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萬全也忍不住含淚,但不敢掉落,用力憋回去,又說道。
“奴婢還打聽到,雖然徐太醫走了,但他身邊一直帶着的小徒弟還在太醫院當值。”
“徒弟?就是那個一直跟着他來,背藥箱的那個……叫什麼來着……”末璃一時想不起。
“叫溫子言,是溫太醫的族人。也不知爲什麼沒跟着溫太醫,倒是跟着徐太醫!”萬全道。
“對對,溫子言。說起來,他在太醫院好像也有些年頭了。”末璃連忙點頭。
“是的。去年他就已經獨自給貴人主子們瞧平安了。”
“溫子言,這個人……也許可以用!”末璃合掌一拍。
“這個人牢靠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寶盒還是心有顧慮。
“等不及了!不管牢靠不牢靠,我們都得把這個人變成自己人。與其找別人,總還是他知根知底一點!”末璃用力一握拳。
“就這麼決定了!照原計劃行事!等明天華太醫給我瞧過,把方子開了,萬全你去太醫院拿藥,務必一定要想辦法讓這個溫子言幫你抓藥!”
“是,奴婢一定盯牢他。”萬全用力點頭。
“拿到了藥,一定親手交給寶盒,寶盒你要親自管着熬好了,給我端來!”她又轉頭吩咐寶盒。
寶盒滿眼擔憂,緊緊握着她的手。
“陛下,一定要喝那藥?能不能不喝?你的身子已經那麼弱,喝了那藥,萬一……”
末璃用力一搖頭。
“由不得我不喝了。喝了還能拼一拼,不喝就真是死定了!”
見她如此說了,寶盒也只好低下頭,暗自傷心。
想起自己親手交給小皇帝的紙包,萬全也忍不住擔憂。
可正如小皇帝說的,事到如今,不拼就死定了!
小皇帝在寢宮裡吐血了!——清心殿的小太監跪在地上如是稟告。
攝政王聽完這話,臉頓時黑如鍋底!
這有完沒完了?
又是暈倒,又是吐血!敢情不用他動手,這小皇帝自己就要完蛋了!
可問題是他現在還不要小蘿蔔頭完蛋呀!
好麼!上回那小蘿蔔頭在御正殿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暈倒,那些遺老們那個蹦躂啊!就差沒跳起來指着他鼻子罵“弒君篡位”。那個彈劾的摺子啊,跟不要錢似得往他懷裡撲!
這會又來一個吐血!呵呵,那羣遺老們這下肯定得樂瘋吧!
又到了他們顯示自己忠良耿直的時候了!
他就搞不明白了,這小皇帝也是,怎麼身體就這麼不好?
這麼一個隨時會駕崩的皇帝,長生觀當着面的跟自己叫板要保,到底圖什麼?
他問過給小皇帝一直看病的徐太醫了,雖然小蘿蔔頭一直病歪歪的,可往年也沒這麼折騰呀?
難不成……小東西是折騰給他看得?
呵呵,這是打算着給他上眼藥嗎?
是不是以爲自己背後有長生觀的支持,他就不敢動他了?
很傻很天真!
爲了不辜負拿生命冒險給自己上眼藥堵心的小蘿蔔頭,攝政王他老人家覺得自己應該移動尊駕,親自去看望一下這位病重的小皇帝。
展萬鈞一路大步流星,直接從御正殿轉到了清心殿。
大煞星親臨,清心殿大小奴婢們頃刻間都夾起屁股繃緊皮,生怕一不留神撞在刀口上,那就死的太冤。
攝政王擡腳就進了小皇帝的寢殿,如入無人之境。
後面緊跟而來的王寶寶跟得氣喘,可不敢大口吸氣,只好憋着臉跟狗似得哈哈。
展萬鈞一到裡面,隔着屏風忽而停下腳步。
“陛下這幾天用的什麼藥?”
王寶寶連忙一個急剎車,哈着腰站住。
寢殿裡全是一股藥味,濃的有點燻人。
“陛下這一陣都是華老太醫看着,方子也是他開的。”王寶寶頭也不敢擡,老老實實回話。
華老太醫,在太醫院混了幾十年了,應該是個穩妥的人呀。
“今天陛下吃了藥嗎?”他又問。
王寶寶眼珠子一轉。
“應該是吃了。”
“什麼叫應該?”攝政王臉一沉。
王寶寶嚇得噗通一下就跪了。
“據奴婢所知,陛下每日用藥都是有時辰的,華老太醫開的方子是一天一服。陛下每日都是晌午用過飯後服用,此刻已經過了下午,所以……陛下應該是用過了!”
展萬鈞皺了皺眉。
“吃的還是老方子?”
“方子應該是新的,但也是華老太醫開的。”王寶寶想了想,連忙又道。
展萬鈞點了點頭,這才繞過屏風而去。
王寶寶連忙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爬起身跟上去。
屏風後就是小皇帝的御用龍牀。
先帝末熙是個荒淫的昏君,龍牀大的離譜,四五個人在上面翻跟斗打虎跳都綽綽有餘。龍牀四角還支了柱子,雕龍描鳳,嵌滿珍寶,再罩上三層厚薄不一的鮫綃綾,朦朦朧朧,雲山霧罩,別有一番情趣。
此刻粉紅明黃的鮫綃綾層層撩起,府門洞開。露出碩大的龍牀上層層疊疊的被褥,被褥都是半新不舊,料子也一般。
厚如雲絮一般的被褥中,小蘿蔔頭皇帝背靠着兩個厚實的枕頭,奄奄一息的躺着。
綾帳裡掛着夜明珠,透過粉色的紗照在小皇帝臉上,給那張小臉平添上幾分血色。看起來倒不是那麼慘!
只是小臉剝落的厲害,比上回暈倒在龍座上又瘦了一圈。那下巴尖的,能戳人!
隔着屏風聽見說話聲,末璃就醒了。等展萬鈞繞過屏風進來,她就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的看了對方一眼。
展萬鈞皺了皺眉。
小皇帝臉小,眼大,活脫脫就是個大眼賊!此刻她頂着這麼一張巴掌似得小臉,兩大眼睛往自己這兒這麼一看。
還別說,確實挺可憐的。
但攝政王一路殺伐決斷,淌着血水,踩着屍山過來,沒那麼容易心軟!
和展萬鈞對了一眼,末璃就連忙掙扎着起來。
“攝政王來了,快,快看座!”
說話間就續不上氣,喘起來,旁邊伺候着的宮女連忙一把扶住他,不是的給他捶背揉胸。
冷眼看小皇帝在龍牀上折騰作死,展萬鈞心裡冷哼一聲。旁邊小太監搬了椅子過來,他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
君前賜座,多大的殊榮。不過人攝政王老人家可一點也覺得榮耀,反倒是他肯要小皇帝這個座,就是給末璃天大的面子了。
龍牀上小皇帝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如今這皇宮裡誰纔是君,誰纔是臣,大家心裡都門清。
末璃還在龍牀上掙扎,似乎必須要下地給攝政王行個禮,方纔顯得她對他老人家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展萬鈞就看着她撲騰。
小蘿蔔頭陷方纔陷在被褥裡只露出個臉,看起來就小。這會子掙扎着從被褥裡出來,他才發現她是全身都小。
登基那天小傢伙穿着整套朝服,裡外裹了七八層,看起來彷彿還行。
這會子她就穿了點單衣常服,那小身板,瘦的勒!
那腰都沒他大腿粗!胳膊就跟甘蔗一般,還是刨了皮的。
小手小腳露在外面,竟然只有那麼一點!
而且,白!
整個就跟麪粉搓出來似得,軟綿綿有氣無力,往地下一摔,他就能散了!
這要散架的玩意還在龍牀上撲騰,半死不活的。
展萬鈞咳嗽一聲,沒好氣的開口。
“好了,陛下還是躺着吧。”
攝政王開話了,末璃就真老老實實的躺回去。
寶盒連忙給她在後背又添了一個枕頭,又把兩層厚厚的被褥給她重新蓋好,好讓她半坐着跟攝政王說話。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吐血了?”展萬鈞把小皇帝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慢悠悠開口。
末璃低着頭,手指漫不經心的捏着被角,微微苦笑。
“老毛病了,不礙事!”
展萬鈞眉頭一挑。
“陛下身負鎏玥江山社稷,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身體!”
末璃心裡呵呵,說什麼鬼話呢,就她,還身負江山社稷。
別逗了!
不過也就心裡想想,可不敢說出來。
無所謂的淡淡一笑,擺了擺手。
“我的身體一貫不好,江山社稷就只能託付給攝政王你多多擔待了!我鎏玥能有攝政王你這樣的能臣俊才,真是萬民之福,社稷之幸!”
沒想到這小蘿蔔年紀不大,打官腔還挺有一手。倒是小看他了!
只是光會打點嘴皮子仗,就值得長生觀爲他出頭?看來這小東西身上,還有不少秘密,他不知道呢。小小年紀就能裝神弄鬼,倒也是個可造之材。
只可惜,他姓末,出身不好,註定命薄!
小孩子裝神弄鬼,還不至於讓他攝政王擔驚受怕。但小孩子既然劃出道來,他少不得也得應酬周旋。
誰讓這小蘿蔔頭是個正兒八經的皇帝呢!想到這小娃兒還是個皇帝,展萬鈞就沒來由的想笑。把整個鎏玥王朝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感覺還挺爽!
他微微一笑,貓哭耗子假慈悲道。
“話雖如此,可陛下到底是陛下,您要是不好,我這個做臣子的也不能安心。還請陛下爲了臣等,爲了天下蒼生,好自珍重纔是!”
哎喲,這話說得,誰信啊!末璃是一個字都不信。
呵呵!她要是好了,他纔不能安心呢!
末璃正想着怎麼把話題從相互恭維轉出去,豈料對方率先轉了話題。
“這一陣陛下的方子都是華老太醫開的,先前還好好地,怎麼今天就這樣了?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說完,他眼風一掃,鷹隼似得看着末璃。
末璃眼觀鼻鼻觀心,無動於衷。
“終歸是我這身子不中用!華老太醫的方子,總是不會錯的!”
嗬,這話絕對是話裡有話!華老太醫是他叫來的,自然不能說有錯,小皇帝這手以退爲進,有點意思。
看來,問題還是出在華老太醫身上,又或者,是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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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五的中獎率,我中了。吃消炎藥發生不良反應,臉上出皮疹了,好難受!~(_
幸好還有幸運的事發生,換上封面了,有木有!(*^__^*)嘻嘻……感謝酒豆桑,連夜捉刀趕出來的!(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