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慈子孝
“求管家，你現在就把蔣氏傳來！”
大夫人厲聲下令，立刻就有小廝往廚房衝去。
不多時，蔣家婆子就被提了過來，頭上還戴着劉嬸的織錦頭巾。
然後便是得了大夫人指示的求管家開始問話。
事情發展正如洪範預料——往日伶牙俐齒的老太婆眼見這麼多大人物在場，哪裡還有能力對質辯駁？
幾番問話下來，她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將所作所爲全部抖了乾淨，半癱在地上。
“大夫人與管家平日都對老僕親善，老僕就豬油蒙了心，起了貪念，這纔在範少爺處下手。”
不過哪怕到了這個時候，蔣家婆子至少還有一線清明，只把所有過錯都往自己身上來攬。
“老僕家裡世代都服侍洪家，老僕今次犯了大錯，願領受責罰，只求大夫人不要趕我出門……”
這等場合，她不敢施展嗓門，只是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不止。
“範哥兒，這番處置，可能合你心意？”
奴僕欺主，不論在哪個宗族都是最大的罪名。
他說着，擡頭瞧着天上那輪明月。
只不過諷刺的不是他，而是洪家。
但這一切當然不是沒有代價的。
“萬幸範哥兒沒出什麼好歹，便饒你性命。”
“但我得承認，過去的我，有一件事看得着實透徹。”
自今日後，他可以肯定每日飲食不僅不會有折扣，甚至還會比正常標準好得多。
“臥病在牀的這幾日，其實我一直在反思。”
一出鬧劇，最後以大夫人對洪範的誠摯關懷作結。
“那就是男兒立身靠自己——在這金海城，那便只有武道二字！”
後者作爲蔣氏的頂頭上司，只能低頭唯唯，不敢做聲。
所謂淨廁婦，便是清洗馬桶茅房的奴僕，在洪家是報酬最低也最爲骯髒卑賤的工作。
“反思我前些年在待人接物、澄心正念上的諸多不足。”
洪福撓了撓腦袋，回道。
“我等大族託庇廣泛，難免泥沙俱下。”
洪福好奇道。
洪範笑問。
要真是母慈子孝，告狀還需要等到今日？
洪範本人對此，自然最是清明。
據劉嬸所說，這蔣氏的兩個兒子，都算得上長房兩位嫡子的身邊人。
那可是他的最愛。
洪範點點頭。
這話似是嘉獎，但在洪範聽來，卻總覺得有股諷刺味道。
洪範輕聲嘆息，再不管那輪似是而非的明月，只張手抄起一塊蹄髈，痛快大嚼。
如此思慮着沉默片刻，洪範突然注意到坐在身邊的洪福已經定定注視了自己半晌，連碗裡剝好的蝦仁都忘了往嘴裡送。
她聲色俱厲，嚇得蔣家婆子又開始狠命叩頭，額上很快鮮血淋漓。
大夫人又對洪範問道。
“啊，也沒啥，就是覺得範哥兒受了次大傷，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受惡奴如此苛待，竟還能一心維護家聲，當真不易。”
大夫人重新掛上笑顏，自嘲道。
“求德，罰蔣氏半年月例，革出廚房，做淨廁婦。”
他很清楚，今日處置看似嚴厲，實際上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流水席上，但凡稍有閱歷者，都能看出“母子”兩人間的暗流。
“洪福，這樣看我作甚？”
“是有些不一樣了。”
有李家客人等候在旁，大夫人不願拖延，很快做下判決。
“什麼事？”
“我治家無方，讓鶴公見笑了。”
蔣家婆子的責罰最終止於錢財職位，一是洪範自身位卑無力，二是她在上頭也確實有幾分體面。
直到求管家上去一腳將她踢翻在地，這才委頓住口。
看起來，洪家長房依然是母慈子孝，些許風波不過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張。
其中言語，大多就是在討論剛剛之事。
否則洪陳氏必然逃不掉苛待庶子的惡名。
眼見事情平息、洪範識趣，大夫人心頭怒意稍斂，轉頭又對求管家訓斥，罰了他三個月的月例。
“蔣氏，若非我洪家以仁德治家，今日便是打殺了你，也是天經地義！”
“夫人處置公道，洪範沒有異議。”
一直負手旁觀的李鶴鳴淺笑回覆，又特意對洪範開口。
隨着鹽分和油脂的香味在脣齒間瀰漫，那些糾纏不去的利弊權衡終被他徹底拋開。
洪範再度行禮，一眼也沒有看軟在地上的蔣家婆子。
隨着幾位大人物的背影消失在內院，外院又恢復了之前的嘈雜。
今日被落下的面子，必然會像一根刺一樣紮在洪陳氏的心中，假以不長的時日，就會爆發出來。
好好療傷，好好練武。
至於未來，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PS：半夜沒睡着，磕了片安眠藥，今天就起遲了……
一般來說都是上午起牀就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