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拿凳子砸向門口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她的主意。
因爲外面的街道就像峽谷,風吹進來特別猛,街道兩邊的鋪子又都是門窗緊閉,包括他們所在的茶樓也是密封着,所以,一旦有了突破口,外面流動的風便形成狂風涌入,連同外面的沙土席捲進來。
然後,在狂風沙暴將敵人吹得東倒西歪、沒法睜眼的時候,他們便可趁機逃離。
在那樣的情勢下,這樣的方法居然也能被她想到,她的聰慧也許連他都比不上醣。
“好了。”懷瑾利索地打了個結,收拾工具放到桌上,拿布巾擦手。
祈天澈瞥了眼她包紮的傷口,真的包紮得很好,再看她臉上並沒有半點不適,儼如家常便飯般。
靜靜地望着她,一股想要了解她過去的衝動涌上心頭,話也自然地溜出口,“包得不錯,誰教的?”
“求生是人的本能,這種事哪還需要教。”懷瑾撇撇嘴,她過去受傷不嚴重的話都是自己處理的,小意思了。
果然,她這些是在自己身上練出來的!
祈天澈定定地看着她,好像想要把她看穿似的。
懷瑾被他看得不自在,摸摸鼻子,隨便張望,然後,目光落在那個香爐上。
腦海閃過昨日進來時聞到的異香,當時她還覺得這個瓔珞很奇怪,點讓被人神清氣爽的薰香,原來——
回頭,以怪異的目光看他。
她承認這廝不止顏值爆表,最吸引人的是他那清冷獨特的氣質,那個瓔珞怕就是爲了想見他狂野的一面才提出那樣無恥的要求!
但她還是打心底不信他真的爲她出賣了肉.體,這廝有潔癖。
但是,萬一,他真的做了呢?
“祈天澈,我昨晚在書房說過吧,跪算盤是一方做了對不起另一方的事才跪的,你……”
“嗯?”祈天澈擡頭望進她閃爍的眼神裡,清清淺淺地問,“你要我跪?”
“我……”
祈天澈起身,緩步逼近,“懷瑾,我倒覺得咱們扯平了。”
我倒覺得咱們扯平了……
扯、平、了!
轟!
懷瑾只覺得有什麼在腦袋裡炸開!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跟別的男人……
天!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懷瑾看着這張似笑非笑的俊臉,黑如曜石的眸諱莫如深。
她再一次見識了他的可怕,明明早就知道還不動聲色,等到有了相對的籌碼時才雲淡風輕地扔給她一個炸彈。
靠!
那他跟瓔珞圈圈叉叉就是刻意回敬她的不忠咯!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與她想象中的古人有很大的區別,若換做別人,還是一個身份至高無上的男人,要麼早就休了,要麼就是殺了,哪還像他這般玩回敬這一套!
惱!
可又能怎樣,是她出.軌在先,而且,在這男權至上的時代,憑他的身份地位想抱多少女人都很正常,她好像也沒有生氣的權利。
可特麼就是氣躁得想殺人!
“爺,馬車備好了。”李培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也驚擾了兩個近在咫尺面對面的人。
祈天澈退開一步,轉身率先走了出去,卻無人知曉,他在轉身時嘴角上揚的淡淡狡詐。
懷瑾就跟來了大姨媽一樣,不爽地跟上。
門外,瓔珞正在使盡渾身解數勾.引冷酷的斐然,而斐然不動如山,任她的身軀如何妖.嬈地在自己身上摩裟,任她如何嬌儂軟語,他依舊雙手抱胸,跟個石雕似的沒反應。
有反應也是因爲見到他們出來,才轉身對他們行注目禮。
懷瑾大方地迎視他。
這男人一身青袍,他其實很英俊,只是給人冷酷如冰的感覺,讓人害怕親近。
斐然亦是終於有機會細細打量這個能叫當今皇太孫幾番失控的女子。
她其實算不上絕色無雙,但是有一雙晶亮水靈的眼眸,裡面若隱若現的精光狡詐叫人移不開眼,巴掌大的臉蛋膚若凝脂,秀氣挺直的鼻若安在另一個人身上僅是好看而已,但在她這裡卻突出了她骨子裡的倔勁,飽滿嫩紅的小嘴時刻慵懶上揚……
如此結合起來,糅合了她個性的美在裡面,卻也是別樣的傾國傾城。
就是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在方纔以她的聰慧輕輕鬆鬆助他們脫險。還有,她就是上次在東宮利用螞蟻成功進入禁地的那個人。
也難怪,皇太孫爲她失控了。
他從沒佩服過女人,而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女子,是第一個,因爲她足夠聰明。
打量完斐然,懷瑾的視線落在瓔珞身上,走過去磨拳霍霍,“我從來不對女人動手,如果是你的話我一點都不介意!”
祈天澈在身後忍俊不住,這話不是向來出自男人的嘴嗎,她還真把自己當爺了。
“奴家好怕怕!”瓔珞叉腰拍着胸脯,臉上卻是一副要槓上的樣子。
“說!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毒?”懷瑾逼近。
“睡三次。”回答她的是祈天澈,他上前將她拉到身後,防備着瓔珞。
“睡三次?誰睡誰?”懷瑾立即拽住他的衣袖緊張地問。
上次莫名其妙來一次下.藥也就算了,這一次還來!她莫不是命裡缺春.藥!
祈天澈忍不住輕笑出聲,握住她的手,俯首在她耳畔悄聲說,“你睡我。”
懷瑾俏臉刷地紅透,一把推開他,介於他之前愛玩曖.昧的不.良記錄,她壓根不信他,指向李培盛,“你!說!”
“回娘娘,這是一種會使人沉睡的毒,您問瓔珞姑娘會更好。”李培盛把問題直接拋給下毒者。
瓔珞嬌媚一笑,“什麼睡三次,難聽死了,我改了,叫睡生夢死!睡裡生,夢中死,多美啊!而這毒呢,是我偶然在一本書上看到,無聊的時候隨便研製來玩玩的。”
衆人滴汗,玩玩?她可知道她險些把當今太孫妃的命玩沒了?
知道不是春.藥,懷瑾鬆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逼近瓔珞,“玩玩?你敢拿我來玩?”
“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怪誰?難不成我讓你輕.薄了個夠還得多謝你?”瓔珞咯咯嬌笑。
祈天澈皺眉,她還輕.薄女人?
瓔珞不懷好意地看了眼祈天澈,然後,反過來貼近她耳朵,悄聲說,“難怪你男人那麼勇猛,原來是你沒法滿足他。”
懷瑾臉色爆紅,給氣的!若不是祈天澈輕輕將她拉回身邊,她估計已經一巴掌上去了。
還想發作,被某男輕輕摟住,說輕卻又用了力,手在她腰上輕輕拍了拍,她還真受了安撫,乖得跟只貓兒一樣待在他身邊,等着看他表現。
祈天澈清雅地淡淡頷首,“瓔珞姑娘,推你那一下委實過於勇猛,情急所致,望見諒。”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瓔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讓懷瑾震驚不已。
他的意思是,他,推開了瓔珞?
“你沒有在她身上揮汗如雨?”那他剛纔在房裡是故意那麼說的?
爲什麼呢?
難道是爲了羞辱她?
不是,因爲他說那句話的時候眼裡很真摯,讓人沒法懷疑。
那是,被她氣的?
氣她讓他跪算盤?
無論是啥,知他沒有跟瓔珞狐狸精滾牀單,她心裡莫名興奮,然而,問題也來了。
他沒有出.軌,卻知道她跟別的男人……
這麼一想,她好像聽到全世界都在說——她對不起他!
她太過精彩的表情讓祈天澈險些忍俊不住,捧起她的臉,很認真地,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我只想在你身上,揮、汗、如、雨。”
連嘴型都那麼清晰!
懷瑾瞬間覺得全身着火般,臉蛋燙得可以煎蛋了。
這男人,總是用正經的表情說着不正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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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想也未必行!”瓔珞毫不客氣地潑冷水。
聞言,祈天澈蹙眉,目光帶着懷疑看向她。
懷瑾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嫣然一笑,“我剛纔還在想需不需要對你客氣一點呢,現在看來,一點也不需要。”
說完,笑眯眯地拉着祈天澈離開,經過斐然時,忍不住調侃,“斐然是吧?如果我下次需要門神的時候絕對找你。”
斐然鮮少有表情的臉出現了困惑。
然後,嬌脆悅耳的嗓音再度傳來,“因爲你鎮邪!”
斐然的臉色刷地黑了。
瓔珞看着懷瑾囂張的背影,思忖着她那句奇怪的話,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回房。
果然,她藏在牀底下上鎖的箱子打開了!
她上前迅速把裡面的東西全都翻出來,然後發現,箱底,最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
“你對她做了什麼?”祈天澈與她同行。
“當然是幫她把門神勾.引到手啊。”懷瑾眼裡滿滿的壞笑。
祈天澈笑了,看來斐然成無辜受害者了。
這廂,瓔珞怎麼找也找不到後,急急跑出房間,卻在門外看到有個男人正拿着她丟失的東西端詳,神情古怪。
她緊張地上前一把奪回來,“還給我!”
那是一塊月牙形玉佩,瓔珞搶回來後有些激動。
斐然卻突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跟前,俯首,冷冷盯着她,似是想從她身上尋找記憶中的某個影子。
“喲!大爺,您改主意了?想讓奴家好好伺候您了?”瓔珞將玉佩握在掌心裡,擡眸,春波明送。
斐然也似是得到了答案,冷冷放開她,轉身離去。
他的身後,女子收起風塵樣,張開手心,望着掌心裡的半塊玉佩,再看那個冷漠的背影,冷冷笑了……
※
走出醉紅樓,鎧甲精兵跟在一匹駿馬後列隊而至。
懷瑾一眼就認出馬上的人了,開心地朝他揮手,“吳小人!”
祈天澈臉色一沉,這女人,遲早讓她叫個夠!
祈雋一到就看到佳人身邊的男人臉色不太好,翻身下馬,上前笑道,“李培盛回宮搬救兵,皇上命本王帶禁衛軍前來護送你二人回宮。”
聞言,懷瑾看向某男,他是故意讓李培盛回去大張旗鼓搬救兵的吧?
“有勞十二皇叔了。”祈天澈淡淡頷首,拽着身邊的女人上馬車。
懷瑾還想問祈雋那紫夜公主長啥樣的,就被某人拽上車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傷患的份上,她鐵定不依他。
祈雋始終面帶笑容,直到車簾落下,將她完完全全藏在裡面,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還好,她沒事,還能活蹦亂跳地跟他招手,還能中氣十足的喊他‘吳小人’。
其實,他又何嘗喜歡她這麼喊?
收回視線,撩袍上馬,揮手下令回宮。
很快,鋪着軟緞、貂皮的馬車經過已經開市了的街道,懷瑾撩開車窗簾,望着外面燒餅之類的攤子,毫不掩飾地咽口水。
“停車!”車裡的男人突然喊。
馬車立即停了下來,懷瑾不解地看他,又帶着一絲希冀。
如果他有事下車的話,那她可以先去買幾個包子,幾個燒餅之類的,外面的包子熱氣騰騰的,看起來很香的樣子。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吃到包子了,天知道她就是因爲一包子穿越的,怎麼的也得吃個夠本吧。
男人果然起身下車了,她欣喜,也跟着站起。
然而——
“乖乖待着。”
一句話,扼殺了她的願望。
她想不理會他這一命令的,但是想到自己對不起他在先,便生平頭一次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屈自己坐下了。
車簾放下,男人已經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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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瑾不爽,乾脆躺在軟榻上,望着車頂瞪眼。
祈天澈的馬車空間雖然不是很大,但足夠放置一張可供休息小睡用的軟榻,上面鋪着黑色的貂皮和暖和的軟被,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矮几,一張方凳,桌上有茶具、棋盤、燭火、以及書籍,而這些東西都被固定住,就是爲防馬車行駛時搖晃。
看就知道這人有多會享受生活!
不一會兒,車簾再度被掀起,男人上來了,馬車立即重新上路。
懷瑾趴在軟榻上有些賭氣的不願看他,然而,一股香味撲鼻由不得她傲嬌。
回頭,就對上他淺笑吟吟的模樣,以及他手上遞過來的包子。
那一刻,懷瑾看着包子,完全怔住,有一股熱流自心田淌過。
他叫停車是爲了去給她買包子,他不讓她一起下去是怕會有危險嗎?
“趁熱吃吧。”沒有過多的解釋,他把包子遞到她嘴邊。
懷瑾張嘴咬了一口,感覺自己眼眶不斷在發熱,連忙奪過來,深深低下頭啃,硬是把感動的淚水逼回去。
明明對不起他的人是她,他怎麼還可以對她這麼好,這麼好。
“得趕回宮處理因你而起的事情。”他倒茶給她,淡淡地說明不讓她下去的原因。
一來,擔心還會有危險,他可是揪心如焚一整夜纔將她從閻王那裡搶回來的。
二來,她若下去怕就不止是買一個包子那麼簡單了,與其讓她下去後再失望,倒不如不讓她下去。
“因我而起?”懷瑾愕然擡眸,眼眶裡還有沒完全逼散的淡淡淚光。
祈天澈看在眼裡,點頭,“在御醫診斷出你中毒後,有人以我的名義將日曜國的人全都抓起來了,你說,是不是因你而起?”
“是太子?”
“嗯。”表情沉重下來。
“那殺我們的人也是太子?”懷瑾忘了啃包子。
祈天澈點頭,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由不得他不。
懷瑾終於知道從逃出來後一直沉着臉的他在想什麼,是在想回宮後應該怎麼對那個對他而言有着矛盾存在的人吧。
救出嫣兒後,太子手裡沒了人質,皇帝老頭又在這時候分外倚重他,也難怪太子這麼着急想要他的命。
今夜之所以能成功逃脫全因爲天時地利,要知道那些黑衣人可不止百來個,裡三層,外三層,真要殺下來勝算沒有把握。
但看架勢就知道太子狗急跳牆,想不惜一切先殺掉他再說。
而他明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出宮會很危險,他卻還義無反顧地帶她出宮求救。
“祈天澈,我死了就死了,你幹嘛冒生命危險出宮?”
他又不是不知道朔夜國的未來在他身上,難道對他來說,她的命比他肩負的責任還重要嗎?
“你說過以命相護,你要死也只能因我而死。”他淡淡地說。
答案有些吐血。
明明是她最不屑的那類霸道總裁纔會說的話,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淡淡的語氣和專注的眼神,在此刻,她竟覺得再動聽不過,心跳爆棚。
她怔怔地看着他,四目交對,就好像許下了地老天荒的承諾般,堅如磐石!
男人緩緩俯近她,懷瑾下意識地抿了抿脣,然而,他的吻卻不是如她所想那般落下來,而是——吃她手上的包子!
真想吐血!
某男順勢躺在她腿上,然後強行拉她的手喂他吃包子。
“祈天澈,桌上還有!”幹嘛吃她的。
“你比較好吃。”
靠!他是不是忘了一個‘的’字!
想起他已經知道她非完璧的事,懷瑾很認真的提議,“祈天澈,不如,我們換一種關係相處?”
男人假寐的眸倏地睜開,夾着冷冽看她,似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一樣。
“譬如,再廢我一次?”明明她是笑着說的啊,怎突然間空氣這麼烏雲密佈了。
男人猛地坐起,一手摁住她的肩頭,一手擭起她的臉,深如古潭的眸冷光閃爍。
懷瑾分辨出,他,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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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素子花殤、奧特曼愛牛牛、淺月黑白】的荷包!謝謝【奧特曼愛牛牛、淺月黑白】的鮮花!麼麼噠( ̄3 ̄)以爲會寫到懷瑾身上的毒是如何解了的,沒想到木寫到,明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