪裡是好久不見?明明幾天前你還看到我了呢。”
釋空這會兒的神色纔算是真的凝住了,他看着穆鳶,一時間失了言語。
進了京城以後釋空便是住在城外的寺廟中,坐而論經,他又是個辯才極好的,處處都能得了好處的,而那些京城的和尚也都是仰慕清涼寺的威名,或是希望攀附或是想着學習,釋空倒是忙得很。
不過釋空從來沒忘記他下來的緣由,明面上是應承了董黎軒的邀請。下來清除邪祟,但是心裡釋空卻是知道,他還沒忘記那位小公主的話。
眉目精緻的女人笑着和他說的話釋空記在心裡,終究是塵緣未了,便不能算是六根清淨,而他本就是蘇家人,人,就要盡孝道,他的額娘縱然只是外室卻依然是生他養他的,即使知道蘇家怕是有利用他的釋空也依然要下山來,爲的就是了解一段塵緣,否則他的修爲只怕是再難精進。
本以爲能掙一掙國師之位,不過沈清卻是先機佔盡。倒是讓釋空沒了掙得餘地,倒是董黎軒上山求助,給了釋空一個機會。
瑞王府,本以爲不過是來做場法式。可是這能知道他在一處涼亭裡就那麼直楞楞的看着那位小公主抱了另一個男人,舉止親暱,笑容明媚?
釋空知道穆鳶這般說必然是看到了當日的自己,換句話說,穆鳶在大婚之前與另一個男人有了逾矩之事根本不想避諱他。這種認知讓釋空皺了皺眉頭,若是此刻小和尚理智回籠,必然能知道穆鳶必當是另有所圖,不然這般不能爲外人道的事情緣何和他瞧着?
可是穆鳶就好像能拿捏住小和尚所有的思想一般,精準的就抓住了這一時一刻的閃身,在他想到之前笑起來,手輕輕的碰了碰小和尚的手臂。而後就看到釋空好像是驚嚇到一般的擡頭看她。
而這一個擡頭,看到的便是女子精緻嫵媚的容顏,笑容傾城絕色,一擡眼一挑眉都帶着銷魂刻骨的誘人魅色。
釋空復又低了頭去,剛剛清醒了一些的腦袋又混亂起來,一遍遍地默唸心經,要除去的便是心中的魔障,而他此刻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何種女人。
紅粉骷髏,便是如此了。
穆鳶可不管他如何想,只管拿出了帕子輕輕地掩了掩脣角,也是掩去了一抹笑意。有些俏皮,又有些算計,只是在她落了手的時候一切又是歸於平靜。
與旁人看,瑞王妃不過只是擡了擡手臂,耳後與釋空法師說了幾句話,笑容平和安然,絲毫沒有嫵媚的感覺。穆鳶完美的隱藏了自己,只管笑着道:“釋空法師,我新嫁來這瑞王府,處處都不曾捉摸清楚,而且這些時候都不曾居住,只怕禮數上有所怠慢,還望法師莫要怪罪。”
釋空眼神閃了閃,他白天多數時候是在瑞王府的,不少事情即使他不想知道也聽那些下人私下裡傳起來過。
瑞王妃身份高貴,卻不得寵愛,到現在依然是不曾與瑞王圓房,倒是成了笑話了。
釋空看着面前的女子,縱然他一直住在身上不懂得許多紅塵俗世,但是“笑話”二字也是能明白的。涉世未深的小和尚輕而易舉的理解成了她的苦楚,穆鳶自己都不知道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自己成了小可憐。
不過效果總是明顯的,釋空看着穆鳶,道:“貧僧不過是粗茶淡飯即可,王妃客氣。”
穆鳶笑了笑,只管望着西邊看去,而後道:“我剛剛聽着小師傅說,那邊有邪祟,倒是不知道是什麼邪祟居然能留在這王府之中?”
提到這個釋空的臉色也終於是端正了起來,縱然和尚與道士不同,本職工作從來沒有斬妖除魔,但是爲了普度衆生,除掉邪祟之物也一直是和尚們做的事情。他看過去,說道:“董施主要我來時便說府上有邪祟之物,我本是不信,年紀此處乃是龍氣環繞之地,鬼怪不可近身,但是剛剛便是能清楚感覺到那裡有黑色濃霧,必然是有所異端的。”
穆鳶眨眨眼睛,而後笑將起來,似乎不信的模樣,道:“小師傅這話說得蹊蹺,正如你所言,王府之中龍氣盛,哪裡來的鬼魅呢?”
釋空卻只是搖頭,道:“王妃若是不信,可對貧僧一道去瞧瞧。”
穆鳶不置可否,只管跟賽金等人用了個眼神,讓她們好好呆着稍安勿躁,只管自己帶了幾個粗使宮人似乎是拿來防身一般,與釋空一道往西跨院而去。芊芊也急忙跟上,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似乎還在爲了那幾個還沒入府的宮女子擔憂。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剛剛兩人交談的話盡數被常遠聽了去,常遠腦袋裡一直迴繞着兩個字。
龍氣。
所謂龍氣,便是帝王之氣,可是非常人能有的。上諷丸技。
常遠攥了攥拳頭,眼裡猛地升起了一股子狂喜,那釋空法師是有些厲害的,若是自家主子真的能成了一國之君,自己豈不是也要跟着雞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