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雪女在雪山百姓心中的地位急劇下降。也是千年以來,第一次發生天一公子比雪女早逝的情況。
翌日,葉青梧與洛熠宸剛剛起牀晨練,暗衛拿着一封告示匆匆而來。rhac
繼罰三皇子書之後,雪宮宮門之上別張貼了這幅雪女罪詔,上面盡數陳列了葉青梧明知天一公子病重卻故不救治之舉,分外可惡,條條狀狀竟達數十款,最後言明:其罪當誅!
葉青梧不禁冷笑一聲,從最初的請求她迴雪山,到如今寫下其罪當誅這四個字,不得不讚嘆雪山之人棋高一着。
“爺這上面分明寫了,三日之內,若夫人不主動到天一公子府上自刎以謝罪,他們會親自來抓夫人認罪的!”
洛熠宸隨手將那罪詔丟入火盆之中,冷哼一聲,“若真是按照他們所說的,到天一公子府上自刎以謝罪,恐怕非但不會謝罪,還會被他們喝光了所有的血!”
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葉青梧笑了笑,“想來,他們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計劃了,這分明是狗急跳牆!”
“此時不容小覷!”洛熠宸道。
天一公子在雪山百姓心中地位崇高,他們有此一舉,分明是有把握逼葉青梧親自上門謝罪的,他們都知道這是有去無回之舉,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洛熠宸此言不久,雪宮宮門便被雪山百姓圍堵了,聲聲討伐,奈何雪宮大門乃玄冰所鑄,常人難動,竟成了庇護葉青梧等人的屏障。
而堆積在雪宮門外的屍骨看起來更加不寒而慄,雪山百姓的圍堵也只到夜間便悄聲散去了。
又過了一日,葉青梧與洛熠宸不受其擾,更沒有任何去自刎謝罪的打算,夜間正要就寢,忽聽外面腳步聲傳來,兩人相視一眼,暗暗攥緊了兵器。
洛熠宸待破門而出之際,兩人聽到有聲音傳來,聲音不大不小,甚是醇厚,“雪女莫慌,我乃白青,夜間拜訪實屬不該,不過還望雪女能相見一面。”
洛熠宸上前開門,白青見到一身裡衣的洛熠宸有些愣怔,不過很快便轉開頭,朝雪女拱了拱手。
葉青梧衣衫完整從裡面出來,“不知大皇子深夜來訪,有何指教?”
兩人目光交錯之際,葉青梧發現白青眼角泛紅,相比之前,更有幾分頹廢之意,此時強打精神再次朝葉青梧抱了抱拳,“天一公子去前曾有交代,他說若有可能,希望我能速速送你下山,我本以爲他多慮了,未曾想他剛剛病逝,雪宮便情勢危及,雪女不妨乘此機會,亂中取勝,趁亂離去吧。”
葉青梧和洛熠宸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些許震驚之色,洛熠宸謀算人心多年,此時也不由多看了白青一眼,不冷不熱的道:“不知大皇子此意皇室的其他人可知道?”
白青怔住,頗爲意外的看向洛熠宸,“此時其他人並不知情,但雪山情況也不像你們想象的那般,留在這裡對你們並不好,不如乘此機會速速離開。”
“這是你真實的想法?”葉青梧反問。
白青再次怔住,頹然的臉上閃過一抹精光。
“對我而言,我當然更希望你能夠留下,縱然我們黎氏一脈已然盡斷,雪女乃大才之人,若能留下造福我雪山百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葉青梧微微頷首,擡手替兩人斟了杯茶,洛熠宸便問:“剛剛聽問大皇子說我們黎氏一脈,據我所知,大皇子乃皇室中人,爲何會如此自稱?”
“實不相瞞,其實我身上有一半黎氏之血,乃因我的母親,是黎氏之女,黎氏千年才得一女,聰慧有加,皇室自認能夠與之匹配,我的父親乃雪山皇帝便迎母親爲後,雪山規矩,正室未育,妃嬪側室皆不可孕育子嗣,直至我出生之後,纔有了白胤與白湛相繼出生,故而,我身上也有一半黎氏血脈。”
葉青梧和洛熠宸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白青輕嘆一聲,“不過如今,我們黎氏一脈聲勢低微,二皇子三皇子同出一脈,佔盡先機,若能應天一公子之言,送你們離開,我也算盡了對他的承諾。”
葉青梧和洛熠宸相視一眼,暗自點頭。
思索片刻,洛熠宸問:“不知二皇子可否真的死了?”
白青面現詫然之色,“你們竟知道?”
“這樣說來,他果真沒死。”
葉青梧輕叩桌案,微微斂眉,這樣一來,他們所有的猜測都能成立。
縱然他們離開,以雪山如今的狀況,白青與白胤白湛之間也難免一戰,不過,如今苦於白胤不能面世。
權勢之爭,在所難免。
葉青梧問:“如此一來,若是讓人知道你私自放我們下山,可否會給你和皇后帶來麻煩?”
白青苦笑一聲,“如今麻煩已然夠多,多你們這一件,算不得什麼。”
“那大皇子可知,若我們離開之後,二皇子三皇子之流可會下山追擊?”
“這個……”白青搖了搖頭,“並不好說,如今,白胤情勢危急,縱然上次有雪女給的藥救急,也難解一時之憂,如今,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雪女身上,若有雪女與雪狐之血,可能會活下來也說不定。”
“那我們爲何要偷偷摸摸下山去?”
洛熠宸冷冽的聲音如一桶冰水澆在白青心頭,讓他一下子無法言語。
“你……”
“雪山之人以往在世人眼中過於神秘,如今看來卻也沒有任何不同,不過因地獄不同而更加粗礦罷了,不瞞大皇子,我一人尋妻而來卻不是毫無準備,雪山今日之辱,他日定當奉還。這雪山,若是肯放我夫妻一馬還好,若不然,你以爲以後的雪山還能如現在一般嗎?”
洛熠宸說完手猛地一拍,石桌之上,剛剛被他捏在手中喝茶的茶碗竟被深深壓入石桌之中,杯沿之處露出細碎的裂紋,“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大皇子不若好好想想,自己與雪山的狀況再做好選擇。”
白青面色微微一變,幽深的目光裡露出駭然之色。
葉青梧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時間不早了,感謝大皇子一番好意,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大皇子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管做出如何選擇,我們都理解。”
事關雪山存亡,白青此時如何還敢輕易離去,他看着面前的二人,淡淡的面容之上分辨不出心中所想,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問道:“二位是要做什麼?雪山之中,只有皇室一直希望雪女迴歸雪山,爲天一公子開化,爲我雪山百姓謀福,這一切,與雪山百姓無關,雪女與洛皇切莫……”
“人都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雪山之中,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自然也能分辨的一清二楚,大皇子大可不必太過擔憂。只不過,雪山條件惡劣,時常連年顆粒無收,這種情況之下,大皇子以爲,雪山百姓當何以爲生?”
葉青梧淡漠的聲音敲擊在人的心頭,讓白青心中的燥意一點點緩和下來。
他問道:“若雪女在,雪山之憂也不可解嗎?”
“有法子,可究竟是否能解,我也不知,再者,我是否常年留在雪山,都要看夫君的安排,再者,也要看雪山是誰來當政。”
葉青梧說完便低頭喝茶,洛熠宸立刻道:“留在一個危險之地,想都不要想。”
葉青梧朝他淡淡一笑,目光交錯間一片會心之色。白青尷尬的輕咳一聲,暗自瞭然,“既如此,無論如何,我黎氏一脈也會拼命保護雪女周全。”
葉青梧拱手還了一禮,白青不再滯留,在夜色的掩映中快速離開。
只不過,未過三日,白湛便再次上門,上次他被葉青梧和洛熠宸還有雪狐打的傷還沒有好,臉上仍是一片親和的笑意。
雪女與洛熠宸正在練功,身上的短打衣靠尚未來得及換,手中握着從雪女的練功房中找到的軟劍,軟劍薄如蟬翼,握在兩人手中匯成一條直線,劍鋒掃過之處,雪花四濺,帶着森然涼意,令人望而卻步。
兩人步調一致,洛熠宸正按照葉青梧曾經說過的一刀斃命之法將招式簡練,看起來頗富新意。
白湛過來朝着葉青梧拱了拱手,“雪女,是否與我走一趟?”
葉青梧涼涼的瞥了他一眼,身姿不變,手握短劍問道:“爲何?”
“自然是因雪女不肯到天一公子府上謝罪,我們只好前來相請了。”
在他曾經溫和的眼底,葉青梧看到一絲略帶鋒芒的不羈,她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終於要露出來了。
“請?我爲何看不出。”
“若雪女肯配合,我們自然也會爲雪女準備攆轎,可若雪女不肯配合,那我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羈的聲調剛剛落下,洛熠宸手中軟件一掃,他頸側的長髮盡斷,白湛踉蹌向後退了幾步,警惕的看着他。
“若我不是一直與你有所接觸,如今,還不知道你是這般模樣。三皇子,不知二皇子殿下可還好嗎?”
葉青梧語調柔婉,卻像是一條無聲無息爬至頸間的蛇妖美人,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將他的頸項緊緊繞住,再也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