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午後,大學生們都選擇到戶外透透氣,也不顧地面還沒有完全乾透,幾個球場全擠滿了人,校園裡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不過也有不敢出門的,此刻的溫雅就只能坐立不安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頂多偶爾掀開窗簾,從外文樓四樓的窗戶往樓外張望一下。
在溫雅看來,室外恐怕依然是危險的,說不定昨天遇上的那個女孩就隱藏在這些來來往往的學生中尋找自己……大雨來臨前的那場追殺,使溫雅到現在仍然心有餘悸,目前看來,藏身於教工休息室應該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宇文爲什麼就不願意買個手機呢?要找到他真的很不容易啊……唐考和丁嵐那兩個傢伙又一直不肯把手機號碼告訴我……只能等方欣來幫忙傳話了……可方欣怎麼還不來呢?”溫雅鬱悶地靠在窗臺上,翻看幾張早已看煩了的報紙。
“沒想到那個叫柏葉的日本學生,居然會有這樣不凡的力量,他追殺自己的目的,就是因爲這柄怪劍嗎?”想到這裡,溫雅又忍不住從背後抽出了那柄克力士劍,研究了一整夜,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從身體裡取出這柄奇怪的長劍。
雖然一劍斬開佈滿小鬼的鐵門時那種充斥體內的力量感讓溫雅頗爲興奮,可這柄怪劍所帶來的,並不只是力量——剛持有怪劍時斷斷續續出現在溫雅腦海中的那些場景片斷,昨夜倒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後又出現了許多。大量出現的凌亂場景,現在已經可以大致串連起來了,溫雅隱隱地感覺到,這柄長劍的前主人就附身於這把劍上,不知爲何,他的魂魄正主動地與她溝通接觸,將多年前的曲折往事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展現在她的眼前。
從今天清晨開始,溫雅便使勁地回憶着,將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一切都用紙筆記錄了下來,她期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夠給宇文一點幫助,也算是對自己私下亂動東西闖大禍的補償吧。
“咚……咚咚!”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溫雅心中一緊,手中長劍立刻舉到了胸前。
“誰呀?”
“溫雅老師,是我,張月晨,是宇文老師叫我來的。”
又是一個以宇文的名義出現的女生!溫雅狐疑地靠近了門邊,正猶豫是否要開門。
“宇文老師叫我幫他把您的衣服送過來。”門外的張月晨又補充了一句。
自己賴着宇文幫忙買衣服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溫雅終於放心了,擡手取下了門上的反鎖鏈條。
張月晨剛走進門,就被溫雅舉在手中的怪劍嚇得後退了一步,花容失色地叫道:“老師您怎麼啦?”
溫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把長劍收回了,可在外人面前又不便直接將克力士劍收入體內,她只好訕訕地笑了笑,說道:“我朋友送我的工藝品,我正舞着玩呢。”
張月晨把提在手中的幾個大塑料袋放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上,說道:“老師,衣服就放在這裡吧?”
“嗯嗯……放那裡就行了。”溫雅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
放好東西后,張月晨的視線又一次轉到了溫雅手中的克力士劍上,“好奇怪的劍呀,我可以看看嗎?”
溫雅遲疑了一會兒,小心地將長劍託在手中,“就這麼看吧,這東西非常鋒利,怕你碰到劃傷了手。”
張月晨彎腰低頭湊近克力士劍,似乎被劍刃上凸起的細密花紋所吸引住了,“哇……好漂亮的花紋啊!就像豆蔻花一樣……”她喃喃自語着,忍不住擡起了手想去觸摸劍刃。
溫雅察覺到張月晨的動作有異,立刻敏感地將把持克力士劍的雙手縮了回來。張月晨有些愕然地擡頭看了溫雅一眼,原本勾在耳後的一縷長髮便垂了下來,這縷秀髮隨着空氣流動微微一蕩,竟輕輕地搭在了克力士劍的劍刃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劍刃邊緣猝然間升騰起赤炎色的焰芒,剎那間削斷了那縷頭髮!
溫雅和張月晨同時愣住了,兩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斷髮緩緩飄落在地上。
“啊哈,我還是趕緊把衣服換上吧,最難受的就是穿別人的衣服了!”溫雅急中生智岔開話題,一把抱起桌上的衣物,快步躲進了休息室的隔間。
足足用了二十分鐘,溫雅才穿戴整齊地從隔間裡走了出來,只見她一身菸灰色的套裙,內襯白色高領線衣,纖細的腳踝下是一雙細紋的小羊皮高跟鞋。忍受了一整天不合身衣裝的折磨,溫雅終於又恢復了柔美典雅的教師氣質,當然,那柄克力士劍也被她小心地收入了體內。
出乎溫雅預料的是,雖然自己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時間,但張月晨並沒有覺得不耐而離開,卻在饒有興趣地翻閱着放在桌上的記錄溫雅夢中通靈場景的小記事本。溫雅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立刻走上前去,頗用力地將那記事本閉上了。
“呵呵,溫雅老師,你是在寫小說嗎?很好看呢!”張月晨見溫雅一副緊張的模樣,不禁掩嘴輕笑起來。
“嘿嘿……無聊了,隨手胡亂寫的。”溫雅尷尬地笑了一下,將記事本拿起來藏在了身後。
“呵……沒事了吧,那我先回去了。”張月晨輕輕打了個呵欠,轉身往門外走去。
“哎,等等!”溫雅像是想起了什麼,“宇文老師除了叫你帶衣服過來,沒再說其他什麼話了嗎?”
“沒有……”張月晨想起了方欣的叮囑,老實地搖了搖頭。
“他還是生氣了……”溫雅輕聲地自言自語道。突然,她又擡起頭來對張月晨說道:“既然宇文老師叫你幫忙送衣服過來,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吧?”
“我……我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張月晨有些緊張地答道。
“呵呵……是他叫你不要說的吧?沒關係,一會兒如果你見到宇文老師,就請告訴他,我遇上了他的日本學生,發生了很麻煩的事情,希望他能立刻來這裡找我。”
“就是在這裡嗎?”張月晨看了看四周。
“對!我會一直留在這裡等他,直到他來!”溫雅十分肯定地說道。
※※※
博物館內,金屬器物展區門前,宇文正神情嚴峻地盯着平放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塞施爾長刀,唐考和丁嵐則各自帶着一副棉布手套,輪流從櫃門大敞的玻璃展櫃中把一件又一件的古代鐵兵器搬運出來,與塞施爾長刀擱置在一起。
“不是這件……不是這件……不是……不是……”宇文的眉頭越來越緊鎖,可塞施爾長刀卻遲遲沒有出現他所期待的共鳴震動。
“老大……歇口氣吧,從早上到現在,我們就一直沒消停過。”丁嵐擡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青銅戈,一邊喘氣一邊抱怨。
“你這笨蛋,這是青銅的,我要你搬的是鐵器!”宇文瞪了丁嵐一眼。
“都鏽成這樣了,誰還分得清是鐵的還是青銅的啊?”丁嵐還在嘴硬。
“宇文老師,這是最後一件鐵兵器了……”唐考舉起一把鐵質箭頭的飛箭。
“唉……你們歇會兒吧。”看着毫無反應的塞施爾長刀,宇文無奈地搖了搖頭。
“啊喲……累死了!”唐考和丁嵐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傳說中的邪物就藏在這個博物館裡,無爲子用生命來換取了它的安全,而宇文似乎還來不及悲傷,就責無旁貸地承擔了守護它的任務,不過他不是神霄派的門人,更沒有義務留守在這裡。宇文首先要做的,就是主動出擊,搶在柏葉之前將這件東西找尋出來。
老人似乎早已料到了有這麼一天,宇文他們很容易就在無爲子的看守小屋中找到了博物館的展廳佈置平面圖、強弱電施工圖以及最關鍵的安全警報系統文檔,當然,還少不了一份博物館工作人員輪班表。從輪班表上看,明天上午這裡將會有例行檢查和清潔掃除,一旦學校發現無爲子老人失蹤,肯定會立刻指派其他人接手博物館的看守工作,也就是說,留給宇文他們的無人看守時間只有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了。
有了圖紙和文檔的指引,博物館的警報系統自然形同虛設,不過等宇文將警報系統的兩套獨立電源從強電系統中分離出來並截斷時,也已經耗費了整個上午的時間。
如何完好無損地打開那些巨大的玻璃展櫃變成了另一個難以跨越的問題,因爲無爲子無法給他們留下展櫃的鑰匙。三個人的一番激烈爭論之後,問題解決得異常簡單,用無堅不摧的塞施爾長刀去破壞就是了,至於被發現後怎麼辦,丁嵐自然有他的答案——等學校發現被破壞的僅僅只是展櫃而不是展品,他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宇文本以爲剩下的事情很好解決,只需要將兵器們一件件拿出來通過塞施爾長刀的共鳴測試就行了。可眼下看來,事情並非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爲什麼會找不到呢?”宇文不甘心地從地上提起邪兵,一步跨進了展廳。他的腳還沒落地,展廳中陳列的金屬器物就不約而同地開始了共鳴震動,而那柄塞施爾長刀也有如突然擁有了生命般光華四射,振動不已,幾乎要從宇文的手中飛躍出去。可待到宇文退後一步,將邪兵拿出展廳的大門,一切又陡然恢復了平靜……
“那東西……一定就在這展廳裡!”宇文斬釘截鐵地說道。
“問題是我們已經把所有的兵器都拿出來試驗過了,無論長槍短劍,沒有一樣能夠和邪兵產生反應……難道引起共鳴會是這個青銅鼎?這玩意我們可搬不動。”丁嵐沮喪地說道。
“不可能,無爲子前輩說得很明確,當年的朱執中道長看見的是一把橫刀,就算千百年來傳言有誤,至少也應該還是件兵器!”
“老師用邪兵把這些展櫃的鎖都破壞掉了,要是明天被發現是我們乾的,你可不可以拿錢出來賠償啊?”唐考悄悄湊到丁嵐耳邊問道。
“又是我做冤大頭啊?”丁嵐的反應很強烈,“你們至少也要承擔一部分吧?”
“可你看宇文老師這樣……你覺得他有錢賠嗎?”
“烏鴉嘴,全校這麼多人,爲什麼就一定會發現是我們乾的啊?”
宇文沒有聽見兩個年輕人的胡扯,他一直在皺着眉頭看展廳內的文物出土說明,猛然間,他回頭問道:“當時挖掘出來的兵器有兩千多件,除了展出的這一部分,其餘的都到哪裡去了?”
丁嵐聳了聳肩,說道:“大概被學校偷偷賣到文物市場去了吧?換錢回來修新辦公樓。”
“你胡扯起來還跟真的似的!”唐考笑道,“一般說來,出土文物會被送到省市博物館去,不過省博物館我去過,那裡的鐵兵器數量還沒我們這裡多,我想S大應該不會這麼慷慨,就算分流了一部分出去,大多數兵器還是保存在我們學校裡的吧?只是不知道究竟藏在哪裡。”
“還有更好的保管處嗎?這裡有專人值守,又安裝了中央空調,一年四季保持恆溫,完全符合古董文物的保存需求。”宇文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其他兵器也在這裡?”丁嵐一下跳了起來,“可藏在哪裡呢?就埋在這地底下?”
“怎麼可能在地下啊?難道要拿點藏品出來還要撬地磚?”唐考笑了起來。
宇文不再答話,快步走到玻璃展櫃後面貼牆的地方,挨個觀察了一會兒,便開始用力側向推動一個兩米寬的中型展櫃。
兩個年輕人吃驚地發現,展櫃緩緩推開之後,曾經被遮擋的牆上出現了一扇防盜鐵門。
“我真笨,原來就這麼簡單,這個房間裡隱藏了一個儲藏室而已。”唐考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忍受着金屬共鳴發出的噪音,宇文用削金斷玉的塞施爾長刀毀壞了門鎖,輕鬆地打開了防盜門,可當他摁開儲藏室的照明時,站在門邊的唐考與丁嵐幾乎要昏厥過去了——狹長的隱藏內室裡,密密麻麻地收藏了上千件古代兵器!
“完了……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要想藏起一棵樹,就把它藏到森林裡。”唐考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三個人輪流將兵器一件件地從儲藏室搬到展廳外測試共鳴,一直搬到夕陽西下,也沒有出現什麼動靜,而這些兵器才測試了不到一半……
就在三人都感覺十分疲憊時,丁嵐的手機響了。
“喂……我現在很忙啊……你別等我了,自己先吃吧。”還沒等電話那邊的人說完話,丁嵐就掛掉了電話。
“誰呀?張月晨?”唐考問道。
“還能有誰?就她纏我纏得最厲害。”丁嵐有些不滿地應道。
“你別趕她走啊,叫她幫忙給我們送三個盒飯來啊!”唐考叫了起來。
丁嵐回頭看了宇文一眼,宇文抹了一把汗,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可以到博物館外面等她。”
很快,張月晨爲正在幹苦力的男生們帶來了晚餐,三個人就坐在博物館大門外的臺階上享用着簡單的飯菜。
“唔唔……還是月晨好,買的都是十元一份的盒飯,每份飯還都加了荷包蛋!如果是方欣那傢伙,肯定是買最便宜的五塊錢一份的那種。”唐考嘴裡塞滿了米飯,說話有些含混不清。
“得了吧,就算方欣買的盒飯是五塊的,也不會虧待你,她肯定會把我和宇文老師的菜都弄到你的飯盒裡去。”丁嵐的話使得一直面色嚴肅的宇文也露出了笑容。
親密地坐在丁嵐身旁的張月晨也微笑着說道:“瞎說什麼啊,方欣學姐纔不會幹這種事情呢。”
丁嵐扭過頭來看了張月晨一眼,說道:“月晨,我們一會兒還有事,不如……你先回去吧。”不知爲何,唐考總覺得丁嵐對張月晨說話的語氣有些冷淡。
看得出來,張月晨本還想撒撒嬌,可她很快發覺丁嵐不是在開玩笑,臉上的笑容便一下僵住了,丁嵐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張月晨失落的神情,又轉身和唐考說起了笑話。張月晨只好極爲不滿地站起身,目光悵然地向宇文和唐考揮了揮手,慢慢地走下了臺階。
“哎……你這樣不太好吧?”唐考用手指捅了捅丁嵐。
丁嵐微微猶豫了一下,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道:“有些事和女人是解釋不清的,你要我怎麼向她解釋我們現在究竟是在幹什麼?”
“呃……”唐考也愣了一下。
一直沉默不語的宇文注視着張月晨的背影,覺得這個女孩走下臺階時的腳步聲有些沉重。可對於年輕人們的感情問題,自己似乎沒有什麼資格干涉……
張月晨走到剛剛點亮的路燈下,突然站定了腳步,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就跑了回來。
“宇文老師,我差點忘記了!溫雅老師託我告訴你,她碰到了你的日本學生,遇上很麻煩的事情,她今天會一直在外文樓三樓的教工休息室等你,直到你過去爲止。”
宇文輕輕一嘆,低聲說道:“謝天謝地,今天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溫大美女居然約宇文老師在教工休息室裡見面,太主動了吧?”還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丁嵐擠眉弄眼地對唐考說道。
究竟是先去溫雅那裡取回克力士劍,還是留守博物館找出潛藏的邪兵?宇文一時犯了難。可想到無爲子是犧牲性命才換來博物館的暫時安寧,而溫雅卻一直在給自己帶來麻煩,他心中的天平不禁傾斜了一下。
宇文扔掉手中的盒飯,快步走到張月晨身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月晨同學,麻煩你先去一趟外文樓,告訴溫雅老師,等這邊的事處理完了,我會立刻過去的。另外……還請你提醒她一下,她現在手上的東西很危險,我不希望等會兒過去的時候還看見她拿着那東西,她最好趕緊把那玩意另外找個安全的地方收藏起來。”
張月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這就去告訴她。”
※※※
“宇文老師是這麼說的嗎?”溫雅將一縷柔順的髮絲捋到耳後,有些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嗯!”張月晨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原諒我了呢?”溫雅低聲唸叨着,臉上帶着喜憂參半的神情在休息室裡來回走動。
“老師放心吧,雖然我不知道宇文老師所說的話指的是什麼事情,但我看他並沒有特別責怪您的意思。”張月晨十分乖巧地說道。
“哦……是嗎?”溫雅聽張月晨這麼一說,雖然明知是面前的女孩說來安慰自己的,但心情還是立刻舒暢了不少。“謝謝你幫我傳話!這麼晚了,耽擱你不少時間,你就先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張月晨腳步輕盈地走出休息室,掩上了房門。
待到房內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溫雅開始有些慌亂地在雜物室裡翻找起來,直到找出一個曾經用於存放錦旗的長大木匣。她輕輕吹去木匣上的一層積灰,不禁鬆了一口氣,剩下的事,就是按照宇文的吩咐,將那奇怪的長劍收藏起來。
可當她從體內抽出那柄克力士長劍,溫雅才發覺要將長劍安然放入木匣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嗜血的邪兵怎會輕易放過宿主呢?已經洞察溫雅意圖的克力士劍竟然在極力抗拒溫雅將它置於匣內!劍柄上陡然延伸出一簇有如水母的觸手一般靈活蠕動的赤紅色觸鬚,緊緊地纏住溫雅握持長劍的手臂,並鑽入她細膩柔滑的肌膚之中,彷彿已和她體內的血脈連爲一體。溫雅大驚失色,拼命地擺動手臂,只想鬆開五指扔下長劍,可整個手掌就像被凍在寒冰之中,已經完全動彈不了。
冥冥之中,居然有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溫雅耳邊飄蕩。
“你不想擁有我賦予你的強大力量嗎?”雖然漢語說得不是很標準,但這聲音柔和而富有磁性。
“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用不着什麼力量!”溫雅咬牙說道。
“女人……也一樣可以用力量來改變世界的!”
“算了吧,我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的憤怒,但我不想讓你的仇恨也侵入到我的心中!既然宇文希望我把劍交還給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那你就試試看!”那聲音忽然變得怒不可遏,鑽入溫雅臂內的觸鬚也一下狂性大發,竟沿着手臂往溫雅的頭部竄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襲擊了溫雅,彷彿有無數鋼針強行扎入了她的頭顱,她不禁抱頭倒在了休息室的沙發上,痛苦地呻吟起來。
“掙扎,只是無謂的表現……”那聲音又恢復了起初的平和。
“不!我……我不會讓你控制我的!”溫雅大口喘着粗氣,握住長劍的右手早已麻木到沒有了知覺,視線也因疼痛而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拉住長劍護手處的彎拐。“不要低估了凡人的意志!”不知溫雅從哪裡涌出一股力量,隨着她的一聲輕叱,克力士劍居然被溫雅一點一點地從右手中拉了出來!
兩股意志的角鬥,在溫雅體內無聲地進行着,左手與右手的爭奪,更像是一個精神分裂者發作了癔症。
終於,溫雅用盡全力地一扯,克力士劍“鏘”地一聲從她的手中甩飛了出去,在空中高速旋轉幾周之後,噝啦一下插在了水泥地上。
“你一定會後悔的……”那古怪的聲音漸漸地微弱了下去。
“唉……”溫雅長吁了一口氣,身上已是汗出如漿。她虛弱地用手撐住一張課桌,擡手拭去額角的汗珠,這才發覺自己重新恢復知覺的右臂上,並沒有留下任何觸鬚鑽入的痕跡,光滑的手臂依然保持着先前的白皙。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紅色的觸鬚,都是邪兵刺激大腦製造的幻覺而已……
“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難怪宇文要把你封印起來……”溫雅勉力支撐着走到克力士劍旁邊,那邪兵竟然還在嗡嗡顫響,彷彿仍在心有不甘。她用木匣夾住長劍身軀,小心地將它從地上抽了出來,現在就是再借給溫雅一個膽子,她也不敢直接用手去接觸邪兵了。
扣上木匣的暗鎖,便再也感覺不到邪兵有何異動了,溫雅心上的一塊大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現在……就等着你來找我了,宇文……”溫雅走到窗邊,癡癡地望着窗外遠處的燈光,當她環抱雙臂,觸摸到自己身上的新衣時,溫雅的臉上不禁現出一縷溫柔的笑容。
可溫雅並沒有注意到,就在此時,她身後的房門被人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對抗邪兵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疲憊的溫雅早已放鬆了警惕。
當溫雅從窗戶玻璃的反光中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時,那人已將裝有邪兵的木匣抱在了懷中!
“是誰?”溫雅大聲驚叫起來。
但還沒等她轉過身來,溫雅便感到背心一涼!
那人影已經站在了溫雅的背後!
“多謝你了,溫雅老師,嘿嘿……”一個冰冷的笑聲在溫雅身後響了起來……
※※※
在學校的另一邊,吃飽肚子的三個男人又一次走進博物館,繼續重複着單調的工作。悶聲苦幹了半個小時之後,唐考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略微有些憂慮地對宇文說道:“老師,恐怕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出那邪物,我看……你還是先去溫雅老師那裡吧,讓她等得太久也不太合適,這裡有我們就行了。”
宇文猶豫了一下。
“說不定她真的碰上了柏葉,可以爲我們提供很重要的消息呢!”丁嵐也靠過來補充道。
“柏葉……”宇文想起這個名字,心中就像被人揪了一下,無爲子前輩說得一點也沒錯,真的是平生大敵啊……
“好吧……我先過去一下,很快就回來,如果你們發現了什麼特別的東西,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要等我回來再做決定。”說着,宇文從褲兜裡拿出一串黑色佛珠,塞到了唐考的手裡,“這是定靈珠,很有用的佛門法器,萬一你需要移動塞施爾長刀,一定要先用它鎖住刀柄,再接觸這邪兵!”
離開博物館之後,宇文徑直往外文樓方向走去,外文樓裡不開放自習教室,加上現在是週末的晚上,各種外語培訓班也沒有課,所以很少有人進出這棟五層高的大樓。宇文順着小路走過來,遠遠地往樓上看去,三樓只有孤零零的一個房間亮着燈,溫雅應該就在那裡吧……想起這個麻煩的溫雅,宇文不禁撓了撓頭皮。
走到大門附近,宇文忽然驚喜地發現,樓門旁花壇的陰影下,高大的玄罡就像一個忠於職守的衛兵,神情機警地蹲立在那裡!
“你果然一直跟隨着溫雅,真是太辛苦了……沒有被柏葉發現行蹤吧?”宇文頗爲高興的蹲在玄罡身旁,使勁拍了拍它強健的肩背。他並沒有注意到,遠處的黑暗中,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
“走吧,和我一起上去,等打發了溫雅老師,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宇文起身推開了玻璃門,玄罡則擡頭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纔跟隨着宇文走進了大樓。
剛走出三樓的電梯,玄罡忽然揚起了脖子,似乎在空氣中嗅到了什麼。宇文一見玄罡神情異樣,立刻在手中祭出了虛靈金槍。
三樓的路燈被人關了,漆黑一片的走廊裡,只有教工休息室裡透出一線燈光。
猝然間,玄罡就像發狂了一般向前急奔而去,“咣”地一聲撞開了教工休息室的門。
宇文一愣,也慌忙提槍追上前去,當他看清休息室裡的景象時,雙眼瞳孔一下放大了!彷彿被人當頭一棒砸在天靈蓋上,宇文只覺得腦袋裡“嗡”地一聲。
溫雅安靜地趴在一片血泊之中……
“天哪……”宇文撲上前去想將溫雅從地上扶起來,慌亂中卻踩在粘稠的血跡上,險些滑了一跤。
玄罡的眼睛裡流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喉間發出難以抑止的獸喘,步伐機械地移動到溫雅的身邊。
“溫雅!溫雅!”宇文將溫雅抱在懷中,大聲呼喊着她的名字,身軀一片冰涼的溫雅,竟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可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用複雜的眼神無聲地看着宇文。
有人用利器刺穿了溫雅的身體,從後背到前胸,留下一個致命的貫通傷!
宇文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終於明白,已經來不及了……
“那把劍呢?你爲什麼不用那柄邪兵抵抗?”宇文用力搖晃着溫雅,聲音變得有些嘶啞起來。
溫雅的目光艱難地移動着,最後落在地上的一個長方形木匣上,可宇文分明地看見,那木匣子裡是空的。
“我爲什麼要叫你放棄長劍啊……”宇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如果溫雅沒有將長劍另行收到木匣中,恐怕就不會對突如其來的危險毫無反應了。
溫雅輕輕地搖了搖頭,用殘存的最後一點力氣,將手中緊緊抓着的小記事本搭在了宇文的胳膊上,平靜地,停止了呼吸。
玄罡極其緩慢地低下頭,輕輕地舔了舔溫雅的手。
顫抖着雙手將溫雅平放在地上,宇文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悲傷嗎?惋惜嗎?爲什麼曾經麻木的心又開始悸動起來?他實在無法相信,短短的兩天之內,他就失去了兩個朋友。沒錯,雖然宇文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溫雅在他的心目中早已佔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因爲只有在溫雅的面前,他纔可以毫無顧忌地說笑,也只有在溫雅的面前,他才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一醉方休……
突然,玄罡的耳朵刷地一下豎立起來,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休息室的大門。很快,走廊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正向這邊跑來。
宇文心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快步衝上前去,“呼”地一下拉開了房門。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同時對準了宇文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