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看了一張椅子就要去坐,誰知李沁搶先一步,一屁股坐了上去。她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今天吃錯了什麼藥,像是都在針對她。她看了看六皇子旁邊的位置想坐過去,李沁看出了她的心思,把那張椅子一移,椅子到了他身邊,他乾脆把腳翹了上去。如煙氣不打一處出來:“四皇子今天是對我憋着火啊?不知我哪裡得罪您了?”
“柳夫子,”二皇子的聲音裡有了調侃的味道,“你出題考大家,又是誇太子,又是誇六弟,怎麼獨獨忘了我們老四?他雖然表面若無其事,卻對輸給太子最爲計較。昨天的比武,你與太子纏纏綿綿鳳求凰,更是好似擺出與太子一個陣營的姿態,怎能不讓人惱火?難道你忘了最早的初心了?難道你真要成爲太子的人了?”
六皇子李峰也憤憤不平:“柳夫子,你莫不是忘了,我們最早纔是一條船上的,我們的目的就是共同扳倒太子。可是你,出道題,把我和太子並列出來,這是怕我沒被太子早點害死啊!我們纔多久沒有一起統一思想和目標,你就把一切都忘了?勿忘初心這句口號,可是你喊出來的!我們在座的每一個皇子,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的母親,哪一個沒有受過太子的苦?我們怎麼能自己夥裡倒戈互害呢?”
如煙看看大家,每個人都看向她,她一臉茫然,好像聽大家的口吻,她是個叛徒啊?她又去看李沁。他滿臉都是黑線,看也不看她一眼,卻是把腳從椅子上讓開了,一擡手,把她拉坐在椅子上。“我……我……”如煙腦子疾速運轉,“太子多次對我示好,我也得變現出一點誠意,不然他肯定懷疑我,要是把我從國子監剔除,那我們這一夥不是又少了一份力量?你們到底都是皇子,還有跟他較量的籌碼,我卻終究只是一個外人。”
“怎麼能是外人?別忘了你父親當年可是監國大師。若不是父皇疑心,你現在也肯定不只是一個國子監,也早就躍身監國大師之位了。正因你不是皇子,父皇和太子纔可能對你有比我們多的信任。我們這一行人中,無論誰扳倒了太子,無論誰將來做了天子,都會奉你爲監國!文韜武略,你樣樣精通,我們心裡都是知曉的!”二皇子代表大家表了態。
如煙有些納悶,哥哥柳無言到底有什麼能耐,有本事讓這麼多皇子都這麼信奉他?
“柳夫子,只要你拿出當年父皇篡改聖旨登位的證據,我相信父皇就會按照我們的心意更改太子的人選。他一定不希望當年不光彩的內幕大白於天下!”六皇子的眼睛裡熠熠生光。
如煙如聞天籟,天哪,哥哥,哥哥手裡竟然握着那麼重的一個秘密!怪不得那日他說“天下既然如此負我,那麼有朝一日,我反了這天下又如何?”,原來他心中早已擺好了一盤棋。而棋子……她的目光從衆皇子臉上一一掃過,他們一個個可都是這棋盤上的棋子?
如煙看着幾個皇子一一離開,她想正
好和大家分道,就可以去茶葉鋪泡水練功了。可李沁卻如拖油瓶一樣跟在她左右,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她看看他系在客棧後院的馬,一個疑問涌上心頭:“四皇子,照各位皇子的說法,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眉毛不由上揚:“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說‘船’這個字的時候,容易讓人聽成‘牀’?”
如煙心裡的火“騰”地升起來,她從上小學起,前後鼻音就分不清楚。背李白的《靜夜思》,她就常常背成:船前明月關,疑是地上栓。同學們就笑話她把李白扔到了船上,還到處設了關卡和栓板想跌死李白。她就很刻意地練了一段時間後鼻音,結果又常常把本該讀前鼻音的字讀成後鼻音。可是好像這幾年已經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怎麼這次又重蹈覆轍了?而李沁是怎麼一下子聽出來的?他……他不會是跟她一起從現代來的吧?所以他知道她的糗事?難道他是周瑾?也像她把靈魂裝進了別人的身體?
“你我確實是同盟。”李沁見她沒反應,也不在意,選擇了回答她原先的話。
“既然是同盟,”她小心地把後鼻音讀準,“就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吧。”
他未置可否。
“爲什麼你和二皇子的馬是一樣的?”她好奇地問。
“這是挖牆腳探口風的節奏啊。但既然做了這等不光明磊落的事,總也要問點有價值的問題啊!”李沁搖搖頭,似乎在怒其不爭。
如煙覺得今天和他說話很費勁,暗自怪自己閒着沒事幹了自尋心裡不痛快,遂不再問什麼。
“不只是我和二皇子,今天所有前來的皇子,馬都是一樣的。自從我們一起立下反太子的盟約,就一起宣了誓,也準備了一樣的馬,時刻提醒自己肩負的責任。”
如煙忍不住問:“那我是什麼?你們聯盟,我本是局外人,不是皇室成員,爲什麼拉我進來?我……”她想想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我近來似乎記憶衰退,有些事印象不深。”
李沁答非所問,卻表達出了對她的十二分不滿:“要一個本就沒什麼腦子的人入盟,我本來就是反對的。奈何其他皇子看中你父親的威望,又說你有什麼才華,非要拉你入夥。”
如煙又被他的嘲諷活活哽住想說的話。
李沁兀自說了下去:“早就察覺出你小子近期神色不對狀態不對,怕是你再健忘下去,都要跑到太子那裡把我們的底兒都抖露出來了!”
如煙看了李沁一會兒,吐出四個字:“雞同鴨講!”根本不在一個溝通的點子上。他彷彿沒有會意到她的目光,繼續無所事事地玩弄他的扇子。
李沁看看她的衣着,鼻子嗅了嗅:“你是不是幾天沒有洗澡了?國子監不好洗澡嗎?我似乎聞出空氣裡的酸味兒了。”
如煙瞪他一眼。他繼續說,“也或者是二皇子騎馬時
和你靠得太近,把他身上的酸味兒過給了你?不知道的人,看你和他兩個大老爺們兒共乘一匹馬,還以爲你是他的男寵呢!”
如煙差點沒被他的話噎死,她叫了起來:“我沒有斷袖的癖好!”
他馬上理所當然地接口道:“所以,你倒是穿女裝的好,至少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不會被外人誤以爲我養了個男寵,壞我名聲!”
她忍住怒氣,反正和他一般見識也說不出結果,他貴爲皇子,自己不能把他怎麼樣。雖然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上下幾千年,你哪裡見過真能以“同罪”處置皇親國戚的?眼下,自己以哥哥的身份活着,宮裡關係詭異,瞬息萬變,還是不要爲哥哥招風樹敵的好,“皇子們都已歸去,四皇子不如也回宮吧,不必因我而逗留。像皇子說的,我去洗個澡再回宮,就不與四皇子同路毀您清白了。”
他癡笑一聲:“有自知之明就好。”他手對着內院一揮,一個店小二跑來,他吩咐小二去樓上客房放水,還特地說:“這位公子今天惹本小王不高興了,不許給他溫水,加冰塊,凍死他,好明白自己的身份!”如煙第一次領教了翻臉比書快的速度,剛剛聊天還挺好的,怎麼說變就變,生上氣還用上懲罰了?只盼他快些離開,好讓自己回茶葉鋪。
他朝樓上歪歪嘴:“不要想去別的地方了,就到樓上。準備的是冰水,身上酸氣太重,多去去味。還有……你剛纔說雞同鴨講,不管你是雞還是鴨,多洗洗,把那雞味兒鴨味兒都去掉!”
她覺得火氣要從頭頂冒出來了,他這是變着法子在罵自己是雞是鴨呀!不知道,在這古代,可和現代一樣,“雞”和“鴨”都有額外的含義?
“去泡着,不要少於一個時辰!你到水裡我就離開。否則一直監視你!”他對她瞪瞪眼。
如煙真是怕了這個冤家,只好上樓,進了房,才意外地發現,這次調製的冰水,竟然和茶葉鋪裡是一樣的,冰與水各自的調配的比例,入水的溫度居然都一致。這是巧合,還是……難道哥哥暗中有安排?她不相信李沁會知道所有底細,哥哥是個縝密的人,雙面間諜的身份絕不會透露出去,既不同盟於其他衆皇子,也不同盟於太子,只是爲自家血海深仇在做打算,或許兩邊的人都是被哥哥利用的棋子。這些,四皇子是斷然不會知道的,所以用冰水運功,想來他也是不知道的。那麼今天這洗澡水的配置,應該就是一次巧合了。
這是她頂着冷玉雪的身體有記憶以來第二次用冰水運功,浸在冰水中的時候,有一些含糊的記憶,竟悄悄襲上心頭。“戴上這個臉模,你就能擁有天下最嬌媚的臉蛋!”“怪只怪你是他的女兒!”“復國之日,指日可待!”“丞相之女,公主,冷府千金,哪一個都不是長久的你!你的命就是爲復辟而來!”一瞬間,許多沒有頭緒的隻言片語如頭腦風暴般涌進她的大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