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染是我一手養大的,雖然不是我親生女兒,但是我也將她視如己出,難道說我忍心看着她進宮嗎?”御國公一席話鏗鏘有力,御青桐立刻什麼話也不說了。
沈青盞隱隱看着他雙手緊握,御嫣染並不是御國公的親生女兒,難道說……
“嫣染她願意嗎?”御青桐過了許久纔開口問道。
“我問了她,她願意。”御國公雙手背在身後,這件事是御嫣染自己跟他提出來的,若是說按照秀女入宮,那麼還要經過層層篩選,恐怕皇后不會讓她進宮的,倒是得想想別的法子。
沈青盞並沒有說話,她側過頭看了一眼陸勻離,知道他擔心陸海棠,她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心,感到他的手心蒙上一層薄汗。
陸勻離輕輕一笑,回過頭看向沈青盞,可到了夜裡,他一個人隻身穿着夜行衣,悄悄的從御家的後院離開。
“你打算一個人這樣闖進宮?”沈青盞跟在他的身後,“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她。”
“我就她這一個妹妹,這麼多年,我找了她很久,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她,不能看着她這樣。”陸勻離雙眸緊凝,淡淡的道。
“我陪你一起去,”沈青盞嚴肅的說,“你不能看着你妹妹死,我也不能。”
陸勻離緊握着她的手,二人一起趁機進了宮,進宮之前,陸勻離早已找到冷宮的位置,冷宮在皇宮的深處,若是沒有陛下的旨意,誰都不能輕舉妄動。
陰森森的風輕輕吹起,撩起破碎的紗帳,沈青盞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妹妹就一直住在這?”這種地方,她身嬌肉貴的,怎麼住的習慣呢。
陸勻離簡直不敢相信,他直視着這一切,破碎的磚瓦,甚至還有老鼠蜈蚣穿梭其中,斷井殘垣,草木凋敝,只剩一個廢棄的屋子。
沈青盞側過了頭,只聽吱呀一聲,門被陸勻離推開了,裡面空無一人,只有白色的帳幔隨風飄起,極爲陰森。
“海棠……”陸勻離開口喚道她,可是裡面一個聲音也沒有,空蕩蕩的大堂,只有廢棄的雜物,還有噁心到令人作嘔的臭味。
“誰?”從帳幔後傳來一聲女聲。
沈青盞點燃了蠟燭,只見她站在原地,雙眼空洞的看着他們,她沒有穿鞋子,白皙的雙腳裸露在冰涼的地磚上,頭髮散落開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海棠,我是你哥。”陸勻離上前一步,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的樣子,她慌亂的縮成一團,躲在帳幔後。
“你別過來!”陸海棠衝着陸勻離吼道,“我沒有哥,你不是我哥。”
沈青盞完全可以判斷,她沒有瘋,她很清醒,看到她微微發紅的眼眶,沈青盞完全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女人意識清醒的很。
“海棠,”陸勻離無比的揪心,“我是你哥,你不認得了嗎?母親不要我們之後,一直是我照顧着你,直到你十歲那年負氣出走,你要去找他,可他現在是怎麼對你的?”
一滴滾燙的眼淚順着她的臉龐流了下來,她面上再無任何表情,呆呆的笑起來,“他對我很好,他說他愛我,他說他只愛我一個人,可是……可是這一切是爲
什麼!”
她抱着頭蹲在地上,“你不要再說了!你不要說了!”
陸勻離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你還有我,我是你哥哥,我會照顧你的,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
陸海棠擡起頭,一雙眼睛充滿淚水,嗚咽了許久,纔開口喚道,“哥。”
“沒事了,”陸勻離拍了拍她的頭,“一切都過去了,哥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哥,爲什麼?”陸海棠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號,相反,她很平靜,平靜的不似真人,“爲什麼他不愛我,爲什麼他愛的人是我們的娘,娘真的有那麼好嗎?爲什麼他心心念念這麼多年,都忘不了她,甚至在宮中設立一個宮殿,將孃的畫像掛在裡面,他寧願每天對着那畫像,也不願意看我,這是爲什麼?”
“這一切,我早就告訴過你,”陸勻離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
“我真的好愛他,哥你知道嗎?”陸海棠哭了出來,滾燙的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可是,爲什麼他都不愛我?”
沈青盞站在遠處,不由搖了搖頭,愛情,本來就不是說愛就愛的,不是你付出的多,他也會同樣給予你回報。
沈青盞超前走了一步,一雙眼睛凝視着他們兄妹倆,陸海棠靠在陸勻離的懷中,泣不成聲。
“你之所以跟林家的人達成協議,就是因爲他們將你送進了宮?”陸勻離見她情緒好了些,纔開口說。
“他們知道陛下一直心心念念一個女人,甚至不惜拿着她的畫像到處尋找,一開始,林家的人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以爲陛下找的那個女人是我,所以我答應與林家的人連成一線,目的就是爲了讓他們把我送進宮,可是沒想到後來……”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後來的事,他們都知道了,陸勻離安慰道,“沒事了,現在我帶你出宮,你再也不要回到這裡來。”
“我不出宮,”陸海棠十分肯定,“要是出宮了,我再也不能見到他了。”
沈青盞簡直無語,陛下的魅力真的這麼大嗎?迷得這麼多小女孩爲了他不顧一切。
陸海棠的目光突然看向沈青盞,她的眼睛變得迷濛起來,“你長得好像母親。”
沈青盞微微一愣,她長得確實像陸夫人,可是她跟陸夫人並沒有任何關係,陸勻離緊握着她的手,陸海棠大吃一驚,“哥,她是母親跟北齊皇帝生的女兒?”
“她不是,”陸勻離搖了搖頭,“她並不是北齊的公主。”
陸海棠一時半會理解不了,過了許久,陸勻離纔開口道,“這件事我慢慢再跟你解釋,現在你先跟我走。”
陸海棠眼神猶豫,沈青盞實在是忍不住開口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就這麼喜歡他?他足以當你父親了,你還這麼年輕,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很好玩嗎?你爲什麼喜歡他,他對你的好,都是因爲你長得像你母親,你懂麼?”
陸海棠瞠目結舌的聽着她說完這些話,喃喃自語道,“可我就是愛他啊,我沒有辦法離開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進宮,我想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沈青盞算是徹底的
無奈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個女孩真是怎麼說都不聽,她是死腦筋嗎?
她與陸勻離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手足無措,陸海棠突然擡起頭看向他,“哥,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知道,現在你是北齊的駙馬,你說話陛下一定會聽的,你幫我求求他,好嗎?”
到這個關頭,陸海棠還想着跟陛下重歸於好,沈青盞撐着頭,怒斥道,“你到底有沒有骨氣,你難道願意一輩子你母親的替身?你難道願意就這樣跟着他一輩子?你知道後宮有多麼兇險嗎?你以爲你進陛下的禁地是誤會?我看是有人故意引你爲之,你覺得你能鬥得贏那麼多女人嗎?她們一個個不把你吃了纔怪!”
陸勻離瞥了她一眼,沒想到沈青盞教訓起人這麼厲害。
陸海棠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瞠目結舌的凝視着她。
“你哥接你出宮是爲了你好,”沈青盞拿出手絹,遞給她擦眼淚,“你不領情就算了,但是你不能害了你自己啊。”
沈青盞沒有繼續說下去了,陸海棠已經軟在了地上。
陸勻離無話可說,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她呆愣許久,纔開口道,“哥,你走吧。”
沈青盞算是無能爲力了,陸海棠站了起來,望着陸勻離,一字一字的道,“我決定在這裡,哥,你不用管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以後我會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負責。”
陸勻離心疼的看着這個妹妹,他在世上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可是陸海棠是他的親妹妹,他怎麼忍心。
“我們走吧。”沈青盞拉着他的袖子,“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尊重她。”
就像尊重御嫣染一樣,她們都有愛的權利,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她不能干涉。
陸勻離黑漆漆的眸子一動不動的望着她,過了許久纔開口道,“海棠,你真的想好了?”
陸海棠點了點頭,“你不用勸我,你走吧。”
下一秒,陸勻離帶着沈青盞已經消失不見,沈青盞疑惑的望着陸勻離,“你真的不打算再勸勸她?”
“這是她的決定,”陸勻離神情淡漠,可是她還是看的出來,他心裡的痛,“況且,或許她這樣也很幸福了。”
“幸福?”沈青盞完全不能理解。
“陪在她愛的人的身邊,對她來說,就是最幸福的。”陸勻離帶着她跳出了宮牆,他還有太多太多的時間,能夠來看她,陪着她,直到她死,可是沈青盞,他要如何看她死去,他不能。
“你在想什麼?”沈青盞見他一動不動,用手肘撞了撞他,“還在想你妹妹。”
“不是,”陸勻離搖了搖頭,“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什麼不對?”
“我們從進宮到出宮都這麼順利,”陸勻離環顧四周,周遭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這不對啊,冷宮門前,爲什麼連守衛都沒有?”
沈青盞倒吸了一口氣,陸勻離說的沒錯,一切都太順利了,甚至,順利的有些不正常。
“這是怎麼回事?”她雙手緊握,下意識的環顧四周,一股冷幽幽的寒氣逼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