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行色匆匆出城而去,老百姓都說她是急着去見駙馬,小兩口感情真好。
耶律淑哥卻是着急去見蕭繼遠,不過不是因爲思念未來的夫君,而是恨不得飛過去錘死這個冤家剋星。
她都快要被活活氣死了!
自打離開了鎏玥,她就派了信使先一步飛馬會西京,稟告父皇自己身懷有孕的喜事,並且直接點名孩子的父親是蕭繼遠。
這招先斬後奏還是郡王爺教她的,說是免得夜長夢多。
說起來她那一陣還真是夜長,夢多,似被鬼魅纏上一樣,很不安穩。
幸得父皇聖旨到來,聽聞她懷了蕭繼遠的孩子,便下旨賜婚,還誇她能幹。連帶着遲遲未至的公主封號也從天而降,封她爲吉樂大勝公主。
有了這聖旨,她懸着的心終於落地。蕭繼遠可算是被她捏在了手心裡,再也跑不了。而她也正如封號一樣,確實是吉樂了,大勝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皇恩浩蕩,威懾天下,就連邪祟鬼魅也被鎮住,她再也沒有夜長夢多。
人人都給她道喜添福,然而蕭繼遠就是她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剋星,偏偏給她晦氣添堵。
皇帝陛下賜婚的聖旨都下了,婚期也定了,時間也挺緊。他就該跟她一起日夜兼程趕回西京,好即可完婚,免得誤了聖旨。結果他倒好,半路一聲不吭就開溜了。
問他去哪兒?他說什麼有要緊天下的正事要辦,叫她這不懂事的婦孺休得打聽。
好啊!她難道連問他去哪兒的資格都沒有?簡直豈有此理!他眼裡還有她這位御賜的正妻嗎?她可是代表着耶律氏的公主!
當時她就扯着他衣服不撒手,哭鬧起來,惹得二皇子和郡王爺都跑出來勸架。
人越多越好!她哭哭滴滴,不依不饒。指着蕭繼遠對衆人哭訴。這狠心腸的男人怎麼就這樣拋下她不管?就算不顧及她,不顧及耶律氏,他也該想想她肚子裡的孩子!
提到孩子,她多少有點心虛。不過轉念一想,這事情是在鎏玥做下的,遠隔千山萬里,如今又是個死無對證的局面,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便又挺起肚子,耀武揚威!
果然人人都幫着她說話,把蕭繼遠好一通埋怨。
蕭繼遠果然自知理虧,無言以對,一聲不吭,仍由唾罵。她心中得意,須知男女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他是東風,她是西風,在鎏玥他能橫,可到了大齊就是她耶律氏的天下,就該她壓倒他。
這一仗,她又是吉樂大勝!
可萬萬沒想到,這榆木疙瘩也變壞了!白天理虧沒臉走,他一聲不吭留下來,結果半夜神不知鬼不覺,不聲不響他就偷偷溜了。
害得她一覺醒來,連個毛都撈不着,活活氣死!
找不到他,她只好一個人回西京。賜婚的聖旨已經人盡皆知,人人都等着她和蕭繼遠回來完婚。結果就她一個人回來了,駙馬爺卻不知道在哪裡。叫她孤零零在那裡接受衆人的賀喜,都快要尷尬死了。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臨近,萬事俱備只欠駙馬,而駙馬也還在外面逍遙自在,連個信都沒有,她心中的怒意如同火山爆發。
什麼賢妻良母,淑德端莊,統統都不管了!她撩起裙襬,挺着肚子就要跑去父皇那兒告狀,準備參蕭繼遠一本,讓這冤家剋星吃不了兜着走。
結果半路被她母后烏蘭夫人攬住,硬是拽回了住處。
母后得知她要去狀告蕭繼遠,氣得渾身發抖,還罵不識體統,因小失大,白白惹人笑話。男人出去打仗,爲國效力,她這個做妻子的非但不體諒,還去皇帝面前告狀。這像什麼話!皇家女兒怎麼能這麼嬌氣,這不是給她父皇臉上抹黑,叫人說耶律氏的女子沒擔當!離開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如今剛被封了公主,又賜婚於蕭氏。宮裡多少人眼紅眼熱,正愁找不到她一個錯處,好踩上一腳。她還傻乎乎自己拿出把柄叫人用!這不是存心要氣死當孃的!
烏蘭夫人說道傷心處也是眼汪汪。
捱了這一頓罵,耶律淑哥猶如當頭棒喝,一下清醒過來,回頭一想是即委屈又後怕。傷心至極,抱着親孃就痛哭了一場。
男人打仗不回家,女人就該一肩挑起所有家事,不能愁眉苦臉哭哭滴滴找漢子。大齊的女人,都是這麼過的。就算她貴爲公主,也不能太嬌氣了。
如今她貴爲公主,還賜婚給了蕭氏。陛下又剛賞賜下了公主府,給她和駙馬爺居住。丈夫又是大齊第一名將,難得還是年少英俊,前途無量。
按說,她也是爭光露臉,在宮裡可以抖一抖威風。
可誰又能懂她背後的苦澀和酸楚!
爲了這一天,她的付出,她的用心,她的罪與惡,又能與人傾訴?就連最親密的母妃,也不能說。
只能自己扛着!
別人都只看到她嫁了蕭氏,嫁了年少英俊前途無量大齊第一名將,嫁了蕭繼遠。可誰又能知道,蕭繼遠是那樣一塊榆木疙瘩,死活不開竅,怎麼也捂不熱。
照着現在他這個冷若冰霜的架勢,她與其說是要嫁給他這個人,不如說只是要嫁給“蕭繼遠”這個名字。
這樣的婚姻,除了表面的風光和榮耀,還有什麼?一點感情和溫暖都沒有!
她真有點後悔了!
可後悔有什麼用?事情都已經做下了,聖旨也都下了,後悔就是身敗名裂,萬丈深淵,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她可不想死!與其身敗名裂的死,那還不如風風光光的活。
大齊的女人,就算沒有男人,也一樣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就不信,這蕭繼遠真能膽大包天,連御賜的婚期都敢耽誤!
果然,蕭繼遠膽子再大也不敢抗旨不尊。
離着婚期還有最後兩天,他終於浪子回頭,回來了。
得知他回來了,她是一點也不高興,只覺得一直壓抑着的怒火終於有了一個噴發的機會!
不想讓人白白看了笑話,所以她特地親自出城趕過去,準備在外面好好跟他“理論理論”。
他不聲不響把她一個人拋下,這麼多日子不聞不問,必須得給她一個說法!
公主氣勢洶洶而來,一見面沒有半句溫情問候,直接開口向他要一個說法,惹得蕭繼遠當即冷笑一聲,撇開頭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說法?她問他要是說法,那他又向誰去要說法?
這婚既然是陛下賜的,他也無話可說。既然耶律氏想要這樣的結果,他照做就是了。可要結婚了難道就不幹正事,整天圍着女人轉?豈有此理!
他是朝廷的命官,是大齊的將軍,是蕭氏的男兒。可不是女人褲腰帶上繫着的小玩意!
她還敢問他要說法?也不想想他累死累活,忙裡忙外是爲了誰的天下?
耶律氏做出的好事!要他這個姓蕭的來擦屁股!她還有臉要說法!
心裡是怒意滔天,然而看着耶律淑哥那張臉,他是一點說話的慾望都沒有。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道不同不相爲謀!
他和這個女人是無話可說!
對方不說話,就拿冷冰冰的眼神上下瞥了一眼,就扭過頭去。這冷漠無情的態度,叫耶律淑哥恨得牙根發癢,真想撲過去狠狠的咬他一口。咬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叫她看看他的血是不是紅的,是不是熱的!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無情無義,狠心冷酷!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麼硬梆梆冷冰冰的對坐着。叫底下的隨從也很無奈,心懷忐忑。
有心想勸勸吧,又勸不上。畢竟這兩位也沒吵嘴,也沒打架。總不能不說話也算罪過吧。可這氣氛,是傻子也知道不對!
簡直就是暴風雪之前的寧靜,力量都壓在着沉默無語之中呢!
憋着這股氣,耶律淑哥只覺得胸口是越來越悶,悶得她都快要透不過氣來。
眼看着她臉色由紅轉白,而且越來越白,蕭繼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皺起眉頭。
怎麼着?他還不服氣?還皺眉?對着她,就讓他這麼難受?耶律淑哥越想越氣,蹭的就站起來。
結果起的太急,立刻頭暈目眩,眼前一陣發白,搖搖晃晃就要往下癱。
“小心!”蕭繼遠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一把就攙住她。
她扶住他的手,皺起眉,額頭上冷汗大顆大顆的迸出。不好!許久未疼的肚子,此刻又抽筋似得絞痛起來,還一個勁的往下墜!
連忙伸手一把捂住肚子,她咬着牙喊了一聲,伸手用力捏住蕭繼遠的胳膊。
“我的肚子,好疼!快救我的孩子!”
就算再討厭她,蕭繼遠也不能不顧她肚子裡的孩子!當即一把攔腰將她抱起,跳上駿馬,直奔城裡而去。
得知公主身體有恙,蕭大人騎馬狂奔而來,皇宮裡頓時忙作一團。就連皇帝陛下和皇后也被驚動,派了御醫過來幫忙。
幸好當日在鎏玥宮裡配的藥還有,急忙拿出來用水化開,給公主服下。用了藥之後,果然肚子就不疼了。又經過御醫的診治,確定母子平安,衆人這才放心。
這一鬧,倒叫宮裡關於“公主夫婦二人夫妻不和”的謠言不攻自破。都說蕭大人策馬入宮,神情焦急,足見是很在乎公主的。何況若是夫妻不和,這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從何而來呢。
蕭大人是國之重臣,陛下跟前的紅人,自然又數不盡的軍國大事要忙。不能陪着公主操辦婚事,也是理所應當。
僅僅因爲蕭大人不陪着公主就認爲人家夫妻不和,也太武斷了。
就連烏蘭夫人也在公主面前誇讚蕭繼遠,認爲他只是寡言沉默,不善表達罷了。能娶到耶律氏的公主,有哪個男人會心裡不歡喜?今天他如此表現,就是在乎公主。
連烏蘭夫人都這麼說了,身邊伺候的奴婢就更是不厭其煩的把各種細節添油加醋,誇得蕭繼遠簡直就成了一個情聖在世。
聽着身邊的人如是說,叫耶律淑哥也開始懷疑起來。
是不是因爲自己對他有了先入爲主的偏見,所以就看不到他沉默之中的愛意?
可能對方確實是不善表達,整個交往的過程中,又總是她太主動,太積極,所以導致他情緒消極,態度冷淡。
然而今天見他如此在乎她,又似乎不是決然無情。
倘若真是有情,那她可真要謝天謝地了!
不管有情也罷,無情也罷。她現在只希望這場婚禮趕快結束,她當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往後就算他可以對她無情,卻也再不能對她無禮!
不說蕭繼遠和耶律淑哥的恩恩怨怨,但說末璃一行到了西京,走街過巷看了一番熱鬧。
賀老六顯然是很熟悉西京,當即就找了一家熟識的客棧住下。
因爲天還亮着,離吃晚飯還有一陣功夫,末璃就提議出去逛逛,還讓賴滄瀾陪着一起去。難得來一趟西京,總不能憋在屋子裡不出去,那太沒意思了。
小將軍立刻把頭搖的跟破浪股似得,一百個不願意出去。
出去幹嘛?這金貴玩意,萬一出去讓人逮住了,那鎏玥皇朝可就真玩完啦!
這等千古罪人,他可不能當!
對此小皇帝是嗤之以鼻!這兒是大齊,大齊老百姓哪個知道她是鎏玥的皇帝?他不到處嚷嚷,誰又能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她就是個不值錢的貨!既然不值錢,那還怕什麼?
倒是整天躲着藏着,看起來才叫形跡可疑,保不齊被人舉報,真給抓起來呢!
虧他還是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見識都沒有!膽小如鼠!大齊人也是兩個胳膊兩條腿,她都不怕呢,他到怕!
被小皇帝看輕,小將軍就不樂意了。誰怕了?他這不是擔心她嘛!她既然不怕,那他也不怕。走就走!
可他也是頭一回來,不認識路啊!萬一兩人走迷路了,可怎麼辦?
末璃又是哈哈大笑!
就西京這破地方,攏共也才這麼幾條街,還能迷路?別笑掉人大牙!
然而這話遭到賀老六的駁斥。西京瞧着破,但着實是挺大,至少比鎏玥的京城還略大一些。只是住的人沒鎏玥那麼多,大是因爲有馬市,牲口市。關這些畜生可需要好大的地方纔行,所以整個城市自然就顯得大了。
不熟悉的人若是亂走,還真是挺容易迷路的。
“那還是別去了,萬一迷路可不好!”小將軍立刻順坡下。
末璃撅起嘴。
“不出去看看,怎麼想辦法找到蕭繼遠?不找到他,怎麼解決戰亂?你以爲是去玩?我們可是來辦正事的!”
嚯,她可是好大的理由呢。
“不如我也陪着去吧。這西京我熟,不會迷路!”賀老六提議。
“那太好了!有賀大叔你陪着,我們可是買了雙保險!萬無一失。”小皇帝頓時歡喜,喜滋滋跳起來,在賀老六肩膀上拍了一記。
被小皇帝叫“賀大叔”,賀老六頓覺一陣誠惶誠恐。
“不敢當叔,陛下還是叫我老六吧。”
雖說他們都是王爺的人,並不效忠這位皇帝陛下。可再怎麼說,這孩子也是名正言順的真龍天子。被皇帝叫叔,當不起!
末璃滿不在乎的一揮手。
“嗨!這兒不是皇宮裡,金鑾殿上。還分什麼君臣!你年紀比我大,叫你一聲叔是應該的。不過賀大叔顯得不親近,要不我叫你六叔吧。你也別叫我陛下,叫我阿璃就行了。這是在外面,咋們就是一家人。叫的生分,反而令人懷疑。對吧,小賴子!”
她說着,伸手一拍賴滄瀾。
小將軍頓時捂臉。
陛下,求不叫“小賴子”,成不!好丟臉!
好傢伙,這是越叫越親近了。她可以不在乎,賀老六可不敢。且不說君臣有別,這叫的跟一家人似得,他怕回去被王爺削死!
柳大人可說了,王爺把小皇帝當親兒子似得看待,自詡親爹。好這他要是成了小皇帝的六叔,那不是得跟王爺論兄弟輩了。
呵呵!簡直自找死路!
“不敢不敢!可不敢!要不我還是跟着梅公公一般,稱您小主子吧。您還是叫我老六就行!”
聽賀老六提到梅若華,末璃臉色一黯。
也不知梅公公和曉樂去了哪裡!雖然她是很相信梅公公的本事和功夫,可是這兒是大齊啊,人生地不熟,天寒又地凍,萬一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
說起來,還有祁進呢!這位神仙肯定是不會有事。就不知又會從哪兒冒出來,給大傢伙添堵。
她不說話,賀老六還以爲自己不領情,惹得小皇帝生氣了。心裡又是一陣惶恐!
哎!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你看這小病貓似得孩子,也能叫他這樣風裡來雨裡去的漢子誠惶誠恐,患得患失。
看來這真龍天子,還真是有點說道!
得了,反正她是皇帝,她愛叫啥就叫啥吧。
王爺要是削他,他也認了。橫豎是給這兩位主子盡忠盡孝啦!
小皇帝恍惚了一陣,隨後就把愁思拋在腦後。眼下還是忙正事要緊,待在屋子裡就算想破腦子也未能又能有辦法,出去走走或許能撞上運道。
賀老六交代好手下手看緊財物和馬匹,沒什麼事不要隨意出去走動,也不要和人交談,低調行事。
隨後便帶着末璃和賴滄瀾出去走走。
對於集市店鋪,末璃並無興趣。直接提議去皇城門口看看,雖然不能進去,但繞着看看,熟悉熟悉地形也好。
好在客棧離着皇城不遠,三人溜達着就能倒。
大齊的皇城沒有鎏玥氣派,但依然守衛森嚴。老百姓只能在城門口遠遠的眺望,一眼望進去,除了寬寬的石板路和高高的城門,以及灰撲撲的城牆,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城門口有一塊巨大的告示牌,圍着好些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末璃撒手就衝上去,仗着人小往人堆裡擠,想去瞧個熱鬧。
告示牌上貼着皇榜,黃紙黑字大紅戳。可惜,全是大齊的文字,她是一個字也不認識。幸虧賀老六和賴滄瀾也擠進來,賀老六通曉大齊文字,給她翻譯了一下。
原來這就是耶律淑哥的賜婚皇榜。上面說賜婚吉樂大勝公主於蕭繼遠爲妻。上面還有兩人的婚期,就在兩天之後。大齊耶律氏和蕭氏通婚,乃是大事。爲了彰顯對蕭氏的重視,屆時連帝后也會駕臨公主府,親自爲二人主婚!
末璃一聽,雙眼一亮。
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正是撞上了好時候!帝后都會駕臨,齊活了!
這大操大辦的節奏真是棒棒噠!
婚宴得請客吃飯,就得請人端菜招呼。也不知將軍府里人手夠不夠?不夠得話,她可以去幫忙呀!
心中有了主意,她立馬拉着小將軍扭頭就走。
回到客棧,關起門來,她立刻發表高論。
“我們可以扮作將軍府的下人,混到婚宴上去,接近蕭繼遠!只要他看到我,就一定會主動聯繫我。到時候帝后駕臨,總能找到機會接近蕭皇后,這就有了密談的機會!”
她雙眼放光,很是興奮,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小將軍依然是搖頭連連,給她潑冷水。
“將軍府下人那麼多,就算能讓我們混進去,也未必能在婚宴上當差。更何況還要接近蕭繼遠,沒那麼容易!你就那麼相信蕭繼遠?蠻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蕭繼遠在邊關,可殺過我鎏玥不少將士呢!他的話,能信?”
“此一時彼一時!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仇恨,只有永遠的利益。此時關乎大齊國本,他蕭繼遠投鼠忌器,除了跟我們合作,別無他法。”
“他還能幫着他的皇帝繼續打我們呀。他是大齊第一名將,殺人立功,纔是本分。”
“你這也太小看他了。蕭繼遠絕不是一個只知道殺人的莽夫!他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男人!而且懂得治國之道,能夠體恤百姓。這場戰爭打得毫無意義,容易兩敗俱傷。連我都能看得出,何況他。這樣的局面,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的。”
“嗬,那傢伙有你說的這麼厲害?你太高估他了吧。蠻子,哪懂什麼治國之道。”
“喂喂!好好說事,不要人身攻擊啊!憑什麼蠻子就不能懂治國之道?小看敵人就是對自己犯罪,懂不!”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
賀老六看看小皇帝,又看看小將軍。心想這兩還真是孩子,說着說着就吵起來。然而,這兩又都不是孩子,因爲爭吵的乃是軍國大事。
一位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一位是深入敵後的將軍,而爭論的又是關於國本的大事。
王爺,把國家的命運交給這樣兩個孩子,真的可以嗎?
不可以也不行了吧,都走到這一步了!
深吸一口氣,賀老六開口。
“小主子,這個蕭繼遠到底可信不可信?”
“蠻子怎麼能……”
末璃伸手一把捂住小將軍的嘴,對着他臉色一正,用力一點頭。
“我信他!不是信他的爲人,而是信他的本事,信他的腦子,信他的野心。他是個聰明人,有抱負,有野心。大齊的皇帝老了,整個國家看似強大,其實搖搖欲墜,千鈞一髮。蕭繼遠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做什麼!能做什麼!”
這話說得微妙,話裡有話!叫賀老六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老皇帝老了,小皇子還小。大齊的這點事,他也是有所耳聞。但陛下把這事點出來,就不由叫人多想。
難道,她認爲蕭繼遠也想做大齊的“攝政王”?
小皇帝說話還真是直接,一點都不避諱啊。
這算是好,還是不好呢?
反正這話他是不能接,也接不了。只好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行!既然小主子你決定了,那就這麼辦吧。老六我在這西京還是有點門路,想個法子混進將軍府還是行的。小主子你就放心吧!只要進去了,總能想到法子接近那個蕭繼遠!”
“真的!”末璃高興的蹦起來。
“六叔你真是我的救命菩薩,萬事靈!事成之後,回去我一定給你記頭功!”
賀老六看着雙眼發光的小皇帝,心想頭功不頭功到沒什麼,可千萬別在王爺跟前叫他六叔就行。
以及,她的救命菩薩不是他,而是攝政王。
畢竟是王爺派他們過來的,這份心意,也是絕了。要不柳先生怎麼說王爺是陛下的“親爹”,對小皇帝那真是沒話說,比親爹還親爹!
瞧着這個架勢,他總感覺王爺這是要當“太上皇”的架勢。
哎!真叫人愁得很呢!
賀老六果然好本事,第二天就找到門路把末璃和賴滄瀾送到將軍府裡當差。
小皇帝長得漂亮,洗把臉換上乾淨衣服,一看就是個體面長相,就被上房挑去當差。小將軍本來也挺體面,可惜如今整日跟馬打交道,又被風吹日曬,成了個黑臉臭小子。臉黑還則罷了,這馬屎臭可真沒辦法,無端薰着貴人可怎麼辦。上房不要他,就打發去馬廄那兒,繼續跟馬一起過。
小將軍氣得頭搶地,憤憤不平。
末璃心裡也有點慌,沒了小將軍保駕護航,她一個人真能應付的過來?
可形勢逼在眼前,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好在賀老六說她是個小啞巴,又是頭一回出來幹活,託了府裡的熟人照看,還特地塞了厚禮。
有了這層保障,她心裡安穩多了。
可惜因爲是個“啞巴”,雖然輪到了上房當差,可也輪不上好活,只能打發在廚房裡當下手。
好傢伙,在將軍府的廚房她可是開了眼!這馬上就要辦喜事了,請客吃飯是頭一樁大事,廚房忙得那是起早貪黑,熱火朝天。
宰羊殺牛,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個場面簡直不得了!
她便是在現代都沒見識過,何況如今。偏偏她是個打下手的小工,人人都能逮着她幹活。這血水裡去,血水裡來,她累的喘氣不說,新換上的衣服也沾滿了血污,骯髒不堪。
這幅樣子,還如何混到婚宴上去?她越想越愁!
可也許正應了“紅紅火火”的兆頭,她在廚房這裡還真就“偶遇”上了蕭繼遠!
她當是偶遇,其實哪能。蕭繼遠貴爲將軍,又是駙馬,怎麼可能來髒污不堪的廚房。還不是小將軍幫忙,趁夜色蒙了面跳上屋頂,想方設法把人“勾引”過來的。
蕭繼遠是剛從皇宮裡回來,從昨天到今天,足足陪了耶律淑哥一天,算是在帝后以及烏蘭夫人跟前當了一回孝順女婿。
論理這也是應當的,可他和耶律淑哥真是話不投機,對坐無言。坐在她的屋裡,對他來說就是坐牢。不,比坐牢還難受。
熬了一天一夜,他終於受不了,以回去查看婚宴爲由,溜之大吉。
對婚宴他是一點想法也沒有,回來就想洗個澡,睡一覺。等着他的,將是接連半個月的酷刑。從此以後耶律淑哥就真成了他的妻子,會和他相伴一生。
想想都覺得恐怖啊!
他真是心力憔悴的很!
哪知回來就遇上不太平,後花園裡竟然出了一個小毛賊,專挑他一個人的時候偷東西,還毛手毛腳的弄出了動靜。
他一個打挺從牀上跳起,翻出窗戶就追上去。
本來是想叫人的,但和那小毛賊打了一個照面,他認出來。
那雙眼睛!是鎏玥那個妖怪皇帝身邊的侍衛!
跟着那小毛賊一路到了廚房,熱氣騰騰,騷氣哄哄,血水污水滿地橫流之中,他一眼就瞧見了那隻小妖怪。
矮矮的,穿着臃腫的棉衣,好似一個油桶一般。尖下巴,白臉蛋,黑漆漆的大眼睛,紅豔豔的小嘴脣。兩片柳葉眉皺着,小鼻子也皺着,嘴脣撅着。兩隻胳膊抱着一個颳了毛燙過的羊頭,吭哧吭哧的扔到木盆裡。
才扔了羊頭,立刻又有人吆喝,把兩條血淋淋的羊腿塞她懷裡。
她雙手抱着,血水還滴滴答答順着手指頭往下淌。
模樣,真是別提多慘!
他的心,一下就疼了。心疼!
這本該是穿綾羅帶金冠的孩子,細白的小手也只拿過玉盞金盃,哪裡是幹活的料!又有誰能捨得讓她做這樣的活計?
可眼前這一幕,又不是夢!她真的在他的將軍府裡幹活,還是又髒又累的活。
這是怎麼回事?
對了!她是混進來找他的!一定是這樣!否則那“小毛賊”又怎麼會故意露馬腳,引他到這兒來呢。
她是爲了他,才受這樣的苦!
想到這裡,他的心莫名就歡喜了!然而心疼也越發厲害!
不能讓她幹活!她哪裡會幹活,幹壞了,怎麼辦!
彆彆扭扭的,他咳嗽一聲,伸手一指。
“那個小孩,對,抱羊腿的那個,就是你!把羊腿放下,過來!”
聽到吆喝,末璃擡頭一瞧,看到是蕭繼遠叫自己,立刻歡天喜地,撒手就把羊腿扔地上,拔腿就往他那兒跑。
好好的羊腿扔地上,管殺羊的屠夫立刻叫罵起來。惹得蕭繼遠瞪眼,嚇得屠夫立刻閉嘴,再不敢呱噪。
她一溜煙跑到他跟前,歡喜的呲牙咧嘴,伸手想拍他一記,舉起手看到一手的血污,悻悻然又放下手。
蕭繼遠心裡也悻悻然的。不過看到她歡天喜地的樣子,他心情也是大好。然而仍舊端着大將軍的架子,不敢在臉上表露絲毫。
板着臉沉沉看她一眼,頭一撇,示意她跟着,自己扭頭就走。
末璃跟着他回到後院,一身血污的站在屋子裡,舉着雙手好奇的東張西望。
她以爲蕭繼遠會住帳篷,而且屋子一定很簡單很簡陋。哪隻全然不是這樣,他住的屋子和鎏玥差不多,磚牆磚瓦,木頭門窗。屋子裡傢俱還不少,桌子凳子,書架木牀。甚至還有一張琴桌,但上面擺着的不是琴,而是一種她不知道的樂器。
如此看來,蕭大人敢情不是武夫,還是琴棋書畫的文士。
真是沒想到呢!
蕭繼遠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麼把小皇帝帶回了住所,還讓她進了自己的寢室。
他這地方,便是相熟的朋友都不曾來過。原本以爲第一個會來的是耶律淑哥,如此想來,她來也好。寧願是髒污不堪的她第一個來,也好過耶律淑哥。
他想自己對耶律淑哥的厭惡,也是超乎想象。
但同樣的,對這鎏玥小妖怪的容忍度,也是超乎想象的。
不過這小傢伙真是太髒了,還臭!不能忍!
叫下人打了一盆水,又翻出幾件他的乾淨衣服,擺在屏風後面。
“把衣服換了。你都臭了!”
啊?還要換衣服?不過她還真是臭了呢!全是羊騷氣!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房裡換衣服……末璃嚥了咽口水。
“快去啊!娘們似的,磨磨蹭蹭!”他沒好氣的呵斥。
什麼嘛!看不起娘們?也是一頭大沙豬!算了,反正她現在不是女人,不管了!
一溜煙跑到屏風後面,她輕手輕腳的把外面的髒衣服都脫了,裡面的小襖夾褲都留着。用清水洗了手,洗了臉,洗出一盆血水。熱氣瀰漫,頓時整間屋子都一股羊騷味。
蕭繼遠皺了皺鼻子,被薰了出去。
末璃心中大喜,連忙把衣服褲子都換上。
好大好長!能塞進兩個她,不得不把衣襟裹起來再用腰帶抓緊,才勉強能穿。袖子長的能唱戲,褲子捲了四五卷才露出腳背。
靴子也沾了血,她就沒穿,踩着他的鞋子當拖鞋,端着水盆出來,把水倒了。
看到她這幅樣子出來,蕭繼遠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乾淨是乾淨了,可她瞧着是越發不像話。這什麼穿法,什麼樣子,不倫不類。
可也知道,這不怪她,是他的錯。她那麼小,穿他的衣服當然是奇形怪狀。
等下還是叫人那一身小孩穿的衣服過來吧!真是麻煩!
把窗戶打開透氣通風,結果她當場就打了噴嚏,冷了。
他這纔想起這鎏玥的美人都是極難養的,凍不得熱不起。連忙叫人拿了炭盆過來,燒上炭給她取暖。
哪知,被炭火一激,她又咳嗽了。趕緊又叫人泡了茶送過來,給她潤喉。
小妖怪喝了一碗茶,結果肚子叫起來,餓了!
得,衣服炭火茶葉他都管了,還捨不得一頓飯?再讓人送熱菜熱飯過來吧!結果飯菜來了,她又嫌餅太硬,咬得她腮幫子疼。羊肉太大塊,啃不動,而且還是白煮,一點味道沒有還騷氣的很。鹹菜又老,還鹹了。怎麼沒有新鮮蔬菜?難道大齊人不吃菜?
都叫鹹菜了,還能不鹹?這鹹菜不是讓她幹吃的呀,只拿來當蘸醬的。所以羊肉纔沒味道。她懂不懂!這個難搞的喲,氣得他直翻白眼,心火亂竄。夜裡不睡覺,盡顧着伺候她了。
末璃自然是一點也不懂!
這一頓飯,賓主都不歡。
羊肉太騷,末璃吃了一頓鹹菜就餅,混飽肚子了事。把盤子一退,嘴巴一抹,她順了順氣,看着蕭繼遠的臉,正色道。
“蕭大人,時候也不早了,咋們還是抓緊時間談正事吧!”
聽到這句話蕭繼遠一挑眉。
“你說。”
“上回你說過願意幫我牽線搭橋,和你們的蕭皇后面談。所以,我來了!我想趁着你和耶律淑哥的婚宴,和蕭皇后見個面。”
“好!我來安排!”蕭繼遠也不含糊,點頭一口答應。
沒想到對方這麼爽快,倒叫她刮目相看。果然做大事的男人就是不拘小節!
“那就多謝了!”她咧嘴一笑,對他抱了抱拳。
蕭繼遠看着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一些破綻。然而對方除了笑就是笑,倒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笑。
皺了皺眉,他沉沉道。
“我幫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該有所回報?”
誒?上回他可沒說要報酬呀!
“你,想要什麼?”先問了再說,看情況答應。
“我就想知道,那天我營帳裡的火,是你叫人放的嗎?”
“不是!”這個好回答。
“不是你,那是誰?”
這個……末璃愣一下。對方定定看着她,她連眼珠子也不敢轉,嚥了咽口水,乾巴巴開口。
“是祁進,他放的!”
就決定是你了,長生子,背鍋吧!
蕭繼遠冷笑一聲。
“果然是他!”
對,就是他!長生子就是專業背鍋俠!末璃連連點頭。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他拿着陛下的狼王令,難道不是我大齊的人?”
“當然不是!他哪邊都不是!他放火燒你的營地是爲了救穆沙,一個合邕的皇子,就在押運糧食的馬隊裡。祁進和穆沙是老熟人了,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落你手裡,當然要出手相救。”
哎呀,越說越像這麼回事,連她自己都要相信了呢。
“你爲何不攔着他?”他又質問。
“我哪敢!都跟你說了,他是神仙!我一個傀儡皇帝,哪敢跟神仙叫板。看吧,見識到他的厲害了吧。他很難對付的!”
“既然他這麼厲害,你又是如何從他手裡逃出?”
“他有他的神通廣大,我也有我的忠實小夥伴呀。何況那天他只顧着對付你,疏於防範,才叫我得了手。也是菩薩保佑!”說着,她雙手合十拜了拜。
哦!合着菩薩保佑她,就讓祁進放火燒他的營帳。他怎麼就這麼倒黴!然而大齊人信佛,他也不能跟菩薩計較,只好生悶氣。
夜深了,廚房忙活的人也都歇了。明天就是大婚之日,有的他忙。蕭繼遠想了想,與其跟這小妖怪生悶氣,還是早點歇息吧。
“睡覺吧!”
“啊,睡覺?我?睡哪兒?”末璃大驚失色。
“當然是這兒。”
“不不不不,我回去睡就行。”開玩笑了,睡這兒,她可不敢!
蕭繼遠一皺眉。
“不睡這兒你睡哪兒?你睡哪兒我都不放心!安省給我待在這屋子裡!就你這樣,出去就能叫人逮起來!”
啊?原來他是擔心她的安危啊。可是……
“這裡沒有牀啊!”
“那不是牀?”他伸手一指。
那是牀,可只有這一張啊。給誰睡?
“你睡裡邊,我睡外邊,湊合一夜。”
啊?不要!莫名其妙她就要和他同牀共枕,哪兒說理去!
“不不不不!我不要!”
“少廢話,上去睡覺!”他真生氣了。
煩不煩啊!睡個覺湊合一夜還這麼多事!鎏玥人就是麻煩!
“我,我出去放茅!”不行,說不通,還是溜之大吉吧。
“屋裡有夜壺!”
不要!她又不能用!
“我上大號!”
“我叫人把恭桶給你拎過來!”
喂,服務不要這麼周到!蕭大人你太好客了,我吃不消啊!末璃欲哭無淚。
“我,我出去和小夥伴說一聲好不好!不然他們會掛念!”她哀求,大眼睛可憐巴巴看着他。
蕭繼遠頭疼,伸手扶額。
“快去快回!要是不回來,我就把將軍府搜個底朝天把你找出來。”
“是是是,我不跑,不跑!”末璃點頭如搗蒜,一邊點頭一邊溜之大吉。
她是真的得去放個茅才行!不然和他睡在一屋,想起來上廁所都不能!以及,小賴子,救命啊!
她的清白,要不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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