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金絲絨線描畫富貴牡丹勾勒金絲銀線的絨毯,銀紅八寶流蘇帳面兒,百子千孫大紅蜀錦鋪蓋,顧依然只覺得滿眼都是鋪天蓋地的紅色。
李天佑攜沈清伊前來給了他無上的榮耀,朝臣們向來是見微知著,沁雅公主做了誠王妃,兵部尚書之女上官丹慧與吏部尚書之女杭玉盈定爲側妃,百日後嫁娶。那些精明賽狐狸的朝臣們,用手指肚想也知道這個誠王爺不簡單,各個巴結於他。
端看着紫檀木荷花紋架子牀上的人,顧依然的耳邊,又響起李天佑吃酒後的醉話。
“誠王,朕知道朕這輩子都欠你的,朕會一樣一樣的還給你,但是沈清伊朕不會放手,永遠都不會。朕如今補償給你一個沁雅!暗衛曾與朕說過,這個沁雅與皇后有五分相像,而且先前是韓齊王朝着力按照皇后的模樣培養的!”
一樣一樣的還給自己嗎?李天佑說的是皇位吧。沒有沈清伊,自己要皇位做什麼,他做王爺一樣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一得不到的便是沈清伊。
顧依然深吸一口氣,用喜杆挑開了大紅鴛鴦戲水的蓋頭,一張與沈清伊有七分相像的臉,呈現在他的面前。眉如遠黛,眸若星辰,粉嫩的櫻脣,李天佑果然沒有欺騙他,這個世上怕是再也尋不到,比眼前這個女子還要與沈清伊相像的女子,即便是容貌相像,這種天家貴胄的氣度也是學不來的。
“沁雅給王爺斟酒。”面前的人,款款起身,行至八寶流仙桌前,素手纖纖,斟了兩盅酒。
顧依然吃了不少的酒,苦笑了一下,也在八寶流仙桌前坐了,與沁雅公主相視一笑。
沁雅輕柔的端起酒盅,遞到顧依然跟前,垂眸低聲道:“請王爺滿飲此杯!”
顧依然盯着那雙柔夷,那是一雙白皙,柔若無骨的手,指尖有些微微的泛白,少了幾許健康的粉嫩,她不似旁的女子一般,沒有塗那耀眼的丹蔻,顧依然記得沈清伊似乎也從不用丹蔻染甲,猶記得她曾對太后說過,是因爲她自己懶散的緣故,殊不知在顧依然看來,那些個事俗凡物全部都配不上她的那雙柔夷。
顧依然有些動情道:“今日乃是你我大婚,這合巹酒需要交杯的,怎能本王一人獨飲。”
沁雅有些微微顫抖,輕聲道:“王爺先用了此盞,沁雅再斟一杯便是。”
顧依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面前的人不是那個人,即便交杯也不能交心,自己這是何必多此一舉呢。
接過酒盅,方纔放到脣邊,顧依然的眉便皺了起來。沁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卻見顧依然又將手中的酒盅放下了。
沁雅強撐着自己,低着頭道:“王爺怎得不用,可是沁雅哪裡伺候的不夠周到?”
顧依然沉默了片刻,方纔動情的迷茫之感漸漸散去,他的手指撫着酒盅上的龍鳳紋,道:“不是不夠周到,而是太過周到了。”
顧依然起身,轉了兩圈,盯着沁雅公主道:“皇兄說韓齊王朝的人動機不純,本王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過是一個女子,說大了是一國公主,說小了不過是個閨閣千金,怎麼會涉及朝廷政事,看來本王還真是小瞧了你!”
沁雅抿了抿脣,搖頭道:“沁雅不明白王爺在說什麼?沁雅嫁給誠王爺做王妃,怎麼會有什麼動機,又如何會涉及朝廷政務?”
顧依然嘆了口氣,在桌邊坐了道:“本王不是皇上,你也不必再狡辯,想來你入大理之前,韓齊王朝也該與你說過本王是什麼人,本王自幼體弱多病,吃的藥不計其數,你在酒盅裡下得這點 兒曼陀羅花粉,是迷不倒本王的!”
沁雅深出了一口氣,反倒有些釋然道:“若是誠王爺用了此盅酒,沁雅會一輩子愧疚於心,這樣也好!”
沁雅公主起身給顧依然行了一禮,端莊道:“這一切都是沁雅一個人的主意,與韓齊王朝無關,還請誠王爺莫要牽連無辜。沁雅在此謝過誠王爺了!”
沁雅說完又是行了一禮,再起身便端起了另外一盅酒,眼見那酒就要入口,顧依然覺得不妥,立刻從其手中奪下,放到自己的鼻間聞了聞,皺着眉道:“你就那麼不想嫁給本王嗎?先是曼陀羅花粉想要迷倒本王,現在又在自己的酒裡下了砒霜。你若實在不願,大可跟本王言明,本王自是不會強迫於你!”
沁雅輕輕的閉了閉眼睛,淡然道:“此事與誠王爺無關,沁雅只是無心塵世,還請誠王爺歸還酒杯!”
顧依然眉間顯出疑色,將酒盅放回桌上,冷漠的在一旁坐了,道:“酒就在這裡,你可以現在就喝,本王保證,你會立時殞命。”
顧依然將一條腿翹起,伸手將自己的大紅袍服抻了抻,道:“不過本王可以明確告訴你,韓齊王朝的沁雅公主嫁入大理的新婚當夜,竟然自裁,此乃韓齊王朝對大理國的不敬,不消半個月,大理的精兵就會踏平你韓齊王朝的皇宮,反正皇上如今正缺一個對韓齊王朝發兵的理由,你願意犧牲自己,皇上與本王都會感謝你的!”
沁雅蛾眉輕蹙,伸向那酒盅的柔夷款款收回,道:“誠王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若是韓齊王朝當真有那等心思,又怎會讓沁雅嫁入大理?”
顧依然酒勁兒已經過去了,這會兒清醒的很,看着眼前這個連皺眉都與沈清伊有些相像的女子,顧依然溫聲道:“長夜無聊,沁雅公主何不與本王說一說,你新婚之夜尋死的因由!”
沁雅沉默不言,只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酒盅。
顧依然輕輕一笑道:“沁雅公主先是給本王下曼陀羅花粉,這就證明公主你並不是非要尋死不可,若是本王將那酒飲下,沁雅公主就不必喝那帶有砒霜的酒了,這麼分析起來,沁雅公主只是不想與本王圓房而已!”
眼見沁雅娥眉輕挑,顧依然繼續道:“那沁雅公主日後是怎麼打算的呢?兩位側妃百日之後纔會入府,公主你是想要日日都給本王下曼陀羅花粉的嗎?”
沁雅依舊沉默着不說話,顧依然輕蔑一笑道:“百日之內,日日給本王用藥,本王定然能夠發覺,所以公主你並沒有這個打算!那麼公主你無非就是想躲過這一夜而已。”
“一國公主,用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就是想躲過新婚之夜,這讓本王如何理解呢?一個女子爲何要這般作爲呢?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個女子的清白已經被毀!”顧依然一口氣將話講完,不屑的盯着沁雅公主道。
沁雅身份高貴,何曾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可偏偏顧依然所言屬實,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最大的羞辱,而她只能承受。
沁雅抹了抹垂下的淚滴,強撐着道:“既然誠王爺都已經知曉了,那沁雅也不必再隱瞞了,沁雅已非處子之身,誠王爺實在不必接受沁雅這等不潔之人,還請誠王爺高擡貴手,容沁雅飲下這盅毒酒,自此之後,兩不相干!”
“兩不相干!”顧依然冷笑道:“你乃韓齊王朝的公主,新婚之夜,客死異鄉,本王總要給韓齊王朝與大理國的朝臣們一個交代!”
沁雅猛的回頭,道:“誠王爺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沁雅只求速死,也不能夠嗎?”
顧依然見沁雅心急,反倒不擔心了,處之泰然的從一旁的白瓷茶壺中倒了一盞濃茶,輕輕的嗅了一下,笑道:“這茶倒是沒毒的,沁雅公主要不要喝上一盞,濃茶本是爲了解酒準備的,現在看來今夜註定無眠,沁雅公主可以用上一盞,解解乏。”
眼見沁雅不解的看着他,顧依然不急不緩的輕啜香茗,道:“就憑公主你這麼容易被激怒,便看得出來,沁雅公主確實不是韓齊王朝派來的細作,否則就公主的這點本事怕是半點消息也探不到。”
沁雅似乎愛國之心很重,立刻回道:“我們韓齊自是不屑這種下作的手段,若真要派細作,也不必非要遣了我這個公主過來,我父皇可比不得你們大理的皇帝,將自己的親妹妹送入楚越那種地方!”
顧依然冷冷笑道:“楚越國可是比你們韓齊王朝富饒的很,也不算是什麼窮鄉僻壤,若真是嫁去韓齊王朝,那纔是失了國體,你應該知道,你從帝王妃變爲本王的誠王妃,不過是因爲萬兩黃金而已,我大理嫁睿薇公主,那可是送了相當於楚越半個國庫的嫁妝!”
“沁雅公主你也不必覺得你們韓齊王朝有多高尚,你父皇母后也不是半點心思都沒有動過,只看你的容貌便能窺見一二,你與當今的皇后娘娘,最多也就五分相像,但你的妝容與行動皆是模仿皇后娘娘的,倒也像了七分,只可惜裝了半天,不過就是個形似而已,皇后娘娘的絕代風華你是半分也沒有的。”顧依然不客氣道。
沁雅氣得無以復加,卻回不了嘴,顧依然說的沒錯,自己確實特意被訓練過。她的父皇母后認爲李天佑獨寵沈清伊是因爲她的容貌,所以纔會讓自己模仿她,以期能分得幾分寵愛。
“好了,沁雅公主,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如說一說,你要尋死這一事的來龍去脈,只要不涉及韓齊與我大理的兩國邦交,本王可以與你做筆交易!”顧依然輕輕擡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