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走過去,仔細看,祭臺有臺階而上,臺之上仍然有一臺,臺高一丈,臺上鏡在十圍。
陳景看到鏡面對着的方向,說道:“那是什麼方向?”
“我想,那裡可以是東方。”虛靈說道。
陰間天地間是一片晦暗,天空之中無日夜星辰,無四維,自然也無方向可言。
“爲什麼要東方?”陳景有些疑惑地問道。
虛靈來到孽鏡臺下,摸着鏡臺邊緣走了一圈,來到鏡前,看着鏡中的人說道:“河水總是向東流。”她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陳景想不通河水向東流與孽鏡臺面向東方有什麼關係。
虛靈繼續說道:“我以前就覺得時光是那麼的不可捉摸,無論用什麼方向都無法抓住他。那時間就像是被奔流的河水帶走了,人們都是被奔流的河水沖走了年輕健康的身體,我想,河水將他們年輕的生命帶走,帶去了東方,有一天,他們的靈魂一定會從東方回來吧。我希望孽鏡臺可以將他們的一生都照出來,這樣,即使他們最後仍然消散於天地間,至少也能在孽鏡臺前留下他們一生的事蹟。”
“那爲什麼要叫孽鏡臺。”陳景問道。
“我覺得,一個人的一生,無論在他生命終結之時是多麼的受到大家的尊敬,又或是成仙得道者,必定有其不得道之時,他的一生呈現,有行錯不得道之處也將再次一交出現在主人的眼中,所以這是孽鏡臺,此鏡又可稱爲業鏡。”
“那若是真有人一生行善,毫無過錯呢?”陳景說道。
“倘若一生行善,毫無過錯,必定會靈性光明,在孽鏡臺前只會空明一切,心中無陰影,也就看不清原型。”虛靈說道。
陳景嘆道:“那豈非只有心中有罪孽的人才能在鏡前顯形了。”
“若我不另行出手,那就是這樣。”
陳景想了,說道:“看來這孽鏡臺前是無好人了。”
虛靈笑了笑,頗爲得意的樣子,這也是陳景第一次看到了虛爲露出這樣的神情來。他笑道:“這孽鏡臺難道就沒有別作用了嗎?”
“當然有,在你沉睡的七十年裡,有過幾次他們同時進到城中來。可惜沒能留下他們,若非有這孽鏡臺,只怕你呼喚我時,已經沒人答應你了。”
陳景這時才瞭解到她的處境是這般兇險,說道:“那我喚你,你怎麼還要離開這城,去打通陰陽壁障接我進陰世呢?”
“我雖然不知道你這些年去了哪裡,但我也不是不知道外界之事,你消失了這麼久,突然出現呼喚我,我怕你不知道天地間的情況,被人給圍狩了。”虛靈說道。
“圍狩?”陳景重複豐這兩個字,頗爲疑惑。
“千羅萬劫顯妙清雪大帝的師弟當得起圍狩二字,曾在凌宵寶殿憑一已經之力讓時下天地間的那些最顯赫的神將差點永遠醒不過來的人,當得起圍狩二字。”虛靈說道。
陳景卻是對這個不太在意,他說道:“難道就只有這些嗎,你知不知道師姐留下一句話叫我不要再回增,你知道爲什麼嗎?”
虛靈顯神閃動,思在思索,過了一會兒,說道:“你這七十年來一直沉眠於黑暗之中,應該沒有聽過‘種神’這個詞。”
“種神?”
“沒錯,鍾神,據說這千年來,不少人被種下了神源。”虛靈說道。
“被什麼人種下了神源?”陳景快速的問道。
“不知道,據說是以前的那些在大神通者。”虛靈說道。
“他們不是都死了嗎?”陳景驚訝地說道。
“也許沒死,誰知道呢。”虛靈說道。
“那有誰是被種下了神源呢?”陳景問道。
虛靈看着陳景說道:“不知道有誰,你呢?”
“我嗎,我當然沒有。”陳景自信的說道,他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竟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就在這時,城的上空突然傳來聲音:“陳道友既然已經回來了,何不出來與當年熟人見一見呢?”
陳景擡頭,不等他說話,卻只看到一片座巨大的山自高空之中壓了下來。只看一眼,陳景便知道那不是山,那是番天印,印還是那枚印,在凌宵寶殿之中,他手中番天印沒有給他任何的幫助,不光是他,其他的人手中寶物也同樣的沒能給他們的幫助。現在陳景終於見到了這廣成道場的傳人手中那枚番天印出手是什麼樣子了。
似山,又不似。山不會有這般的冷漠,下面那般的平整,一看就覺得印下的一切生靈將成爲粉末。晦暗的天地無法因番天印的遮蓋而顯得更加的暗,但是那種遮天蔽日的感覺依然在番天印一出現便形成。
“番天。”
如一塊天空坍塌了下來。
番天印所能覆蓋的範圍竟似剛好就是整座秦廣城,陳景在這一剎那間,感覺身體像是被束縛住了。
番天印不斷的落下,城中開始模糊,整個城中的一切就像是在番天印的壓力下碎散而去,顫動着,越來越不穩,最終化爲一片黑色的霧氣,化爲一片黑暗。
若由城頭朝下看去,只會看到幽深一片的黑暗,城中的一切都看不到,而城中的陳景是在一剎那間感覺那番天印遠去,就像是深淵的深處看着深淵之外的一片落下的葉子。
陳景知道,這是虛靈出手了,秦廣城的主人是虛靈,而他則像一座城中的小螻蟻,一切都是那麼的巨大而遙遠。
番天印要將整座秦廣城覆蓋着,要將整座城鎮住,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想做的事情,卻一直無法直正的做到。每當元真憑着手中番天印要落下之時,總是會感覺印下秦廣城變的虛幻不實起來,印落下去後也許只會落入無盡的深淵之中。這當然只是在他出印之後纔會有的感覺,在那印還在他手上之時,他從來都只感覺手中的印能夠將這座城壓的粉碎,將這座城從世間抹去。
但是當印一出後,便覺得這城虛幻不實,又覺得像一個吞噬萬物深淵,即使是番天印覆蓋面積再大也將會落入其中被吞噬,所以這些年來,秦廣城在那裡,番天印則是一直沒有落。
他沒有把握的事是不會做的,印不落,便不算失敗。
而這次也有着不同,那印就像一塊烏雲密佈的天空,自天空的烏雲之中突然出現鑽出一個人來,憑空沒出。這人一身紫色道袍,背上揹着一把黃劍,從陳景這個角度來看,就像是一個凡人擡頭看九天之上的只飛鳥一樣。
只聽那個道人在出現之後,揚聲說道:“貧道元玄子,聽聞陳司雨重現天地,不勝歡喜,之前匆匆一面,難睹陳司雨真正風采。多年以來,一直聽聞陳司雨於凌宵寶殿之中鎮封天下修士的神話傳說,今有幸得見,欲憑手中三盡黃龍劍領教陳司雨神通。”
說罷,擡手拔出背上的劍,一片黃光瀰漫,劍吟聲灑下,元玄子又將手中的劍朝晦暗的天地間一擲,劍在虛空之中微微一頓之後,便朝幽暗的城中刺下來。劃過空寂黑暗的長空。
從他那裡正好可以看到秦廣城中唯一的人,就是站在城最底部的陳景,陳景的四周一片漆黑。
在他的心中,此時的陳景只怕已經被番天印的神威給鎮住了,即使沒有鎮住,也在番天印下會神通大減。在以往,番天印落下之時,許多法力神通都不弱的修行只是擡頭看着印落下,連抵抗都像是忘記了,又有些即使要逃,卻在印的下方連遁術都使不出來,因爲印下的虛空在印未落下之時已經被番天印給封禁。
這便是番天印的可怕之處。
黃龍劍閃逝而下,只一剎那間便已經劃過了黑暗幽深的虛空,出現在了城中的陳景面前。元玄子大喜,暗道:“他果然是法力大減,居然已經不然行動。”
黃龍劍黃光大盛,一條黃色巨在這一剎那間出現了。
嚶……
一劍刺下。
咽喉。
他這是要削首。
然而就在劍刺下的站立不動的陳景突然低頭,一口咬在了黃龍劍上。玄元子心頭一震,就像被人咬在了自己的心肝上。他心中大驚,催動御劍訣,黃龍劍在劍光大盛,從高空中看下去,就像是一隻黃色的龍被一個呆站不動的人一口吞了頭顱。看上去非常詭異而震撼。尤其是他站在那仿如深淵底部一動不動的樣子,宛如巨魔之物。
咔……
玄元子感覺自己的心被咬碎了,身體一顫。
耳中卻傳來陳景的聲音:“劍氣外露,你還差的太遠。”
說罷,只見陳景朝外一吐,那黃龍劍倒飛而出,化爲一道如劃過漆黑夜空的流星光芒直上九天。那劍的劍尖已經沒了,劍破虛空之聲顯得格色的刺耳。玄元子還待收回黃龍劍,掐着收劍訣,手中籠罩着瑩瑩清光,一手抓出。然而那劍卻從他的手上一劃而過,他的手腕瞬間斷去。
啊……
他心中驚駭萬分,眼中滿是恐懼,一抹劍光朝他的咽喉划來,他連忙側身,朝天空一縱,便要遁入番天印中逃去,卻有那斷了的劍光瞬間沒入他的額頭,隨之他的頭顱飛起,朝黑暗之中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