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青藏高原東南部,以南往北,橫跨四川、雲南與西藏的連綿山峰,是世界年輕的山系之一。它切斷了東西兩部的交通,因此被命名爲橫斷山脈。
時值晚秋,夕陽如血的天際與蒼綠的山嶺連成一片夢幻般的美景。若隱若現的山棱線上,各式奇卉異樹點綴其上,如同一道綵帶延伸至地平線的彼端,沒入傍晚時分森林的淡淡霧氣之中。
遼闊的山脈中居住着28個少數民族,因爲交通困難的原因,無論自然景觀或人文文化都被很好地保存下來。然而在這傍晚的森林中,卻有一道矯健的身影飛快在樹冠中的枝葉中穿梭。
戰無極鷹目精光四閃,漸漸入夜的天色並不能影響他的視線。他年方二八,身材高碩,但四肢修長,予人穩健卻不失靈活變通之感。
和四大世家之姬夏末、龐天涯合稱三大種子高手的他,在龍淵年輕一輩中隱爲首席。戰無極生於雲南,自小與山林爲伴。在森林中他如魚得水,哪怕現在跟蹤的人遠在裡許外,他也不怕自己會追失。
森林自會把那些人的去向告訴他,他現在落在一株等同人高的怪樹旁。此樹樹幹筆直,卻只長到成人般高度便停止了生長。但枝葉茂盛,葉呈梭狀、赤紅色,樹冠天然形成雞冠形,名赤焰紅。
赤焰紅的葉子會不斷飄下肉眼難察的紅粉,人若沾上,行走中會留下淡淡的紅色煙氣,風吹不散。森林中各種瘴氣難辯,若不是本地人,絕不會知道那纏繞身邊的紅煙爲沾染了赤焰紅之粉的緣故。可落在戰無極眼中,卻是再明顯不過的痕跡。
他提聚功力,雙眼亮如星芒。天色已經昏暗的現在,戰無極清晰見到一道淡如輕煙的紅帶往森林深處延伸。他提氣輕身沿着紅煙躡去,不是他不想奮步疾追,只是形跡已經接近的現在,如果高速移動的話會生出破空聲。在寂靜的森林裡,他又處於上風口,破風聲必爲敵人所察。
因此他此刻跟得並不快,但森林每有大風吹過時,戰無極便盡起身形,趁着風聲掩護高速移動。
這夥人是戰無極在昆明市的時候被他留意上的,本來他奉龍王之命到雲南拜訪幾個俚主。
自魔主將戰書直接遞到龍王商良海的辦公桌前時,正邪兩道的戰爭正式展開。從魔主露了這一驚天手段來判斷,商良海肯定魔門掌握了龍淵大部分資料,這其中便包括了人員的配置。如果要打贏這場仗,靠龍淵本身並不明智。
於是商良海只能尋找外援,方能給魔門一個驚喜。
因此,纔有姬夏末找上安澤南,而他戰無極生於雲南,其家族背景雖不及四大世家,但在雲南也有一定的影響力。由他出面,代龍淵聯繫雲南幾個俚主,利用他們對雲南省龐大的影響力,在必要時全面搗毀魔門在雲南的勢力。
雲南地處邊境地帶,魔門勢力如果入侵,必不放過這個戰略要地。商良海功夫不怎麼樣,但眼光卻非常獨到,否則也不能服衆。
戰無極並沒有懷疑龍王的判斷,所以他隻身來到雲南,併成功與幾位俚主達成了協議。就在他要離開之際,他接到了情報。
有形跡可疑的人物出現在昆明市內。
魔門的勢力早在暗中培植,但無論怎麼樣,他們始終不是本地人。再加上被戰無極知會之後,各大俚主亦要求下面的人密切注意出沒在雲南境內的生面孔。在這方面,俚族勢力是地頭蛇,連地方政府都沒有他們這樣的靈聰耳目,否則戰無極休想得到這份情報。
情報上顯示對方共有五人,說他們形跡可疑,皆因這幾人像是忽然冒出來般,連俚族的勢力也察覺不到他們入境。如果不是加強了警備,說不定就被這五人給矇混了過去。而能夠做出如此動作,不消說自然有地方上的勢力掩護,否則哪會說出現就出現。
而入境之後,此五人便驅車往橫斷山脈的方向而去。戰無極讓俚族負責監視,卻不要出面阻攔。現在還不能讓俚族這顆棋子曝光。他通過龍淵設置在各地的情報點報上了消息後,便隻身跟蹤這批可疑人物。
這一跟,便從昆明市跟到了眼下這片原始森林中來。
月上中天的時候,這批人終於停了下來。
戰無極藏身在三百步開外的一株大樹上,他收緊全身毛孔,不讓內氣外泄,否則讓對方高手從空氣輕微的溫度變化就能覺察到自己的存在。他是不得不小心,只因他知道自己跟蹤的是什麼人物。
俚族雖不曾阻攔這五人,卻把他們的形貌資料和情報一起送給了戰無極。
除了兩張陌生面孔外,其餘三人在龍淵的資料裡,無不是魔門中的佼佼者。
帶頭那老叟,毛色蒼白、長髮披肩,形象最引人注目。他叫羅藝,綽號“白髮鬼”,是補天派派主蕭厲的師兄,一手滅魂散手另出機樞,其評價與蕭厲只在伯仲之間。
在羅藝左邊的女人年約三十,一頭黑髮亮得妖異,其行走間媚意天生,正是暗香閣長老級人物沈如意。
暗香閣自閣主柳盈花之下,設長老堂。長老堂共三人,這沈如意便是長老堂中的首席,一身媚功只略遜柳盈花。只看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儘管戰無極知道她其實已經是個老女人,卻仍然感到口乾舌燥,可見功力之高,不同凡響。
而在羅藝右側卻是是高瘦男子,他骨格極大,卻偏是長就一付皮包骨的異相。但戰無極卻知道那是修練某種奇功所致,此人名嚴鴻,是修羅門門主丁恨的師弟。這人擅使長刀,自創刀法修羅七斬非常厲害,在龍淵資料中是評價極高的硬手。
單此三人,戰無極自問只勝得了沈如意。這並非說他的功力比這女魔頭要高,只是戰家家傳瞬獄槍法最重氣勢,而暗香閣功法並不以硬功爲長,所以他戰無極佔了便宜而已。
但接下來無論羅藝或嚴鴻,無不是功力高絕又底子極硬,在這兩人的手下,戰無極絕討不到絲毫好處。
再觀那其它兩張較爲年青的臉孔,這兩名與他年紀相若的男子目中精光閃爍,膚色在月光下晶瑩生輝。顯然功力不低,就算比戰無極略遜一籌,但也不會相差很遠。
戰無極爲魔門的勢力暗暗咋舌,這隨便蹦出來的五人便如此扎手,天知道魔門的勢力還有多少並未曝光。
場中,那兩年輕男子像是在確定某種方位。他們繞林內走了一圈,戰無極雖不曾修過易學,卻也看出這兩人所走位置暗合某種天地玄理,只恨他不知道那種種位置有何玄妙之處。
一圈走罷,兩人朝羅藝恭敬道:“師伯,應該是此地無疑了。”
戰無極聽在耳中,方知道這兩年輕男子也是補天派門下弟子。補天派主蕭厲之下共有三徒弟,分別是大徒弟成志、二徒弟白羽和三徒弟金樸熙。
三徒中,以女徒金樸熙這韓國女子評價最高,儼然已盡得蕭厲真傳,大有青出於藍之勢。
但其它二徒也不能小瞧,觀之兩人只是簡單一站便各有氣度,想來以蕭厲這名列三甲內的魔門強人調教出來的徒弟又哪會有差。
場中羅藝聽罷,哈哈大筆道:“好,師弟果然沒有算錯。任龍淵這些所謂正道想破了腦袋,也不會知道四大鬼門之一竟然會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四大鬼門?
戰無極聽得心中一顫,他怎麼也沒想到魔門竟然打四大鬼門的主意。
這一心神稍分,氣息便亂。戰無極頓時身形稍沉,壓得藏身樹枝微陷三分。樹葉之間立生摩擦,儘管聲音極輕,戰無極卻心中喊糟。
果然,羅藝立生感應。嚴鴻稍遲一線,最後纔是沈如意。
“何方高人,既然來了,不如現身一見?”羅藝揚氣開聲,聲音在林中迴盪。
戰無極聽他並沒有故意提高音量,聲音卻如同在自己耳邊響起。且音色平和,心中知道這魔頭功力已至化境,如若現身,自己恐怕得束手就擒。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主意一定,戰無極再無猶豫。他將體內靈力提至極限,轉身便走。
破空身大作,羅藝怪笑:“朋友說來便來,說走就走。天下間哪有如此易與之事。”
“哈哈,羅大哥說得不錯。但兄弟我最近無聊得緊,若是女子,請大哥手下留情,留待小弟享受。當然,若是男子,自然便宜沈美女。”嚴鴻聲音緊隨其後,遙遙傳來。
“我呸。”沈如意柔美的聲音同時響起:“你當我和你一樣是個急色鬼,姑奶奶……咦,我改變主意了。”
沈如意話音一落,嚴鴻鬨笑聲立起。
這三人聲音聽在戰無極耳中,頓時讓他頭皮發炸。他立時逃走爭取了主動,又利用夜幕林間,試圖憑自己對山林的熟悉撇開這三個魔頭。卻不想他們聲音直追自己身後,且從沈如意的話聽來,自己行蹤分明已經落在他們眼中。
戰無極心中暗歎,身形忽停,站在林中。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了。身後三魔功力遠在他之上,一旦被他們盯住,戰無極根本無望逃逸。而且這等狂奔最耗靈力,如果他繼續跑下去,不用羅藝三人動手,他自己也會力盡而亡。
橫豎是死,他戰無極只希望轟烈戰死,最好再拖一個陪葬。
戰無極身後背一長形黑囊,他將之取下,又從其中拎出三截金屬圓筒。他將這三段圓筒拼在一起,然後雙手互旋,一截槍尖生出,原來卻是他所擅使的武器長槍。
他仰望天上明月,心想自己大概已經看不到明日的太陽。如此一想,心中悲壯之感立生,後又化作了熊熊戰意。
最後,戰無極才把目光緩緩投向已經站定在自己身後的三人身上。
羅藝三人表情各異。
白髮鬼點頭暗贊,此子雖然年輕,卻眼光獨到。自知逃生無望,便決定死戰到底。更難得的是,他借仰望天上明月,憑情寄意,醞釀出狂烈的戰意。生出的氣勢讓三人均覺自己首當其衝,而不得不止步駐足,而不敢一上場就放手狂攻。
如此高明手段,在年輕一輩中實屬不易。
嚴鴻和羅藝的感覺一般無異,所不同處,則是戰無極的氣勢引起了這不世兇人的戰意。他修羅七斬是硬橋硬馬的戰陣殺着,戰無極肅殺的氣勢讓他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沈如意卻覺得這年輕男子除了氣勢無雙外,那仰望明月,橫槍立馬的身姿卻更加動人。她閱人無數,雖不乏能人,卻無一人有戰無極這種英雄了得的味道。她精修媚功,知道如得此子陽精,便可使自己功力再上一層樓。
三人各懷想法,戰無極卻把一切念頭摒除腦外。長槍前指,澎湃的戰意頓時前涌,戰無極喝道:“誰先與我一戰?”
羅藝走前一步,微微笑道:“龍淵中使槍的高手不多,年輕如你更是少之又少。如果老夫眼光不差,你應該是瞬獄槍戰家之後,名無極可對?”
戰無極昂然點頭。
“戰家槍法氣勢無匹,長槍一展,號稱瞬間地獄,可想槍勢之烈如何驚天動地。若有功力與戰兄相若者,或者能夠自我三人掌中逃逸。可惜瞬獄槍最重氣勢,所以戰兄徒餘戰死一途,可惜可惜。”羅藝淡淡說道,他並非多話之人。卻知道戰無極的瞬獄槍槍勢最烈,若他起了拼死之意,盡避能夠把這龍淵如同新星般崛起的高手毀在此地,但他三人卻需付出慘烈的代價,甚至人有得給戰無極陪葬。
所以羅藝纔會“苦口婆心”,爲的是在戰無極心頭形成必死的陰影,以瓦解他的鬥志戰意。
果然,戰無極一聽之下,臉色稍變,狂風般的氣勢也爲之一滯。
嚴鴻立生感應,這兇人大喝一聲搶先出手。身形晃了兩晃已經搶到戰無極身前,背後的長刀不知何時跳到了半空,嚴鴻手一撈,長刀已到了手中,再全力劈下。
異亦忽起。
戰無極本來已經消退的氣勢,突然如同漲潮般狂猛涌向嚴鴻。
長槍忽然消失在嚴鴻眼中,再出現時,槍尖一點寒意緊緊鎖住嚴鴻眉心。
三魔頓時變色,羅藝沒想到竟然被戰無極擺了一道。他假裝心神動搖,引得嚴鴻出手。卻不料戰無極是暗中積聚氣勢功力,此刻卻能使出這一往無前的槍勢。
“生亦何歡,死又何苦。若能換爾等一命,無極一死又有何懼!“
戰無極的嘴角逸出無比動人的微笑,即使場中殺氣四溢,亦不能掩蓋其笑容一分。
那笑容如此灑脫,帶着放下一切的味道,這其中,當然包括戰無極自己的生命。
羅藝和沈如意同時動容,要知道戰無極正處於生命最濃烈的階段。但他說放就放,實是帶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味道。
連生命也可以放棄的他,換來的臨死反撲必定十分駭人,兩人不由爲嚴鴻的小命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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