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館的後門出去,是一片丟棄破損運動器材的空地。宇文咣噹一聲撞開後門衝將出來,卻驚訝地看見奧斯丁正坐在一個只剩下三條腿的鞍馬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個王八蛋!”宇文眼中燃起一團怒火,猛地挺槍向奧斯丁的面門刺去!
眼看那長槍就要貫腦而出,奧斯丁卻依然微笑着不躲不閃,宇文心中微微一怔,手上長槍的速度便略微緩了一緩,但槍尖仍是筆直地朝奧斯丁的雙眼之間扎去!
突然“嗡”地一聲輕響,宇文的耳邊響起刀劍出鞘時的錚鳴之聲,緊接着,一把細長的彎刀從下往上蕩起,大力斬在槍柄上,竟將宇文的長槍硬生生架高了一截!虛靈槍去勢兇猛,雖然被彎刀擋開,槍刃仍是將奧斯丁額頭頂端的一拽頭髮削了下來。
當宇文看清是誰解救了奧斯丁時,他臉上的神情變得甚是愕然。手持彎刀之人,居然是緊隨宇文身後追趕而來的柏葉!而看他手中這柄散發着一股血腥氣息的彎刀,刀柄尾部赫然鑲嵌着一顆碩大的藍寶石,這分明就是在隋凌手中殺人無數,隨後不知去向的那把賽施爾長刀!
棕色的斷髮落在奧斯丁高挺的鼻樑上,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擡起手來,極隨意地將碎髮從臉上拂去,然後開口說道“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只是想知道傳說之中的黃泉引路人,是否真是那麼厲害?”
站在奧斯丁身前的柏葉開始感覺到壓在手中長刀上的力量正漸漸地消退,宇文緩緩地將虛靈槍收了回去,凌厲的眼神卻仍在柏葉身上掃視。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隋凌就是你們二人殺害的吧?”宇文儘量讓自己處於憤怒狀態的情緒平靜下來,說話的口氣也不再帶有感情色彩。
“不是我們兩人,只是他一個人!”奧斯丁輕巧地從鞍馬上跳了下來,用手指頭點了點柏葉的臉。
臉色鐵青的柏葉似乎也在儘量剋制自己,他用力咬了咬嘴脣,突然扭頭大聲對奧斯丁吼叫了起來:“我不是說過不許你碰方欣的嗎?”
奧斯丁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忽然神色一凜,一字一句地說道:“柏葉伸宏,別忘了我們的攻守同盟!”
二人的對話只讓宇文的心中增加了更多的疑問,這兩個人之間,究竟又是怎樣的關係?
“你們不斷殺人的目的,就是爲了得到這些邪兵嗎?”宇文緊盯着仍然緊握賽施爾長刀的柏葉。
柏葉擡眼看着宇文,神情頗爲複雜,他頓了一頓,纔對宇文說道:“宇文老師,我本是不希望你捲入這件事的,如果我們之間還只是單純的師生關係,我還可以向您討教許多我感興趣的問題……”
“夠了!我可不希望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成爲我的學生!”宇文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柏葉的聲音,但他沉吟片刻,又換用平和的聲音勸誡道:“持有邪兵,只會讓你們的心態變得越來越古怪,它會引誘你們不斷地殺人來滿足它對鮮血的渴望,你們又何苦一定要得到這邪兵?真不知道是你們控制了邪兵,還是邪兵控制了你們?不如交給我,由我來封印保存,以免危害無辜之人!”
柏葉與奧斯丁聽了宇文的一席話,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二人對視了一眼,又略微點了點頭,似乎在用目光交流之後,他們便確定了什麼事情。宇文一直警覺地觀察着二人,當然沒有放過這些小動作,但二人心中所想,還是很難琢磨。
“宇文老師,既然方欣現在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我們是否可以不再追究這件事?”柏葉居然開口爲奧斯丁求情。
“不再追究?那這傢伙殺死的校外女生和一個無辜的男學生,都可以不再追究了?還有你!你爲了用血飼餵賽施爾長刀,恐怕在暗地裡也沒少殺人吧?”宇文開始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了。
“那你又能如何呢?就在這裡把我們兩個都幹掉?”奧斯丁有些輕蔑地看着宇文。
宇文不由一愣,他也不得不承認,一個拿着賽施爾長刀的柏葉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再加一個深不可測的奧斯丁,真要動起手來,自己確實沒有幾分勝算。
柏葉長嘆一聲,說道:“隋凌確是我殺,但他那天做出那麼多事,也是罪有應得。之後我就一直是用在醫院血庫中得來的鮮血來飼餵長刀,沒有再繼續殺人。至於奧斯丁……他不願用血庫鮮血,我也是無法。不過聽宇文老師所說,似乎對邪兵吸血的情況十分清楚,莫非……你也擁有一柄邪兵?”
宇文一驚,剛纔說話倉促,居然不知不覺間泄漏出自己也得到了一柄邪兵的事情。
“不過宇文老師請放心,我們這次前來,只是想要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所以,還要麻煩老師爲我們做箇中介!”柏葉所說的話,竟是越來越怪異。
“中介?你們兩個究竟要做些什麼?”宇文發覺談話正朝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你也看到了,我與奧斯丁不是同一國人,到學校之後才成了朋友,可現在他手中有我想要的東西,而我手中又有他想要的東西,若是直接交換,卻又甚是不便,這偌大一個學校,有能力做我們的中間人的,還有比黃泉引路人更適合的嗎?其實上次登門夜訪,就是爲了這件事!”
“你們想交換的……難道是邪兵?”宇文渾身一震。
“沒錯!”奧斯丁突然右臂一展,竟將整個手掌直接插入自己的胸口之中,極快地一扯,居然從心臟的位置拉扯出一個無柄的巨大十字形刀刃!
宇文雖然早已知道邪兵與宿主是血肉相連,藏與身體之中,但第一次看見邪兵如何從體內取出,即使並無鮮血四濺的場面,仍然覺得很是觸目驚心!
旋即,奧斯丁再次將左手探到腦後,竟又從脊椎骨的位置拔出一根漆黑的長棍!這似鐵非鐵的長棍上遍佈許多凹凸不平的傷痕,似乎曾被刀斬劍礪,已是身經百戰。
難道奧斯丁一人就擁有了兩件邪兵?宇文正在奇怪,奧斯丁卻將那條長棍的一端與十字刀刃的尾部拼接在一起,再猛力一旋,棍刃相接,一柄巨大的十字長槍出現在衆人眼前。只見那修長的槍刃,不是傳統的尖刺,更象是日本長刀的刃鋒式樣,而十字分支的兩刃卻較爲短小,整把長槍看來頗爲怪異。奧斯丁隨意地揮舞了一下十字槍,空氣中竟然隱隱有風雷之聲!
“新月十字槍?”宇文不由發出一聲驚呼。自從看到莫菲所繪出的那幅素描上有一個日本人,宇文一直以來都以爲會有一把邪兵是日本刀,沒想到竟然是一把古戰場上才大量使用的十字槍,難怪奧斯丁可以遠程攻擊,原來他使用的本來就是長兵器!
柏葉搖了搖頭,說道:“這並不是新月十字槍。相傳在十四世紀,日本奈亮寶藏院覺禪房法印胤榮曾在猿澤池邊看見新月的倒影,從而頓悟,打造了新月十字槍,又稱鐮槍。後來胤榮又將自創槍術發揚光大,創立了寶藏院流槍術而名揚天下,一直流傳至今。可這一把十字槍,我曾經取樣送還日本進行同位素定年法鑑定,鍛造時間竟然要比傳說中的新月十字槍更早了大約八百年……”
“早八百年?豈不是在中國唐朝時期鑄造的?”宇文驚問。
柏葉微微一嘆,說道:“我本以爲十字槍爲日本獨有瑰寶,卻在比史料記載更早時候的中國就已經出現了,雖然從槍上銘文來看,此槍仍是在日本鑄造,可看這柄十字槍的造型,與日本傳統十字槍又有不同,隱隱約約是從中國古代長雙戈變形而來,日本當年受中國的影響,實在深遠異常。”
“你的意思是……奧斯丁所用的長槍,是你們日本的古兵器,而你所用的賽施爾彎刀,卻又是奧斯丁他們國家的古兵,所以你們需要交換邪兵?可這賽施爾彎刀分明是古波斯……”說到這裡,宇文突然渾身劇烈一震,目光慢慢轉到奧斯丁的臉上。
“原來……你不是希臘人……”宇文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是伊朗人!在意大利長大的伊朗人!”
奧斯丁十分嚴肅地望着宇文,默認了宇文的話。
“唉……你的歐洲人相貌欺騙了我,我自己也忘記了阿拉伯人並不是古波斯最初的統治者,我真是個笨蛋,幾次看見你的金鈴,卻一直沒能猜出你的身份……”
奧斯丁微微低了一下頭,說道:“卑賤的身份,不爲人道。”
“古波斯瑣羅亞斯德教的‘不淨人’,是受人尊敬的職業,何來卑賤之說?”宇文神情肅然地望着面前的兩個外國年輕人。
奧斯丁聽宇文這麼一說,也有些震驚,自己成爲不爲人知的不淨人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外人說不淨人是受人尊敬的職業,他不由得對宇文又恢復了幾分敬佩。
瑣羅亞斯德教,以古波斯先知的名字爲名,在中國古籍中也有所記載,但卻另有一個名字,那就是“拜火教”。在瑣羅亞斯德教的喪葬習俗中,都遵循“棄屍于山”的天葬,而負責將屍體擡上山頂,專司葬儀的人,就被稱爲“不淨人”。教義中所稱,不淨人因爲接觸了被屍魔所污染的屍體,也同樣受到了嚴重的污染,所以他們都不能住在城中,只能在城外搭建小屋居住,如果確實有要事需要入城,則一定要攜帶金鈴,進城後搖鈴自別,提醒普通人躲避自己。
雖然在中國古籍記載中提到不淨人時總是用不屑一顧的口氣,還曾提到,舉行公衆儀式時,不淨人往往不在被邀請之列,而教徒收割莊稼時,也不會請他們幫忙,因爲他們的手觸摸過的農作物都會枯萎,似乎把他們當成了專門從事骯髒活路的下等人。可宇文所在的法術界卻對此有更深一層次的認識,在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中,不淨是具有宗教意義的詞語,他們因爲工作的性質而受到了污染,又持續地與邪惡屍魔作戰,是受人尊敬,具有崇高榮譽感的職業。從這一角度來說,不淨人倒是與黃泉引路人有些相似。
宇文見到奧斯丁身攜金鈴,就曾經多有懷疑,但奧斯丁生就一副歐洲白種人的面孔,怎麼也沒法和阿拉伯人聯繫在一起,而宇文也始終受到伊朗人多數是阿拉伯人,伊朗人就是波斯人這樣的錯誤認識的干擾,未曾想到奧斯丁是古波斯人的後裔。
“原來奧斯丁竟是波斯傳說中的不淨人……柏葉伸宏,你的來歷恐怕也不簡單吧?”既然三人已經見面攤牌,宇文索性就要把這兩個老外的底細完全摸清了。
柏葉仍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說道:“宇文老師心如明鏡,柏葉的來歷想來也瞞不過老師。”
“我與隋凌爭鬥之時,你曾用式神旁觀,似乎是陰陽師一脈,可你又在剛纔救方欣時念出密教真言宗的九字真言,加上你曾經對方欣說過你老家在高野山,說來又該是高野山金剛峰寺裡年輕一代的傑出人物,我還真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呢。”宇文不禁冷哼了一聲。
“老師明察,我確是從高野山來,師承真言宗,陰陽道只是我一時興起,修煉來玩的。”柏葉倒也沒想到宇文會對他的來歷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修煉來玩的?哼!式神變化中,變木變石變獸都容易,最難的是變人,你的式神變化出來的女孩和真人無異,一般的陰陽師好象還沒有你這樣的修爲吧?”
柏葉訕訕一笑,並不再答話,宇文知道柏葉不會老實交代,也就懶得深究了。
“你們兩個來到S大的目的,就是爲了帶走你們各國的古兵器?”宇文的口氣中頗有些懷疑。
柏葉和奧斯丁又做了一次眼神交流,然後不約而同地說道:“是的!”宇文心知此事絕不會如此簡單,但目前這個局面,他好像也沒有更多的選擇。“好吧,說起來,這些邪物確實是你們國家的東西,我也無權強行逼迫你們將邪兵留下,如果需要我來爲你們做箇中間人交換邪兵,那就由你們定個時間地點吧,只希望你們拿到各自需要的東西后能趕緊離開中國!”
宇文話音未落,又有人推開了游泳館的後門,柏葉和奧斯丁立刻警覺地將邪兵藏進了體內,他們的動作十分迅速,就連宇文也沒看清這麼長的刀槍是如何與人體血肉融合在一起。
來人居然是溫雅,她突然看見門外站有三個人,也是吃了一驚。“宇文老師……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方欣現在情況怎麼樣?”宇文問話時,發覺柏葉也伸長了耳朵,十分關心溫雅的回答。
“應該沒什麼問題,120的救護車剛把她帶走了,學校領導希望她能做個全面一點的檢查。”
“那……比賽還繼續嗎?”
“怎麼繼續啊?游泳項目的比賽全部取消了,天上會莫名其妙掉下個吊燈,誰還敢下水啊?等工人把天頂的鋼架維修檢查之後再說吧,可憐我這個游泳教練,也暫時失業了呢。”溫雅想開個輕鬆一點的玩笑,可宇文卻板着臉,一點也笑不出來。
“宇文老師,我們先走了,等下次上課時,我們再談吧。”見有外人在場,柏葉與奧斯丁都不願意再繼續留在這裡。
宇文點了點頭,卻又擡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奧斯丁。奧斯丁知道宇文手勢的意思是說他會監視自己是否會繼續殺人,不由得冷笑了一下,轉身與柏葉一同離去。
“宇文老師,你留在這裡還有事嗎?”溫雅見宇文臉色不佳,便站到他身前問道。
宇文靠在鞍馬上給自己點了一支菸,然後搖了搖頭。
“沒事的話,我們一起出去吧?”溫雅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宇文的衣袖,似乎是怕宇文生氣,再次掙脫她的手。
自從宇文無法阻止奧斯丁對方欣不利的那時起,他就一直沉浸在挫敗感之中,直到現在,也依然有些心神不寧,完全沒注意到溫雅的小動作。
不淨人和陰陽師……同時面對兩位身懷絕技又手持邪兵的異人,宇文開始覺得自己缺乏與之對抗的信心,雖然下次交手可以帶上玄罡,但宇文還是沒有什麼把握。
“宇文老師,你已經盡力了,就別這麼沮喪了好不好?當時我可看得很清楚,你是第一個發現危險的人,又投槍去阻止吊燈的下落,雖然投槍沒有擊中吊燈,但那也不是你的錯啊,何況現在方欣也沒什麼事,別再自責了吧?”溫雅突然柔聲安慰宇文起來。
宇文詫異地看了溫雅一眼,這才突然想起,溫雅是能夠看見虛靈槍的人。只是她並不知道,宇文目前的煩惱究竟是什麼。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說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上次吃飯你吃到一半就跑了,今天是我幫你進的游泳館,你總該謝我一下,請我吃頓飯吧?”溫雅開始得寸進尺。
“我……我還要等唐考……”宇文又開始找藉口。
“唐考已經跟着救護車去醫院了,他可不要你等!”溫雅狡黠地一笑。
宇文被溫雅說得啞口無言,不過仔細想想,溫雅確實幫了他一個大忙,便勉勉強強地答應了請溫雅吃飯。
雖然宇文答應了請客,卻一點也沒打算展示他的紳士風度,居然以身上沒帶多少錢爲理由,把溫雅隨隨便便地帶進了路邊一家蒼蠅亂飛的小飯館。不過溫雅並不在意,隨和地點了幾個家常菜,似乎並不是爲了吃而來的。
宇文打定了主意不和溫雅多說話,便要了幾瓶二鍋頭,就着酒菜一杯接一杯地喝,存心是想擺出一副爛酒鬼的樣子出來把溫雅嚇走。可溫雅根本不吃這一套,而且她酒量甚好,竟然也要了一個酒杯,和宇文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來,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堆空酒瓶……
不知是因爲心情不好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宇文一不小心弄假成真,在第十二瓶二鍋頭拿上桌時,他真的醉了。
“溫……雅老師……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要是胡亂吐起來,可顧不上你的漂亮衣服……”宇文的笑容開始有些呆滯起來。
“想吐就吐吧,沒事,來這路邊小攤喝酒,不就圖個痛快嘛。”溫雅雖然也喝了不少,卻仍然很清醒,並沒有受到酒精的影響。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我……”宇文含混不清地說着話,仰脖灌下最後一口酒,突然砰地一下趴在了桌子上,無論溫雅如何拍打他,都不再醒來了。
平日裡學生們三五成羣地來小飯館喝酒,喝多了踢桌子打架的事情老闆娘也見得多了,可今天這兩個長得十分出色的年輕男女,怎麼看都象白領,不去咖啡廳酒吧約會,居然也來這小飯館裡猛灌一氣,老闆娘不由得嘖嘖稱奇。
溫雅見宇文怎麼也打不醒,只好放棄了努力,向老闆娘要了一杯熱茶,看着昏睡的宇文,若有所思地喝了起來。
小飯館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一個蒼白瘦弱的女孩子走進了屋內。現在雖然已有些秋涼,但夜晚也還可只穿一件外套,那女孩子卻彷彿是裹着雪花進來的,給人的感覺十分冰冷,屋裡的食客們看了她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溫雅擡眼看了看那進來的人,見是個不認識的女孩,便又低下了頭。那女孩卻徑直走到她的桌旁,伸手就去推搖宇文樹學。
“你幹什麼啊?”溫雅不禁有些生氣,就算這女生認識宇文,這麼做也太唐突了吧?
“我還問你幹什麼呢?你是誰啊?宇文哥哥怎麼會醉成了這樣?”瘦弱的女孩突然爆出了高音,把堂內的食客們都嚇了一跳。
“我是誰?呵呵……”溫雅冷笑了一下,“宇文可以放心醉倒在我面前,你說我是誰啊?”
“不可能!”女孩惡狠狠地瞪了溫雅一眼,想去把醉倒的宇文扛起來,可宇文一米八幾的個頭,雖然有些偏瘦,體重也着實不算輕了,看那女孩瘦弱的身軀,一陣風吹過可能都會晃三晃,哪裡挪得動宇文?
“別折騰他了,你放心吧,一會兒他要是還不醒,我自然會扶他回去的。”溫雅沉着冷靜地喝着手中的熱茶,不再去看那女孩。
那女孩正是宇文的小師妹莫菲,她見自己確實扶不動宇文,就掏出手機想把丁嵐叫來,可丁嵐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居然不在服務區。莫菲又氣又惱,對溫雅叫道:“你不要做夢了,宇文哥哥心裡已經有人了,永遠都不會有你的位置的!”說完,她恨恨地一跺腳,轉身走出了飯館。
溫雅細長的眉毛一跳,莫菲離去前對她說的話讓她心中隱隱一痛。
“嗯?出什麼事了?誰在這裡大喊大叫的?”趴在桌上的宇文居然睜開了眼睛,可很快又閉上了。
“沒事,走吧,我扶你回去。”身爲泳隊教練的溫雅,體格自然比莫菲好多了,加上她個子高挑,扶着宇文走出飯館倒也不是很吃力,只是這一路上走回去,凡是遇到認識溫雅的老師,全都不約而同地投來驚訝的目光,若那是位男老師的話,更要用目光狠狠地刺宇文兩下。
走到教師宿舍樓下,溫雅先將宇文扶到七號樓,可她擡頭看了看宇文在頂樓的那間宿舍,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放棄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扶醉漢上樓,是最難的。
溫雅自己的宿舍是在一號樓的二層,她便把宇文給扶進了自己的家中。宇文一進屋,就撲倒在溫雅柔軟的大牀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與他自己的那張硬木板牀有什麼不同。
溫雅站在牀邊直喘氣,扶着一個大男人走了這麼遠,這可是溫雅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可當她看見宇文那張英俊瘦削的臉,心中還是不由得一軟,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看似十分堅強的男人,內心卻早已是千瘡百孔……
歇息了一會兒,溫雅突然又想起莫菲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那個奇怪的女孩,似乎和宇文關係比較親密,她所說的話,是真的嗎?
溫雅想了想,便伸手在宇文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後從宇文的褲兜裡摸出一個已經磨損得很厲害的皮夾。
在打開皮夾之前,溫雅不禁有些害怕,害怕真的會在皮夾中,看見另外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孩照片,可當她屏住呼吸打開皮夾之後,卻又大失所望,裡面除了零散的兩百多塊錢外,並沒有什麼照片。
溫雅不死心,在臺燈下將皮夾裡所有的錢都抖了出來,又仔細檢查了所有的夾層,終於,她在夾層中找出兩張電影票。
電影票已經很舊了,打印在上面的日期也已變得模糊,不過仔細辨認一下,還是可以看出,這是兩張兩年前的電影票。票面上寫明,這是一個叫新世紀電影城的電影院發出的票。可在溫雅所處的這個城市裡,並沒有一個叫新世紀電影城的地方。溫雅又打開電腦,在網上搜索“新世紀電影城”,可得到的結果卻又讓她感到有些茫然,叫新世紀電影城的地方似乎在全國各地許多地方都有……
這兩張電影票,究竟是有意精心收藏在皮夾裡的呢?還是僅僅無意間放進去之後一直忘記拿出來了?溫雅在臺燈的燈光下將電影票反覆觀察了半天,才把票與錢照原樣放回了皮夾中,又塞回宇文的褲兜裡。
宇文依舊沉睡不醒,溫雅給他蓋上一牀棉被之後,自己也裹着毛毯睡到了沙發上,恍惚覺得剛纔喝下的酒現在才起了作用,腦袋開始有些昏沉,不一會兒,便沉入了夢鄉。
半夜裡,溫雅正睡得迷迷糊糊,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響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砸碎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可當她的眼睛剛剛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時,一個人影猛地向她撲來,溫雅尖叫一聲,眼睜睜地看着一柄長槍刺來,瞬間貫穿了自己的胸膛,而那持槍之人,竟然是雙眼血紅的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