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的撤退決定,很快被追擊的麴義發現了。
在得到有蛾賊試圖偷襲大營的消息時,麴義就開始集結收攏部隊,準備返回營地。當他回到營地,發現來襲者,居然是太行軍的臧霸,立刻做出決斷,挑選出體力依然充沛的部下,準備追擊,剛撤走不到一天的臧霸部。
“無膽鼠輩!兵力比我軍多一倍,居然就這樣逃跑了!這樣的腌臢貨色,也配稱爲‘萬人敵’?”
“麴氏九子”之首,麴義的堂弟麴石,一邊烤着火,一邊大聲的嘲笑着臧霸部的撤退。
“倒也別這樣說臧霸。從這一點來看,臧霸還是個聰明人呢。”
“麴氏九子”之四,“先登義從”中的外姓第一人海晨,這樣評價着臧霸。
“大兄,是不是該加快速度追上去,狠狠的揍這些山賊一頓?”
“麴氏九子”之中,武力最高的金玩,略帶着興奮的問道。
這位金玩,是個孤兒出身,從小就被麴氏收養,算是介於麴氏本族和外姓之間的人物。由於他性子簡單,又不喜歡爭功,頗受其他人喜愛。
“不必。”
被問到的麴義,小口的吃着用熱水泡過的麥餅,不時還咬上一口佐餐的肉乾。見手下想兄弟都有些躍躍欲試,乾脆停下進食,用汗巾抹了抹上下脣的鬍鬚,不緊不慢的說道:
“臧霸土賊,只是張狂手下的鷹犬之一。就算全殲這千把人,也不會動搖張狂的根基。然而,我軍若是要全殲臧霸,需要付出的代價,可決然不小。”
“現在。朝廷正在對王公【王芬】離奇自殺一事,進行調查。我身爲王公身前最信重的大將,必須要做出一些事情,來表明我的價值。但是,這些事情,絕不包括惹上張狂這個深淺莫測的大敵!”
聽到這裡。帳中的人都若有所思,明白了麴義爲什麼先前主動提出,去攻擊那隻剛剛興起的黃巾軍,而現在面對臧霸所部,卻有所保留。
“當然,臧霸土賊竟然敢謀劃突襲我軍大營。這個仇,我軍是一定要報復回來的。要不然,張狂那廝,說不得會小覷於我。進而生出覬覦之心。記住,這一仗,不是要消滅臧霸,而是要打給張狂那賊頭看,讓他知道,我麴氏的精兵,可不是好惹的!”
麴義說到這裡,再次端起餐盤。小口小口的吃着,與其他士卒一樣的大鍋飯。這些粗糲的軍食。沒有誰會覺得好吃。可是看着麴義那副津津有味的吃法,讓帳中衆人都覺得,麴義這是在享用美餐呢。
等到麴義將一大盤乾肉和麥餅都吃完,帳中的小聚也就告一段落。麴義帶頭站了起來,對衆人說道:
“好了,好好休息。畢竟。我們這些日子,連續奔走了三百里,體力消耗不少。只有休息好了,明天才好追近臧霸,後天就讓這些土賊知道知道。這冀州大地,到底是誰的地盤!”
聽麴義說完這話,帳中諸人一個個魚貫而出,返回自己的帳房。只有麴義,帶着幾個親衛,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檢查過去,看看手下的士卒,是不是都安置好了。當全軍都得到了良好的待遇,身爲主將的麴義,才能夠安心的去休息。
臧霸的部下,雖然也算得上是精兵。可若是與麴義帶領的五百人相比,他們的差距可就有些大了。別的不說,光是比賽行軍速度,麴義部就領先了不止一籌。臧霸在發現麴義追擊的時候,與麴義還隔着二十里。但在第二天紮營時,麴義已經逼近到只有十里遠的地方了。
臧霸向來以自己部下特別能跑而自豪。這次撤退,臧霸更是下令,只留下四天的口糧,其他的輜重,統統拋棄。但是,這樣的輕裝上陣,居然還是跑不贏麴義,不得不讓臧霸心中有些鬱悶。
要知道,根據斥候返回彙報的消息,麴義所部也是依靠步行前進。雖然麴義軍中有三、四百匹馬。但是,這些馬在麴義軍的行軍過程中,也都是用來運送輜重甲冑的。麴義部向來不是以行軍著稱,卻有着這樣的表現,其精銳程度,可見一斑。
臧霸掉轉頭,看了副將褚飛燕一眼,發現褚飛燕的臉上,隱隱有些緊張。麴義軍,還真是威名不小啊!
——那麼,就好好的戰鬥一場吧!
下定決心的臧霸,停下腳步在前方排開陣型,準備依靠優勢兵力,與麴義硬碰硬的做過一場。得到斥候的回報,麴義口中,不由得哈哈一笑:
“還算是有點膽氣!”
說完,麴義翻身上馬,對着部下大聲叫嚷道:
“兄弟們,今天,我們就要教訓教訓那些大膽的蟊賊,告訴他們,什麼叫做捋虎鬚的下場!”
“諾!”
五百兵卒的回答,簡短卻有力,特別是異口同聲,勝在整齊,就如同一聲春雷,炸響在皚皚的雪原上。
“出發!”
麴義用力的一揮馬槊,披掛停當的五百悍卒,便以不可阻擋之勢,邁開了前進的步伐。在遠處窺探的太行軍斥候,乍一眼看到這些行動整齊,宛如一體的兵陣,無不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來,直衝頂門。
“這這這……這也太整齊了吧?”
一個斥候對同伴說道。那同伴好一陣子不說話,末了蹦出一句:
“只怕,比於仟長的部下,還要強些?”
于禁所部,是太行軍中紀律最森嚴,隊伍最整齊,同樣也是公認戰力太行軍第一的部隊。做出這種判斷,可見斥候對麴義軍的軍容評價之高。兩個斥候相互對望了一眼,已經就此達成了默契。
——這一戰,怕是凶多吉少啊!
太行軍一方是防守方,可以以逸待勞。而臧霸選擇的戰場,也非常有利,是一個大路邊的小山丘。太行軍佈陣在半山腰,雖然地形算不上多麼有利,至少也能將對方進攻的難度,增加一成。
不過,隨着遠處麴義軍的逼近,臧霸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不光是他,普通的太行軍士卒,更是吃驚不小。這些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光看對方行進的兵陣,心裡的寒氣,就一個勁的向上冒。
從遠方一路前進,走過了三、四百步的距離,可是,麴義的兵陣,居然沒有在中途進行過任何整頓!
即使隊伍偶爾出現了一點點變形,兵陣中的士卒,居然還能夠自發的調節兵陣,讓陣型重新恢復完整!
這等默契的軍陣,在場的太行軍,完全是聞所未聞!
相比之下,麴義所部完備的甲冑,鋒利的器械,還有壯碩的士卒個體,統統都會被旁觀者忽略。接下來,發生在太行軍散兵與麴義軍前部之間的戰鬥,完全展示出,這些陣型森嚴的冀州州師,絕對不是什麼花架子,而是實實在在的百戰精銳!
麴義軍前部,由一個正面寬二十人,每一縱列五人的屯組成。這些擔任了前鋒的漢軍,首先需要擊破的,是臧霸派出的五十人一隊的散兵。
由於積雪的影響,戰場只能在大路附近擺開。這隊散兵,有的手持弓弩,有的手持盾刀,還有的握着投射用的短矛、小斧之類。不過,無論散兵們使用的是什麼武器,他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跑得遠,反應快。
散兵們排成疏散的陣線,形成一個寬大的正面,利用自己機動力上的優勢,徘徊在距離麴義軍前部七、八十步的地方。
按照訓練和裝備來說,散兵可不適合正面作戰。但是,他們會像一羣討厭的蒼蠅那樣,四處徘徊,冷不丁的發出一支箭矢,或者一柄投矛,讓敵人煩躁不已,從而破壞敵軍陣型的嚴整性,消耗敵軍士卒的體力,降低敵軍的士氣。
面對這些討厭的散兵,最常用的對策,就是派出己方的散兵前去驅趕。若是己方有騎兵優勢,還可以讓騎兵出動,驅趕這些討厭的蒼蠅。
麴義所帶來的五百人中,有一屯騎兵。但是,面對太行軍的散兵,麴義軍根本就沒有出動騎兵的意思。
麴義軍前進的速度不慢,散兵們爲了保持適合的距離,必須極爲費力的奔跑。如此一來,他們發射出的箭矢,既沒有數量,也缺乏速度。那些零星飛過來的流矢,對鎧甲精良的麴義軍,威脅很小。
傘兵們先後發射了不下二十支箭矢,卻只在一名麴義軍士卒身上,造成了一處小傷。那名傷兵忍痛拔出手臂上的箭頭,依然有能力繼續戰鬥。
然後,一不小心,有十多名散兵,接近到距離麴義軍五十步以內。
這個很難算是破綻的破綻,立刻引來了麴義軍的凌厲反擊!
指揮這一屯精卒的,是“麴氏九子”中排在第四的海晨。但聽海晨一聲號令,整個軍陣同時停止前進。然後,第一排的盾手,第二排的長矛手,整齊的單膝跪下,身子頓時矮了好大一截,讓第三排手持強弩的士卒,可以順利發射弩箭。
二十支弩箭,以五人爲一組,精準的覆蓋了五名前突的散兵。措不及防的散兵們,眨眼之間,就產生了四死一傷!
但是,這還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