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要起身的動作,烏黑長髮隨着低頭的動作垂到我耳畔,微微發癢。
他黑如夜空的眸子閃爍着危險的神色,如同要捕獵的獵豹一般,令人震懾,“你要逃嗎?逃得遠遠的,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小甌。”
我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眼前這個熟悉的他。
他......恢復記憶了嗎?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動作輕柔緩慢,眼神卻凌厲逼人,“那日你說過,只要我一日還是周卿言,你便一日不會喜歡上我,如今我不是周卿言,你卻要離開我......沈花開,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他覆上我的手,再將它移到他心臟的位置,一字一頓地說:“我曾說過,你痛的時候,我也在痛。”話語剛落,便見他咳嗽了聲,嘴角有鮮血溢出,他非但沒有擦去,反而邪肆一笑,帶點報復般的意味說:“看到沒,這是爲你流的血。”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血跡,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手,放到脣瓣細細親吻,半眯着眼睛似在享受,嘴裡說出的話卻帶着痛苦,“你告訴我,如何才能留住你,如何才能叫你喜歡我,如何才能......讓你愛上我。”
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再睜眼時眸裡滿是狂躁,“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叫你忘記池鬱,愛上我。”
他未等我回答,溫熱的脣瓣便印了下來,柔軟的帶着香氣,讓我不自覺張開了嘴,由他霸道的入侵,與我的舌尖共同糾纏。他愈吻愈深,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瀰漫開,纏綿之中又帶着幾許絕望,壓抑至極。
他輕貼着脣瓣,如同孩子般的低聲喃語,說:“我這麼喜歡你,這麼喜歡你。”
我突然間覺得胸前的鬱悶散開,眼裡有溫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滑下。
原來被他喜歡着的感覺這樣美好。
他將臉埋入我的頸間,氣息毫無間隔地落在我的皮膚上,“爲什麼要哭,難道真的這麼痛苦嗎?”
我說不出話,只能輕咬着脣瓣不住地掉淚,一滴又一滴。
“不要哭,”他揩去我的淚水,苦笑着說:“我不過想借着失憶的事情刺激下你,卻沒料到你對我......”
“我對你如何?”我冰冷地開口,“難道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嗎?”
他神情一愣,笑容苦楚至極,“我原以爲我已經夠冷情冷意,卻沒想到你比我更勝一籌。”
他濃密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總是高深的眸裡不再深不可測,滿滿的都是悲涼,“果然嗎,對他人無情,必定有人對我無情。”
他自嘲地笑了聲,起身站立,將身子緩緩背對着我,背影頎長而孤寂,“你走吧。”
我從牀上坐起身,淡淡地問:“願意放我走了?”
他的聲音不再悠然自得,緩慢的像是一首悲傷的曲子,“既然我做再多事,你也不會喜歡上我,強留你在身邊又有何意義?”
我笑了下,說:“你和師兄實在差別太大。”
他身子一顫,說:“你的眼裡,永遠只有他。”
我說:“我和他認識七年,與你不過一年不到,從這點上比,你已經晚了六年。”
他黯然地笑了一聲,“是嗎?”
“是。”我緩緩地說:“師兄從小溫柔至極,總在我受傷的時候出現,次數多了,在我心裡的地位就變得獨一無二。而你,自認識起就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將他人的情感視爲無物,不僅陰險狡猾,更是目中無人。”
他喃喃自語,“你就是這般想我的嗎?”又苦笑幾聲,“還以爲你不喜歡我,至少也不討厭我,原來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顧自說:“卞紫當日與你表白時,曾說過希望你遇上一個叫你愛上卻折磨你的人,你當時的回答是,你很懷疑是否有這樣的人存在。”
“若我當時沒說那句話,是否現在的情形就會不同?”
“不會。”我從牀上下來,走到他身後,說:“你這般無情無義,在其他方面尚可大放光彩,在感情上卻理應被忽視,嚐嚐那種鑽心的疼痛。”
他低低笑了起來,“都是我活該嗎?”
“是,周卿言,你活該,活該不被我喜歡。”我從背後伸出手,緩慢地抱住他的腰,敏銳的感覺到他的身子瞬間僵住。我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嘆了口氣說:“誰讓你竟然和小甌聯合起來一起騙我。”
現在想來,他恢復記憶的細節處處可尋,白天裡和小甌突然的親密恐怕也是昨晚說好的計謀,只怪當時的我被私人情緒影響的太深,根本沒有注意。
他的語氣遲疑,帶着不敢置信,“你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他掙開我的手,緩慢轉身,“方纔的話,都是騙我的嗎?”他嘴脣張了張,繼而慢慢地說:“你不過是在氣我瞞着你?”
“不,不全是。”我搖頭,“師兄比你早認識我,比你溫柔許多,比你更早在我的感情裡留下記憶,可現在,我只喜歡你。”我踮起腳,一手撫上他的臉,輕輕印下一吻,“周卿言,我喜歡你。”
他呆呆的愣住,一時間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下一刻便將緊緊摟在胸前,如同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你說的話我聽到了。”
“嗯。”
“每一個字我都聽清了。”
“嗯。”
“我不許你反悔,一個字都不許。”
“嗯。”
“你喜歡我?”
“不喜歡。”
“開玩笑的。”
我將手環上他的腰,以同樣的力道抱着他,說:“我會陪着你,一直。”
他摟着我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想將我嵌入他的身子一般,“沈花開,我愛你。”
我閉上眼睛享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輕輕地說:“嗯。”
“你不是該說‘你也愛我’嗎?”
“是嗎。”
“是。我們再來一次。沈花開,我愛你。”
“嗯。”
“......你要說我也愛你。”
“嗯。”
“沈花開,我愛你。”
“呵呵。”
“......你這是什麼態度?”
“怎麼了?”
“......算了。”他放棄糾正,滿足地說:“我愛你就夠了。”
“嗯。”
我在心底偷偷地說:周卿言,我也愛你。
第二日,周卿言與我一起出現在小甌面前時,她對我會心一笑,趁他走開時揶揄地說:“和好了?”
“嗯。”我笑笑,說:“小甌,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小甌掩嘴輕笑,“他見到你第一面就恢復記憶了,完全靠他自己,我不過陪他演了點戲而已。”
“不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助人姻緣是好事,說不定對我也有好處呢?”
說話間,周卿言與路遙從院子外進來,路遙見到小甌時眼神有些不自在,別開眼說:“小甌姑娘好。”竟是完全無視我。
小甌白淨的臉上也有些泛紅,說:“路遙大哥,好。”
周卿言看了路遙和小甌幾眼,笑說:“小甌,我下午就離開了。”
小甌還未做反應,路遙已經脫口而出說:“這麼快?”
周卿言說:“我離開已經一個月了,府裡的人肯定在掛念我,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路遙戀戀不捨地看了小甌一眼,說:“是,主子。”
周卿言脣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說:“路遙,你留下。”
路遙愣住,疑惑地說:“主子叫我留下?”
“隔壁鎮的有個登徒子對小甌姑娘意圖不軌,你留下保護她。”他走到我身邊,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笑說:“等到我和花開成親的時候,你和小甌姑娘一同上京。”
路遙的嘴巴張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和周卿言,“主子,你,你,你和花開,花開和你?”隨即滿臉怒容,說:“主子,你這樣對小甌姑娘實在太不公平了!”
小甌聞言笑出了聲,對我們說:“能否讓我和他獨處一會?”
我和周卿言對看一眼,一起走了出去,正到街上時卻遇上了對面走來的池鬱。周卿言眼神一凜,一手攬住我的腰,光明正大的在我額上落下一吻,低聲說:“跟我搶,沒門。”
我聞言哭笑不得,一把推開他,對池鬱說:“師兄,你怎麼來了?”
池鬱黝黑的眼眸沉靜如海,俊臉一片蒼白,“我來看看丞相的情況如何。”他看了看周卿言,沒有笑意地笑了笑,說:“看來丞相已經恢復記憶了。”
“正是。”周卿言恢復了往日的倨傲,說:“這段時間多謝靖遠侯替我照顧花開,改日有機會定當報答與你。”
池鬱沒有應聲,垂下眼眸,說:“丞相打算何時回京城?”
“下午。”周卿言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笑說:“靖遠侯呢?要和我還有花開一起回去嗎?”
“不了,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池鬱淡淡的拒絕,“丞相可否讓讓我與花開說幾句話?”
“不......”
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纔不情不願的改口,說:“好。”又俯身敲了敲我的額頭,寵溺地說:“說完就進來。”
......這種噁心的表情,是鬧哪樣?
周卿言走後,池鬱站在我身前靜靜地看着我,不說一句話,眼神滿是憂傷。
我凝目看了他半晌,說:“師兄,我現在終於明白,我喜歡他。”
他脣畔微勾,眼神卻破碎迷離,“是嗎?”
“是。”我輕聲卻堅定地說:“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就夠了。”
“他也喜歡你。”他反覆說着這句話,到最後竟然低聲笑了起來,“那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
“師兄?”知道什麼?
“沒什麼。”他止住笑,像幼時那般拍拍我的頭,說:“花開,如果他傷了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我看着眼前這個認識了七年有餘,暗戀了不知多久的男子,緩緩地點下了頭,“嗯。”
他永遠都會是我記憶中那個笑若春風的少年,永遠。
我與周卿言收拾好東西后就僱了馬車上京,由於早已寫了信通知玉瓏我們要回去,所以剛下馬車便對上了丞相府一羣人的臉,爲首的自然是李管家、馬力、玉瓏、阿諾以及......周子逸。
如同上次周卿言大難不死回府一般,馬力和玉瓏自然激動不已,而同樣的,周子逸也是激動地一把推開他人,撲到了周卿言的懷裡,只是這次周卿言沒有再耐心安撫他,而是在衆人訝異的眼光中將他緩緩推開,轉頭與李管家說上了話。
周子逸的臉上有着複雜的情緒,不敢置信、憤怒、悲傷、陰狠和絕望。
我只能說周卿言想要折磨他的目的達到了,但不管怎麼樣,他終歸只是個孩子,再這樣下去可能會釀成更大的悲劇。若是他自己的悲劇還好,只怕會波及到其他無辜的人。
我沒料到的是,夜裡玉瓏就傳來了一個十分悲劇的消息。
周子逸竟然用刀子劫持了阿諾,通知我用命去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