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地上,一身黑色喪服的劉老爺子用沒有瞳孔的眼睛冷冷盯着南志平看。他雙臂微微向兩邊張開,雙手十指指甲立時暴長。同時張開嘴巴,發出低叫,如同蟬鳴。只見那嘴巴里一口碎牙倒豎,那已經不是人類能夠長出的牙齒,更像某種兇猛的野獸。
南志平冷哼一聲,人飛退向後。他看也不看,腳尖似長有眼睛般挑在門邊,立時大門關上,斷去眼前已成妖物的劉老爺去路。
似乎知道去路被斷,劉老爺相當生氣。他張嘴暴鳴,同時從嘴中彈出白絲。
南志平之前見白絲鋒利如刃,硬接不得。立刻頭一偏,白絲擦身而過粘在了大門上。同時,南志平彈出數道靈符。靈符於半空紅光一閃化成了赤焰,朝着劉老爺直直射去。
劉老爺卻不閃不避,任由赤焰彈身在身上。天火靈焰遇邪既燃,頓時在劉老爺身上多處燒起,可劉老爺卻似沒受到半點傷害,他雙手連拍,竟然沒幾下把南志平的靈焰拍熄。
南志平大感意外,他不曾想劉老爺身上煞氣之重,竟然連天火靈焰也可隨手拍滅。
低吼一聲,劉老爺朝南志平撲來。這化身成妖物的老爺子力大無窮,雙手十指朝着南志平又抓又撓,若被他那如爪利指抓中,怕不被撕下片片皮肉來。
南志平身手亦是了得,硬是在劉老爺的爪影中穿梭閃避。他繞着劉老爺打轉,卻不時把黑色符錄貼在老爺子的身上。
當拍下五張黑符後,南志平迅速退開,再咬破中指。以沾血手指在虛空飛快畫出一個符號,跟着大喝一聲:“破!”
劉老爺身上突現雷光,跟着爆響連連,卻是雷光炸裂。猛烈的衝擊波四逸,掀得火化間裡桌櫃倒地,室內頓時一片狼籍。
這雖不是南志平威力最大的雷神符,而是威力較遜的暴雷符。可五符威力齊發,卻也威力不小,如同一顆手雷在火化間中爆炸,室中地面直接被炸出一片焦黑,裂痕蛛網密佈。
然而當爆炸所震起的塵屑散去,劉老爺卻完好無缺。只是身上的喪服被暴雷炸成碎片,但看模樣應是沒有大礙。只是南志平這五發暴雷符豈是易與,雖不見身上有傷,可劉老爺子卻似生出懼意,正四下尋找着出口。
先是天火符失效,連邪物最爲懼怕的雷能也作用不大。南志平眉頭皺成一塊,當直想不明白這劉老爺現在是何妖物。
老爺子張望片刻後,突然張嘴又吐出白絲。只見白光交錯,他一口氣吐出三道,分射南志平的眉心及胸口。南志平急往左旋避過白絲,胸口衣物卻被擦過,頓時裂開一道口子,其邊緣處立呈青黃之色,似有劇毒。
南志平色變,立刻甩下身上外衣。而白絲射空,卻穿過火化間的窗戶粘在室外某處。老爺子頭一擺,白絲打橫盪出,卻輕易把窗戶切成了碎片。劉老爺見出口在望,立刻發力朝窗戶奔去。
見此情況,南志平立刻搶前攔在窗邊。卻見劉老爺臉上非常人性化的咧嘴一笑,跟着朝右跑開,往另一個窗戶衝去。
糟糕!
南志平暗道不好,他沒想劉老爺還有靈智,竟然使出這手調虎離山。
他顧不得細相,人立刻撲出,想要抱住劉老爺的身體。哪曾想老爺子手掌一翻,其掌心片儼然裂開幾個細洞。洞中白絲激噴釘入牆壁,劉老爺大力一拉,扯得自己身體立刻改向,讓南志平撲了個空。
南志平撲在地上,順勢一滾再迅速彈起。可劉老爺卻已經脫窗而出,等南志平撲到窗邊,卻見老爺子一路狂衝,嚇得走廊行人大叫,卻拐了個彎,在大太陽下消失在火葬場的大門口。
天火不起作用,暴雷炸他不死。且嘴巴,掌中皆能吐絲,而太陽底下又能活動自如。綜合這些條件,南志平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劉老爺簡單地歸類於殭屍一類的妖物裡。
思來想去,南志平只得向安澤南求助。他感覺到,劉老爺這隻妖物已非他所能對付得了。
接到南志平的求助電話後,安澤南和龔倩在當晚便到達晉涼市。找了家落榻的酒店後,南志平來到並與他們在房間裡詳談。
南志平把事件事全盤托出,毫無隱瞞。說完後又道:“我知道澤南你現在分心不得,可現在能夠幫到我的也只有你了,還望澤南見諒。”
安澤南擺手說道:“南先生言重了,事實上,這事未必和我全無關係。”
“此話怎講?”南志平奇道。
安澤南便把《黃泉錄》出現的十六字謁說與南志平知曉,又道:“此前我就猜想南先生的事情恐會與五煞現世有關,如今聽先生所述,這劉老爺子似僵而非僵,果然可疑。看來這一趟我們是來對了。”
南志平雖不知無盡怨海,卻知道五煞爲何物。五煞爲人間怨氣遇物而生,若劉老爺爲五煞之一,卻不知道是具體哪一種妖煞。
“對了,南先生覺得劉明達是個怎麼樣的人?”安澤南又問。
南志平一愣,說:“怎麼,這事還和劉明達有關?”
安澤南沉吟道:“方纔聽你所言,十年前爲劉家挑選的福地如今成爲邪址。南先生也當知道這本來就非是平常之事,煞爲怨生,也就是說,這地裡必埋了心有怨氣之人,纔會形成煞氣。而這塊地既是先生十年前才爲劉家所選,剛好,十年前劉家只有老爺子一人去世。換言之,這怨氣正是起源於老爺子,而在這十年之後的今日,他異變爲妖向家人下手,這當中恐怕另有文章。”
“我倒是沒想到這點,不過劉明達也沒什麼可疑之處。”南志平尋思道:“他是劉家長子,又才幹過人。老爺子死後,他自動繼承了劉家財產。爾後十後更是奮發向上,把劉家生意做大做強……”
“等等。”
坐在安澤南旁邊的龔倩打斷南志平的話道:“南先生,你說劉明達是自動繼承其父的財產。也就是說,劉老爺是在沒有立下遺囑的情況下去世?”
南志平聞言點頭:“確是如此,當時劉老爺是暴斃而亡,自然是沒時間立遺囑……難道龔小姐的意思是…….”
龔倩看了看安澤南,後者輕輕點頭,大小姐才說道:“劉老爺有可能是被長子劉明達害死,所以一沒遺囑,二則是生出怨氣。不過具體的實情,必須調查後方知。此事可以交給我,我會盡快查出當年劉老爺死亡的真相。”
“那我和南先生就負責去找劉老爺吧。”安澤南說道。
南志平臉現難色說:“這晉涼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老爺子蓄意藏起來,我們恐怕很難在短時間裡找到他。”
“那也不見得。”安澤南胸有成竹道:“須知這劉老爺是直到南先生把他從棺材裡起出來,要送進化屍爐裡才奮起反擊。而之前,第一個受害者當爲劉老爺所殺,可殺人後劉老爺卻仍回到棺材中。可見劉老爺還需要像墓穴那種特殊的環境來修練,所以,他從哪裡來,我們便往哪裡去找!”
“澤南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們馬上行動。”南志平興奮道。
於是,兩人連夜來到南山公墓。可在墓園中,埋葬着劉老爺的墓穴裡卻空空如也。南志平不死心,又帶着安澤南前往雞籠山的劉氏墓園舊址。但同樣讓兩人失望的是,此地雖煞氣不散,可劉老爺同樣沒有回來。
如此一來,連安澤南也沒有辦法。
商量再三後,兩人決定明天一早去火葬場。安澤南希望憑搜神秘法感應火化間中老爺子殘留的靈動煞氣,進而找到他如今的藏身之所。
翌日一早,龔倩前往晉涼市的警察總局,她要藉助警察系統去調查十年前劉老爺死亡的真相。而南志平則與安澤南來到火葬場,昨天激斗的火化間裡已經被清理打掃,除了地面那片焦黑外,全然看不出曾經有妖物出沒的模樣。
至於那死於非命的焚屍工,劉明達給了一筆安家費,又對火葬場施加壓力,讓他們不得將此事外泄。於是安澤南兩人來到時,火葬場並無異樣,人人照常開工。只是閒暇私聊時,偶會談及昨日異事。
火化間中,安澤南閉上雙眼,全力施展搜神秘法。
思感中先是一片黑暗,然後有充滿怨恨的靈浮現。如同燈光掠過的殘影,靈動如絲組成了邪物活動的脈絡。安澤南鎖定這殘留的靈絡波動,睜開眼睛,同時召來的瞳鬼。
血色的妖瞳中,對照鎖定的靈絡,安澤南看到了它穿過窗戶,朝着門口的方向延伸。他向南志平找了個招呼,兩人循着靈絡走出了火葬場大門。
火葬場位於市郊,附近並無住宅建築,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沙道連接着國道公路通向晉涼市內。
在安澤南的妖瞳裡,劉老爺的靈絡沿着沙道而去。卻在要接近國道的時候拐進一處山腳,這山腳下卻設有垃圾填埋場,場邊搭着簡易的棚屋,外頭用竹籬圍出一片空地。
竹籬外豎着塊木扁,上面寫着“塑料回收處”幾個歪斜大字。而安澤南所見靈絡,便沿伸至那棚屋之中。
兩人面面相覷,均感這棚屋裡的人恐遇不測。
果然,當他們推開棚屋,便有濃郁的血腥味傳來。
這住在棚屋中的卻是一家三口,但眼下,這三口人卻躺在一片血污之中。現場情況慘不忍睹,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孩童均被怪力分屍。從斷肢的裂面參差不齊可以看出,他們是活生生被撕裂致死。
而無一例外,三具屍體的頭蓋被打開,裡面的腦漿更是被吸食一空。
兩人不敢破壞現場,又退了出去。在南志平打電話報警的同時,安澤南在屋後又觀察到微弱的靈絡,向着回收處外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