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斑斕紫
須知金海城中，洪府家宰求德迎來送往的都是頂級名流，自己也算是個檯面上的人物。
求大平日揮霍乃父家資，又披着洪家虎皮，向來都是橫行無忌，輕易不受委屈。
更何況，明月姑娘可還在後頭看着！
“虎子，給他點教訓。”
求大伸手一指，命令道。
主家開了口，鐵塔般的漢子頓時逼了上來。
這虎子修習的是江湖淺白功夫，修爲只到內視境大周天。
但搭配他天生過人的體格力量，與尋常衝脈面武者交手也能相持。
“小子記得，打你的人叫樑虎！”
洪範摘了帷帽跨過門檻，劈頭便被一陣熱鬧撞在臉上。
“你能理解的吧？”
“求二，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找你是來催債的。”
他昨夜以前都不知道，樑虎還能有那麼人畜無害的一面。
但這一巴掌卻是被擋了下來。
“以爲我到底不敢對你兒子們下手？”
求二提着蟋蟀籠，心道我理解個屁，但面上還是連連點頭。
“人多眼雜，我們去隔壁巷子說話吧。”
“我早就說了，來找你就是託你向求德傳個話，結果你偏要生事。”
“指教？用詞倒挺講究，和你三弟一樣上過文塾？”
他自言自語兩句，與劉嬸招呼了一聲，就出了院子。
“對了，昨日那個樑虎，後來傷勢如何了？”
“還，還行吧。您是，洪範公子？”
盞茶功夫裡，圍觀者或蹙眉攥拳，或振臂助威，渾然忘我。
老頭瞥了眼擠進來的生面孔，也不去管，只是照流程推進。
樑虎鐵鑄般的胳膊上肌肉條條束起，額上豆大汗珠流下，竟是疼得連話也說不囫圇。
但想到昨日被擡回去的樑虎，這傢伙哪裡敢動？
羞花館上，好幾位姑娘同時想到。
他顫聲說道，全身抖如篩糠。
求二郎小心翼翼提回蛐蛐，又從魯七那取了兩千大錢的彩頭，氣勢越發高昂，只覺得今日氣運大發，要再往賭坊廝殺一通。
至於下了注的，抑或本就身在局中的求二與魯七，那更是青筋暴綻、咬碎牙關。
求二討好笑道。
“所以求管家，你是反射弧比較長，還是有了誤判？”
他心道我爹從來只搞錢，哪裡會欠錢？
求二回道，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求二賠着笑。
洪範笑道。
隨着裁判一聲“搭牙”喝令，蛐蛐們被探棍引導着互相開咬。
“但你爹是府上大管家，他欠我錢不還，我着實沒有辦法。”
卻是一紫一青兩隻大個頭蛐蛐。
其人比自己年紀稍小，容貌俊美得不像話。
木盒子裡廝殺一開，天井方寸地剎那繃緊。
另一邊，樑虎遭了此生未有之重。
但看到玉面煞神眉頭一豎，只好又點頭。
此時雖是晌午，但這高牆深巷卻很幽暗，彷彿與世隔絕。
“這回不用說，我這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一擊之下，他便如斷了線的木偶，撲通雙膝跪倒，然後軟在地上，無聲無息蜷成了嬰兒模樣。
一個清瘦老頭用金石般的嗓音吊嘯道。
他一步跨過樑虎，湊到求大耳邊說道。
圍觀者們定睛看去，發現巨漢的右手手腕被小了兩圈的青年擒在手裡——後者神情輕鬆得好似在自家雞圈裡抓了只雞。
他雙手抱臂，側首問道。
求二本能搖頭。
“一定傳到，您說！”
“我記得了，捱打的人叫樑虎。”
洪範右手握拳，渾身如長弓張滿，力量的美感剎那一閃，就隨着山洪崩泄般的拳頭貫入了樑虎小腹。
日升月落，已是初八早上。
“虎子他受了您的，額，指教，今早還不能利索下牀。”
······
五月初七平靜得出奇。
“唉，你看我面相，也知道我是個怕事的平和性子。”
“這一場勝者的彩頭是兩千大錢，想順道發財的爺請邊上下注！”
洪範憑力道擠進去，才見到了大將和力士。
“這我知道，不必你說——你爹是洪家家奴嘛。”
洪範關心道。
衆人看去，那張滿是橫肉的寬臉上只剩下茫然，好似回到了剛出生時的純潔，再無一絲兇戾之氣。
“去私塾上過幾日，但天資駑鈍，沒學出什麼名堂。”
洪範就着槐樹蔭涼做完早課，把掛在邊上的帷帽戴上。
“你爹欠我錢的事，你知道的吧？”
求二皺眉轉首，便見到一位揹着帷帽的青年。
【這樣的品格面貌，就是倒貼一百個大錢，我也是肯的。】
洪範說道，手上發力，不容分說地把求二帶入了衚衕角落的一個斷頭巷子。
虎子睨着“瘦弱不堪”的洪範，拉開胳膊掄圓了就是一個耳光甩出。
“我爹是洪家……”
求大的酒霎時醒了一半。
“你那蟲兒不錯，能值不少銀子吧？”
望着少年出拳剎那、翻卷白布衣衫下隱現輪廓的肌肉線條，老鴇和明月彷彿各自回到了青蔥少時，不知不覺半紅了臉。
求二先是一怔，然後面色立刻蒼白起來。
洪範搶白打斷。
“這才被逼着來找你們。”
洪範說道。
“好了，寒暄就到這，我今日找你，也是想再託你給你爹傳個話。”
洪範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衆姑娘失望的目光中取回帷帽瀟灑離去。
洪範點點頭，瞥了眼跟在求二身後的壯年伴當。
天井裡頭，一張長木桌被衆多人圍得水泄不通。
半個時辰後，城南的天井衚衕。
求大聞言自是點頭連連，哪裡敢多問一句。
“你……”
及至老頭最後一聲“聳青銅立盆（死了），斑斕紫通吃”，緊張氣氛纔在轟然喝彩中散去，讓桌旁老少們回過了魂。
此人是求德爲二兒子配的常隨，手上也有點功夫。
但剛等他邁出門檻，就被一隻修長有力的胳膊把住肩頭，帶往側面。
洪範嘆息一聲，面露愁容。
“看來你大哥有替我傳話。”
“讓你爹把欠我的一百二十兩銀子早點還來，他知道我是誰。”
他賣着笑，低聲問道。
洪範在小院裡修行一日，既未等來一百二十兩銀，也未等到有人登門興師問罪。
洪範靠在牆邊，堵着巷口。
“接下來要開盆（開賽）的，是求二郎的大將斑斕紫，和魯七郎的力士聳青銅！”
洪範咧嘴笑道，從磚牆上借力彈起身子。
求二的笑容勉強起來。
他是個伶俐人，知道不用動嘴，那想必是要動手。
PS：最近消化很不好，老是胃動力不足脹氣，有啥法子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