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眼神慢慢生出一絲神光,視線開始聚焦,老者的目光最終落在安澤南身上。
“你是誰?”
用沙啞的聲音問道,老者急促喘了幾下。他剛纔已經快閉過氣去,現在空氣重新流入肺葉,難免咳上幾聲。
安澤南知道時間不多,拿起相片指着其中女孩道:“老爺子,我是這女生的朋友。請你告訴我,你是她什麼人?”
老者目光隨之落到凌雪的身上,眼神轉柔:“小雪是我的孫女。”
“你是凌雪爺爺?”安澤南訝道,心想又會這麼巧。
“千真萬確。”老者說道:“小雪性格內向,在學校裡沒幾個朋友,你不知道她有我這個爺爺並不出奇。”
如果是這樣,恐怕連呂憶文也不知道凌雪有這麼一個爺爺。那麼這老人爲呂憶文做了那個引來凌雪煞氣的紋身,是故意?亦或無心?
安澤南心念電轉,又問:“那您知道一個叫呂憶文的人麼?”
本來是再普通不過一個問題,老者卻突然眼現怒色,咬牙切齒道:“他死了沒有?”
一句話,安澤南便知道老者爲呂憶文做那紋身根本是故意的。
“你是那畜生的朋友?”
“不,我是凌雪的朋友。正在調查她的死因。”
從凌雪爺爺的反應來看,這老人家恐怕也是懷疑孫女是受呂憶文毒手而死。安澤南人急生智,立刻表明立場,頓時把老者的好感爭取過來。
“原來是這樣。”老者臉現悲色:“小雪,終於也有人和爺爺一樣,知道你不是什麼失足而死。”
說完,老者連咳數聲,臉色紅得像喝了一壺老酒。
“老爺子,你不是給呂憶文做了個紋身?”安澤南終問出關鍵的問題。
凌雪爺爺點頭承認:“不錯,那畜生的紋身是我做的。當時他們學校說小雪是失足而死,我第一個不信。可我這個只會紋身的老頭子,根本拿他們沒辦法。小雪是那麼愛他,以至每次到我這來都連連提起他,還說要帶他來見我。我看過那畜生的相片,所以有一天,他來我這預訂紋身的時候,我差點想拿刀子殺了這小子。可我忍了下來,有個人告訴我一個方法,可以好好地報復這畜生。”
老者的眼神開始渙散,安澤南感覺他的心跳越來越弱,連忙問道:“誰讓你這麼做?”
可凌雪爺爺似是沒聽到安澤南所言,依舊說道:“在小雪死後,他找上我,並帶給我一瓶奇怪的顏料。他還告訴我,只要用這顏料給那畜生做個紋身,就能好好地報復他。而且他還說,這小子肯定會來找我做紋身。我本半信半疑,但不出三天,他真的來了。所以我就用那顏料給他做了個紋身,小雪的朋友,告訴我,那畜生死了沒有……”
安澤南輕嘆,重重點頭,還了這老人的心願。
“哈哈哈,死得好,惡有惡報啊……”老者聲音越來越弱,臉色也迅速灰敗下去。
安澤南一咬牙,猛然加催掌中靈力。受狂猛靈力一激,老人眼神又亮了起來。
“老人家,告訴我,究竟是誰給你那顏料的,他叫什麼名字?”安澤南急急問道。
老人張口,卻只有喘氣的聲音,顯然已經不行了。但他坐在搖椅上,卻艱難地擡起手,朝安澤南身後一指。
最後,手重重摔下,凌雪爺爺就此沒了氣息。
安澤南轉身後望,身後是播放着新聞的電視。
現在,電視上插播一段江風市的緊急新聞。鏡頭裡,古卓義赫然出現在其中。
只聽這古科長滿臉笑容,對着鏡頭宣佈道:“很高興告訴大家,經貿大學的不知名病毒已經得到控制。我代表防疫局宣佈,大學的封鎖到這一刻結束……”
其後,熱烈的掌聲淹沒了古卓義的話。
只見古卓義含笑對着鏡頭說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安澤南渾身輕顫,凌雪爺爺最後手指的人竟然是古卓義。再加上這老頭子語帶雙關的話,安澤南突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這古卓義,究竟是什麼人?
帶着鑿齒,安澤南離開紋身館。他要趕回學校去,至於凌雪爺爺的後事,則以特事組的名義通知江風市的警察局,再由他們去通知其家人。
凌雪爺爺顯然是被人滅口,對方不希望會讓人通過老爺子查知自己身份。總算老天有眼,讓老爺子在臨死前遇到了安澤南,否則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竟然還有古卓義的份。
回到學校,封鎖剛解除,學生魚貫而出,熱鬧得不得了。再加上各大媒體的採訪,把經貿大學大門口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安澤南混在人流中進入學校,先到醫務室走了趟,發現龔倩已經不在病房裡。
回到特事組辦公室,卻見龔倩幾人在收拾器材。安澤南走了進去,聽到腳步聲,三人擡頭望來。白蘭眼中難掩喜色,阿杰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至於龔大小姐。她大步上前,直接一爆粟敲在安澤南的頭上。
“要死啊,你醒了也不通知本小姐一聲。如果不是遇到唐柯,我還以爲你給人捉了去。”
安澤南吃痛摸着大頭,雖然被大小姐敲了記,心中卻毫無怒意。
把自己從凌雪爺爺那得到的信息說了一遍,安澤南又確認龔倩的紋身情況,果如古卓義在新聞裡所說,那奪命紋身已經消失了。
“照你這麼說,古卓義的目的卻是在呂憶文的身上。”龔倩分析道:“他先給凌雪爺爺特殊的顏料,以其紋在呂憶文的身上,造成煞氣在學校裡傳播。煞氣的傳播發生至死的事件,讓古卓義以此爲由,用防疫局的名義封鎖學校。而呂憶文死後,因爲學校處於封鎖狀態,屍體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得到處理,那麼交由防疫局暫時冷藏便是天經地義的事。呂憶文一死,紋身事件便宣告結束,封鎖得以解除,那麼呂憶文的屍體也能夠得到轉移。從這些事情看來,古卓義爲的是得到呂憶文的屍體。那傢伙是戀屍癖愛好者嗎,這麼處心積慮去得到這具屍體想要幹什麼?”
“這個問題估計只能找古老頭才問得清楚。”安澤南說道,從剛纔開始,他就有心緒不寧的感覺。
除開古卓義這奇怪的目的外,受煞氣引來的妖獸也是個問題,如果再加上補天派主的話,這當中的問題複雜到讓人難以置信。
紋身事件雖然結束,但安澤南卻覺得事情還沒完。補天派主和妖獸來去無跡,但古卓義卻是江風市防疫局的元老級人物,這樣的人可沒辦法說走就走。
當即,他決定立刻找到古卓義。
正在這時,安澤南突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靈動。
頓時,他臉色大變:“是混沌,它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夜幕降臨,龔倩的座駕行駛在江風市的外環公路上。
安澤南駕着車,遙遙感應着混沌的氣息緊跟其後。他沒讓龔倩跟來,畢竟混沌過於危險,一個不慎,恐怕連他也得到閻王殿報告去。
奇怪的是,混沌的氣息不斷朝江風市的市郊移動,似乎受到某物的吸引。
呂憶文?
安澤南突然靈機一動,無論鑿齒或赤鉤都是受到煞氣所惑而出現。作爲魔神級的妖獸,只是身具煞氣的紋身者還沒有吸引這遠古妖獸的資格。
而呂憶文的屍體可以說是煞氣的源頭,如果說有什麼東西可以吸引混沌,那非呂憶文的屍體莫屬。
呂憶文自然不可能詐屍自己行動,那麼換言之,眼下操控混沌動向的,應該是古卓義這個身份成謎的老頭。
安澤南懷疑他就是補天派主,他和古卓義數次接觸,卻沒有發現這老頭竟然不是普通人。能夠瞞過安澤南的感知,古卓義自是高手無疑。而學校裡,除了補天派主外,還有誰能夠當得上高手二字。
而古卓義這個身份,自是補天派主絕佳的掩飾。任安澤南想破了頭,也不曾把防疫局一個權威專家和補天派主聯繫在一起。
江風市獅山領水庫。
此地距江風市二十公里,獅山領水庫是江風市名下的人工蓄水工程。水庫後是一個天然湖泊,平日週末,不少市民來此野餐遊玩。
但今天既不是週末,加上天色已晚,湖邊便只有安澤南一人。
他把車停在水庫邊,循着混沌的氣息摸到了西側湖岸。岸邊草地停着防疫局的斂屍車,古卓義獨立車邊,神情說不出的鎮定從容。
安澤南伏低了腰,奇怪混沌的氣息到了這裡便突然消失,卻不知爲何。
突然,他心中一動,朝古卓義看去。於此同時,古卓義的目光穿透夜色,朝他藏身的方向射來。
頓時,安澤南知道自己行蹤敗露。
“既然來了,就不用躲着。草叢裡蚊子不少,你該不會特地來喂蚊子的吧。”古卓義淡淡笑道。
人影一閃,安澤南便站在他身前五米外的草地上。
“補天派主?”安澤南輕輕問道。
古卓義哈哈一笑,全身骨骼“格格”作響,他突然“長”高了數分,形象也變得威猛起來。
這老人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抹,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安澤南眼中奇光大盛,功聚雙眼,讓他藉着月色看清那面具下的臉。
這人額頭比尋常人要窄上一分,雙眼細長,鼻大如獅,嘴脣厚實,下巴尖削。無論怎麼看,這人的五官只能用醜來形容,可搭配在一起,卻有種特別的味道。再配合他寬肩長身,頓生威猛絕倫的無形氣勢。
如此人物,安澤南還是首次見到,並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那天他雖沒看清補天派主的樣貌,但眼前這人身高氣勢幾近相同,這古卓義不是補天派主還會有誰。
“老夫蕭厲,你既然能在老夫拳下兩次保命,自然有知道老夫名字的資格。”補天派主淡淡說道。
安澤南默默把這個名字唸了兩遍,隨後問道:“老前輩既然告訴晚輩姓名,不如再告訴我,您駐留在江風市不去的目的是什麼?”
蕭厲不答反問:“你可知混沌是何物?”
安澤南一愣,答道:“上古魔神級妖獸?”
“這只是其中一個身份而已。”蕭厲的嘴邊牽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混沌的另一個身份,是鬼門關的守護者!”
腦中轟然一響,之前看似無關的各種事件,終因爲蕭厲的一句話竄成一個整體。安澤南失聲道:“鬼門關?你是要引混沌離開鬼門關?”
蕭厲長笑,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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