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夏爾廣場正式進入暫停營業的狀態。因爲之前聲名遠播的南志平宣佈要在廣場中驅魔除靈,所以儘管廣場外部封閉,卻仍有不少好事羣衆在外頭駐足觀看。只是時間一長,好奇心漸失,人也就不斷散去。
安澤南在六樓辦公室裡居高臨下看着廣場外的人羣如同螞蟻般散去,暗中搖頭。普通人把驅魔當熱鬧看,卻不知道這其中兇險處,一個不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夏爾廣場之兇險又豈是普通人能夠想像得到的,他們不遠離此地,反而聚到一起,如若出事,恐怕欲逃無門。
如今他們肯散去自然最好,就算他們不願意走,安澤南也一早想好了應對之策,但目前看來派不上用場。
眼下,廣場方僱來一組施工隊正按照南志平要求的位置在地下商場上挖石掘土。當年八棺是南志平借匡衛忠之手入斂,自然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八棺的位置。但想起南志平,安澤南不由納悶,雖說要等八具金棺起出才能夠重新佈陣,但南志平遲遲未到顯然也不合常理。
看外頭豔陽高照,再過一個鐘頭便是正午,南志平卻連個消息也沒有,頗爲異常。
正思索間,安澤南忽覺眉心一點冰寒,那是被遠程狙擊手鎖定了位置的感覺。
他腳踏奇步,身影連晃,但眉心那冰寒這感卻絲毫不減。顯然這狙擊之人是個高手,否則早被安澤南搖曳不定的身形所擺脫。
安澤南突然站定,精神卻不斷攀升,直接進入了天心交感的微妙境界,頓時,眉心冰寒消失了。安澤南知道自己將心靈融入天心之中,對方再無法鎖定自己的氣機精神,故這時若出手狙擊,安澤南自問能夠從容規避。
他面朝落地窗的方向,狙擊手必是埋伏在外間某個位置,安澤南功聚雙目,朝廣場外幾個據高點掃去,頓時在廣場朝西南方,距離三百米左右的天湖大廈八樓的窗口有寒光一閃。
他冷哼一聲,轉身掠向門邊。剛要開門,姬夏末卻走了進來,安澤南說道:“你在這等我,我剛發現魔門蹤影。”
說罷欲走,姬夏末卻拉住了他說道:“不用去了,那不是魔門的人,而是某個不聽勸的小子。”
隨手姬夏末打了個電話,語氣冰冷道:“龐天涯你這小子不給我馬上滾過來,以後再也不用出現了。”
安澤南先是不解姬夏末爲何發這麼大脾氣,又聽得龐天涯之名,心中一跳,莫非那剛纔想要狙擊自己的卻是四大世家龐家的後人。
他心中暗想龐家箭法如神,射日箭箭不虛發。若是龐家後人,難怪自己要進入天心妙境才能擺脫狙擊手的鎖定。
姬夏末放下手機,歉聲道:“害安兄受驚了。夏末已經警告過那小子勿要胡來,沒想他還是技癢,竟打算找安兄試箭。等會來了,我定不讓他好看。”
“不要緊,現在想來,方纔被貴同僚鎖定的時候我只感覺到殺氣,卻不帶殺意。可見你這同僚只有切磋之意,並沒有真個動手的打算,姬小姐不必大動肝火。”安澤南微笑道。
“安兄雖不在龍淵,但以後恐怕我們之間合作的機會還不少。不若這樣,安兄別再叫夏末什麼小姐小姐的,直接喚我名字既可,不然十分見外。”姬夏末見安澤南沒打算追究,這才放心。如今龍淵大部分力量暴露在魔門的情報網中,他們還要靠安氏這種不在龍淵中的巨大力量來反擊魔門,實不願因小事得罪了安澤南這種未來家主。
“那我不客氣喚你一聲夏末。”安澤南旋既一笑:“那你自然也不用老叫我什麼安兄,聽起來我很老似的。”
說話間,走廊別上的電梯門打開,龔倩和一名俊秀的年輕男子齊齊走來。
“他說是姬小姐的朋友,我就帶他順便上來了。”龔倩和安澤南兩人打過招呼,隨既說道。
這年輕男子先苦笑向姬夏末陪罪,後者不理不睬,氣氛頗爲尷尬。
爾後,他又向安澤南說道:“小弟龐天涯,安兄實在高明。小弟已經鎖定了安兄的心神,卻不知如何讓安兄逸出了小弟的鎖定範圍內。安兄明明白白地站在那裡,然而感知中卻是一片虛無,小弟這箭卻是無論如何也射不出去。”
龐家射日箭法最講直覺,所謂出手不悔,箭無虛發。若射箭前猶豫不決,則落了下乘。安澤南能夠純以精神意志令龐天涯生出無法出手的感覺,已經足夠讓這龐家的後起之秀佩服不已。
安澤南暗道僥倖,若換了個把月前的自己,絕無法輕易擺脫龐天涯的心靈鎖定。
“我說你們打算站在大門口說到什麼時候。”龔倩沒好氣道。
姬夏末出奇地挽起龔倩的手說道:“龔姐姐說得對,咱們進去,別理他們。”
她這聲姐姐喚得龔倩十分受落,姬夏末無論姿色背景都不比她遜色,況且人家還有除魔衛道的手段。現在聽姬夏末尊自己爲大,龔倩欣然道:“不是姐姐我想搭理他們,不過確實有些事情必須說與他們知道。”
安澤南和龐天涯相視而笑,隨兩女走進辦公室裡。
“奇怪了,夏末你竟然會叫別人姐姐。安兄有所不知,夏末在龍淵裡架子可不比龍王小,我認識她這麼多年,都鮮少見她對別人露出小女人狀。”龐天涯哈哈說道。
姬夏末冷笑道:“好你個小子,新來報道就拆我的臺,活得不耐煩了?”
龐天涯舉手作投降狀,對安澤南說道:“古人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實不欺我。”
“現在連我也想動手揍他了。”龔倩在旁邊說道。
跟着她和姬夏末同時笑出聲來,安澤南看着他們,生出如同做夢般的古怪感覺。三百年前四大家共濟一堂。如今雖獨缺司馬氏,但他卻和姬、龐兩家後人共處一室。儘管不似先祖般互爲同僚,可卻是爲了同件事而聚在了一起,可見冥冥之中自有緣力。
龔倩笑罷,正色道:“有一段視頻你們都來看看,估計和你們常提在嘴邊的魔門脫不了干係。”
大小姐一句話,立時引起其它三人的注意。
她打開桌上的電腦,進入自己的專屬網盤,將一個視頻文件下載並打開:“這段視頻是路監局那邊的人發給我的,視頻資源來自於闌滄海滿倉其中一個碼頭旁邊的監控攝像頭。”
安澤南聽得暗暗咋舌,連路監局這種邊緣系統也被大小姐納入了私人資源中,估計目前淮南市能夠命令整個警察系統的已經不是可憐的李局長,而是暗中握着實權的大小姐。
電腦中,視頻開始播放。這是一組極爲轟烈的打鬥畫面。無論是使用焰槍的男子,還是憑空召來水鞭的女人,又或是從天而降的紫電天雷,均給人魔幻般的感覺。若視頻源不是來自海港某個監控點攝像頭,恐怕會讓人以爲是截取自哪段魔幻電影的情節。
“今天早上剛拿到情報,闌滄海港13號碼頭髮現幾具焦屍,通過屍檢和身份確認,這幾人是來自南非某個華裔家族。再細查下去,這個家族近日和內地某個買家有個交易,估計是在交易的過程中被伏殺。”龔倩冷靜分析道:“南老頭昨天不是說過最後一具龍棺昨晚會到,現在看來這幾人應該是賣家。而顯然,被你們說的魔門殺人越貨了。”
龔倩又打開一個文件,裡面是幾張被放大的圖片。其中兩張正是使用奇怪兵器的一對男女,龔倩指着他們說道:“我讓人調查過這兩個人,他們並沒有在任何記錄裡,我只查到這兩人最初出現的地方在雲南,估計是從那邊越境,身份資料成謎。”
姬夏末接過話來,冷冷說道:“按照正常的程序當然查不出他們的資料,他們是極意門兩大年青高手,已經盡得水火兩形真意。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他們,現在看來,魔門果然想插手夏爾廣場。不,正確的說,他們的目的肯定與鬼門有關。別忘記,上次在江風市,補天派就引出了混沌這鬼門守護。”
“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只要他們敢來,本人的箭絕對不會讓他們失望!”龐天涯一臉傲色道。
姬夏末冷冷看了他一眼,曬道:“你好像忘記了剛在安兄手下討不到好處,真不知道你憑什麼敢大放狂詞。”
龐天涯立時臉上掛不住,喃喃道:“那不算,我根本沒有殺安兄的心,所以純屬兩回事。”
安澤南搖頭暗笑,又問姬夏末:“不知道龍淵的資料裡,可知道極意門中擅使狂沙刀的是個什麼人物。”
他指的當然是之前在南椰島上意圖擊殺他的狂沙刀高手,這人擊殺無功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安澤南總感覺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姬夏末想了想,說道:“目前在我們的情報中,極意門門主梅洵庭已達五極歸一至境,座上弟子若干。最值得注意的便是這使霸焰槍的赤典、流水鞭的木玲。前者是粟特人,後者是女真族人。但除了這兩個徒弟外,極意門裡就沒有其它出色的人物,我也沒聽說梅洵庭之下哪個弟子以狂沙刀聞名的。”
不想以龍淵的情報裡也沒有那狂沙刀高手,這點讓安澤南頗爲意外。
“梅洵庭是魔門中的異類,年近九旬的梅洵庭已經沒有爭強好勝的念頭,近年更是把門中諸事交給赤典打理,自己終年閉關參修天道。倒是這赤典試圖一振極意門之威,故萬魔殿天魔令一出,他便和木玲及其它同門積極參與。”姬夏末補充道。
“我想除了這兩個,你們還得注意另外一個人。”龔倩打開一張圖片。圖片裡,有老叟背對着攝像頭左手託着龍棺,右手卻抓着一個男子的頭。那頭部被抓的男子半跪在地上,看情形凶多吉少。
安澤南湊了過去,驚呼道:“你們看他的右手,骨骼血肉膨漲變形,形如鬼爪。這應該是修羅門的北冥鬼手。”
“那應該是修羅門門主丁恨了。”龐天涯也收起方纔輕視赤典木玲之心,正色道:“北冥鬼手只是外功,只有配合丁老怪已經修至九重的紫氣凝陰邪功纔會讓雙手變形如同鬼爪。”
姬夏末看罷,卻沒表態,而是直接拿出手機撥打一個特別的號碼。
片刻後,她凝重的表情才稍微輕鬆了些:“我剛拿到最新情報,丁恨不知何故已經離開了準南市。”
“會不會只是假象。”龐天涯皺眉道。
姬夏末搖頭,說道:“應該假不了,有消息稱他有北上之意,所以準南市裡,我們僅需要注意赤典和木玲這兩個極意門高手便成。”
聽她這麼一說,連龐天涯也鬆了口氣。畢竟以他們目前的力量,還無法應付一個修羅門主外加兩名極意門高手,若丁恨不在,那他們的壓力也爲之大減。
但和丁恨相比,龍淵更在意的是魔主司離的蹤跡。自從給龍王送了份戰書後,司離便如同人間消失般,任龍淵如何加大調查力度,也無法把他給挖出來。只是這種事情還不到姬夏末這些年青人來操心,所以直到現在,無論姬夏末或龐天涯,這兩名年輕高手心中的假想敵也只停留在魔門傑出弟子的身上。最大的目標,自然是佳評連連的補天女徒金樸熙。
因而一得知修羅門主出現,姬夏末兩人才會如此緊張,皆因他們還沒有和宗師級高手過招的經驗。
現如今白道年輕一輩中,除了戰無極在雲南連戰嚴鴻、羅藝這種接近宗師水平的高手外,便只有安澤南和補天派主蕭厲兩度交手過。這種寶貴的經驗對兩人皆得益非淺,隨着時間流逝及經驗的成熟,他們終有一天會成爲同等水平的人物。
“你們別急着鬆口氣。”龔倩輕嘆:“接下來的消息聽完估計你們就輕鬆不起來了,我們主持八棺鎮邪大陣的南法師失蹤了。今早看到這條搶奪龍棺的視頻後我就聯繫南老頭的事務所,但被告知他們也聯繫不上南老頭。還好那幾具焦屍裡沒任何東西證明南老頭也在其中,否則我定以爲他也橫遭毒手。”
安澤南聽得犯愁,這次主持大局的可以說是南志平這墓谷傳人,他和姬夏末幾人最多也只能算是打手。如今南志平失蹤,卻叫他們幾人如何去收拾這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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