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誰復活。”
顏洛娘聽到了陳景的話驚訝的問着,她不明白陳景爲什麼突然之間說這些話。
他突然覺得陳景有些不對勁起來,他身上氣息明滅不定。
“你想到了什麼嗎?”顏洛娘問道。
陳景緩緩地走近那血河岸邊的花,說道:“我想到了許多,多到我不知所措。”
顏洛娘從來沒有聽到陳景說過這樣的話,在她只是打魚的女孩之時,陳景便是河神,她的心中,陳景永遠是那樣的清清冷冷,自信無比。
陳景突然蹲了下來抱着頭,他的腦海之中畫面紛涌,不同的時空,不同的記憶涌起,有小時的隨老劍客在天地間行走時的畫面,有後來他一個人修行的場景,有凡人在祭祀他時出現的聲音,錯亂交織在一起,就如一潭混濁亂涌的水,又無處可溢出,只是陳景的腦海之中翻動。
畫面最終定格,化爲一個老人站河邊。老人望着滾滾翻涌的血河,一縷黑煙順隨着風輕輕的朝那老人身上飄去。緩緩的,輕輕的,那縷黑煙在就要沾上老人的衣服之時,老人突然回手一抓,那一縷黑煙竟是被他抓在手裡。只見黑煙在他的手上瘋狂地扭轉,似要從他的手中逃走,同時自黑煙之中傳來驚恐的慘叫聲。
老人只是看着,並沒讓那一縷黑煙消失。又過了許久,老人像是在失神,又許久,老人突然喃喃地說道:“既然你想佔我的身體,我便爲你塑一個身。”
說罷,只見他的手在虛空之中一抓,血河之中便出現一條似魚非魚的怪物,怪物被抓老人的手上同樣瘋狂的掙扎着,老人甩手一抖,那似魚非魚的怪物身上的肉便被生生剝離,飄浮於些空。又見老人朝虛空抓去,憑空有骨頭出現,各處的骨頭,各不相同,顏色也不同,最後組成了一個人類的骨架,又見老畫了一道玄奧的符印在骨架有額頭,骨架便在地面上站定了。那飄浮在虛空的怪物的肉被老人搭附在骨架上,最終融合在一起,化爲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
陳景看到這裡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心中有禁有些慌亂。緊接着便見老人將手中的扭動幽魂朝自站在那裡的小孩子額頭拍了進去。
疼痛,全身劇通。
陳景彷彿現在還能體會到那種疼痛。那是身體初成之時的全身劇痛感,那個人正是他。那個被老人用這轉輪殿中的枯骨與血河之中怪魚肉塑成人正是陳景,他終於知道自己的來歷,也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沒有更早的記憶了。
“原來我只是這陰世轉輪城中的一縷幽魂而已。”
老人對陳景說道:“當你再回到這裡之時,你就去放手一搏吧,是再化爲一縷血河畔飄蕩的幽魂還是九天逍遙全看你自己了。”
說罷一指點在陳景的眉心,光華璀璨,似有萬千的符咒法文鑽入眉心,卻又一點也不知道是什麼。陳景自那以後便跟隨着老人在天下間行走。
“原來這血河之畔只是我生命的開始。”
陳景已經站了起來。
他擡眼向血河的兩岸看去,竟是看到了連綿不盡的暗紅花朵,花都含苞待放,卻只見花,不見葉。
顏洛娘看到陳景似乎平靜了下來,她不知道陳景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過了許久,陳景突然說道:“昨日星辰非昨夜,驀然回首已是百年身。”
顏洛娘不知爲何覺得陳景有了些改變,彷彿看到了似是而非的陳景,陳景語氣之中多了幾分別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
“你怎麼了。”顏洛娘問道。
“沒怎麼。”陳景說道:“我在想你會不會是那個泉音,我在想,這裡將會有着怎麼樣危險在等着我。我在想,我以後是該怎麼走。”
“我當然不是祖師,我是河前村的顏洛娘,從小陪父親打魚爲生。雖然我不知道泉音祖師是否還活着,但我絕對不是她。”顏洛娘說道。
陳景卻沉默着。
顏洛娘緩步來到血河邊上,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那暗紅的花,說道:“這些花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見花瓣,不見葉。”
陳景依然不出聲,顏洛娘疑惑的回頭,只見陳景正愣愣的擡頭看着晦暗的天空。
轉輪城中本是連晦暗的天空都看不到的,他們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轉輪城中,若是在的話,那麼面前的這一條血河便是穿過了轉輪城。
顏洛娘同樣的擡頭看天空,只見天空之不知何時出現了水韻一般的光華,雖然暗淡,但是確實是有了除黑暗以後的色彩,整個看上去有些個玉盤。她不知道是現在纔出現的,還是一直就有的,而只是沒有注意到。
“那是什麼?”顏洛娘問道。
陳景搖頭,他看着,能夠確定那根本就不是陽世透過來的光華,但是卻又不知道那裡是哪裡,直覺告訴他那光華之中不是善地。
那只是並不大的一塊,裡面的水韻光華彷彿還在變化轉動着。
陳景突然說道:“我本來只是這血河畔的一縷幽魂,只是因爲妄想奪老劍客的身體而被那抓住。老劍客以這轉輪城中的枯骨和血河之中的修羅之肉塑成了我的身體。雖然那俱身體已經腐爛,被融入到了這俱石像之軀之中。但是對於我來說,老劍客對我還是有着莫大的恩情,他給了我身體,讓我有機會在天地間行走,他爲我了開了靈,爲我開了慧,讓我從一個懵懂不知天地,只知本能的幽魂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
顏洛娘聽着,看着陳景。陳景語氣聽起來平靜,但是她卻敏銳的感受陳景那波動的情緒。
陳景頓了頓後,突然又大聲地說道:“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感謝他,是他給我去人世間的機會,無論他在我的魂魄之中種下什麼,我都要感謝他給我這次機會。”
陳景的聲音很大,到最後幾乎是用喊的,彷彿要將內心深處的些東西喊出來。
“今朝一過,今朝一過,一切都將不同……”陳景這一句話前面很大聲,後面卻又是低喃着。
顏洛娘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連忙問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嗎?”說罷也看着天空,又看着四周,空空曠曠,除了他們兩人之外,誰也沒有。
“會,這裡將會有着千年來最大的事發生。”陳景說道。
“難道會比天庭凌宵寶殿現世於世間更大?”顏洛娘緊緊的問着,她並不太相信這裡將會有大事發生。
“千年前仙神一夜消失,千年之後或許要一夜再臨世間了。”陳景擡頭看着天空。
顏洛娘說道:“那我們何不離開這裡,避開此處便是了,你回神域之中,我回廣寒宮,又何懼這天地的變換。”
“避不了的,在當年我被老劍重塑身軀離開這裡之時註定將會有這麼一天,如果我死了,自然就沒有什麼,活着,那就避不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你也是避不了的。”陳景說道。
“我?”顏洛娘疑惑。
“你是廣寒宮主,得廣寒劍傳承。”陳景說道。
顏洛娘看着陳景,眼中滿是疑惑,說道:“是啊,怎麼了。”
“你聽過種神嗎?”陳景問道。
“聽過,但是真的會有種神嗎,憑我們現在都不能發現身體之中有什麼隱藏。”顏洛娘說道。
陳景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只聽他說道:“他們是曾經天地間最強大的存在,我們現在的一切修行之法都是傳承於他們,那現存於世間的各種強大法寶,都曾是經他們的手祭煉而出。他們曾與天相爭,建立了這世間的各家門派,建立了世間各種秩序,現在雖然看不到他們,卻到處都留着他們的痕跡。或許,修行他們留下的法門,繼承他們留下的靈寶,傳承了他們的神通,這些都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被種神。”
顏洛娘將手中的廣寒劍擡起,凝視着廣寒劍,過了許久才說道:“我的確是那個涇河之上隨父親打魚的人,絕對沒有被種神。”她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對着的手中的廣寒劍說。
陳景並沒有再說什麼,他可以肯定,紫微大帝一定是發現這個天空之中如玉盤一般的東西,所以纔會有紫微宮之中的那一幕,他知道的顯然比陳景要多。既然紫微大帝知道,其他的大帝沒有道理會不知道。
他們在沿着血河邊上緩緩的行走着,並沒有要走到哪裡去目的,只是隨意的走動着。
血河之中的浪花翻動,看上去不但有着暗流洶涌,還是奔騰迅速,但是卻沒有一絲的聲音,河水如血,卻沒有一點血腥味。
偶有怪魚隨浪而遊走,卻並沒有一隻會躍出河面來。
天地間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便旁邊的暗紅的血河和那天空之中淡淡的光華。
陳景與顏洛娘在血河邊上走着,這緩緩地走動也是在平復着自己的心情,又是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他雖然不知道天空之中似玉盤一樣的東西是什麼,直覺卻有告訴他,一切根源便是那裡。
陳景突然停下,手一翻,掌心多了一盞青燈,朝顏洛娘說道:“倒是差點忘記了,這青燈是你廣寒宮中的東西,還是收好吧。”
這青燈是顏洛娘七十年前送給陳景的,那裡她無法進凌宵寶殿助他,便將這燈送給陳景相助。現在陳景還回來,她自是接過來,說道:“這青燈其實並不是我們廣寒宮的東西,據說是師祖自祖巫殿中得來。師父與衆位師兄師姐們都無法祭煉這青燈,卻在我才入廣寒宮不久便與我有了感應,真是奇怪。”
她接過那青色的琉璃定魂燈,只是將燈捧在手心看着,陳景看着她,似要說什麼,卻又一句話也沒有說。
兩人着在血河之間,沉默了許久,陳景心念間有些觸動,在這即將來臨的天地變換之局前,決定要將自身的一切都融匯一下,順便將那隻眼睛祭煉一下。他坐了下來,坐在血河邊上,奔騰的血河之浪自他在他的面前奔流,身邊又有暗紅的花延綿到遙遠之處。顏洛娘也在旁邊坐了下來,捧着那青燈看着,神色複雜,像是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