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向縣委、縣政府彙報之前,我得先去人民醫院找找院長屈立新摸摸情況,把內部集資這件事向他吹吹風,聽聽他們的意見。這天上午我批閱了幾個文件,既沒叫分管教科文衛的桑副縣長,也沒叫衛生局局長呂愛國,就讓司機把我送到了人民醫院。
屈立新見我這位縣委副書記駕到,高興得像揀了金元寶似的。屈立新緊緊地握着我的一雙手,說:“楊書記呀,我們全院的醫務人員,真是早也盼晚也盼,簡直是望穿了雙眼,今天終於把您給盼來了!您看您楊書記,來的時候你也不先給我打個電話。說來就來了,給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先告訴你我要來你們醫院,難道你讓醫院的醫師和護士們排隊熱烈歡迎我不成?”
“不敢不敢,我屈立新沒有那膽!”
我們說笑着進了屈立新的辦公室。
屈立新的辦公室比我的辦公室還要寬敞,辦公室的擺設相當奢華。辦公室還有一間帶衛生間的小臥室。屈立新中午不回家,在食堂裡吃了飯就在這間小臥室裡休息。這傢伙還真會享受的。
我開門見山地說:“你們醫院的住院大樓,今年一定要動工建沒,明年一定要交付使用。不知你們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屈立新說:“萬事具備,就差經費了!”
“不要指望縣財政。縣財政是用來保運轉和幹部的工資的。”我說,“你們醫院也得想想辦法才行!”
“我們能想得出什麼辦法?”屈立新雙手一攤,顯得無可奈何地說,“我要是想得出辦法,就不會死皮癩臉地找您楊書記解決問題了!”
“只要開起工來,事情就好辦了!”我說,“你能保證工程今年開工嗎?”
“沒有資金,我可無法保證!”屈立新仍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給你叫位老闆來,他有辦法爲你們解決這個問題!”我打了個電話給丁貴,丁貴開着小車馬上就到了醫院。
丁貴把內部集資修建住院大樓的想法跟屈立新說了,屈立新聽完一拍大腿說:“這辦法好,這辦法行!”
我問:“這辦法真的能行麼?”
“保證行!”屈立新激動地說,“醫務人員集資建醫院的住院樓,每月還有兩分錢的利息,投資做生意還賺不到這麼多的錢呢!這辦法行,一定行!”
我說:“你們還是召開一個全院醫護人員的大會,給大家吹吹風,看看大家的意見如何再定吧!”
屈立新等不及了,說:“今天晚上我們就召開全院的職工大會!”
這時已經到了十一點鐘,就在我看錶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一聽,原來是市委蘇副書記給我打電話。
蘇副書記問:“小楊,你現在在哪裡?”
我告訴他,我在我們縣裡的人民醫院。
蘇副書記說:“我去你們縣人民醫院看看病,你能替我安排麼?”
我說:“蘇書記到我們縣人民醫院來看病,這是對我們縣人民醫院的關心、重視和信任!您來吧,我保證安排好!請問蘇書記,您讓我安排哪個科室的主治大夫給您看病呢?”
蘇副書記大概沉吟了一下,這樣問我:“你那裡說話方便嗎?”
我拿着手機進了屈立新的休息間,然後關上門,這纔對蘇副書記說:“現在方便了,書記有話儘管講。”
“最近一段時間……他媽的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可能……可能染上性病了。”蘇副書記顯得煩躁而不安地說,“下身奇癢,有些地方已經潰爛了,特別是那個東西,紅腫得厲害……”
“別急別急——”我不知道怎樣安慰蘇副書記。“你經常出差在外,坐了抽水馬桶,用了浴巾,以及睡了賓館的牀,都可能被感染性病的。您趕快到我們縣人民醫院來吧,我找一位泌尿科大夫給你看看,很快就會好的。”
“這事你一定得替我保密!”蘇副書記簡直用命令的口吻說。“我本來到地區人民醫院去看病的,那裡的環境好,醫療設備好,醫生的診療水平高。但這個醫院的醫生們幾乎都認識我,不能替我保密,所以我只好找你了!”
我說:“蘇書記您放心好了,我楊一帆用黨性擔保,一定替你保密!”
“那我就馬上過去!”
“我在醫院門口等着您!”
我掛了手機,打開門,把屈立新叫了進來。我輕輕地而又神秘兮兮地告訴他,等下市委蘇副書記要來看病,他可能是感染了性病,你得找一位技術過得硬
的泌尿科的大夫給他看看,而且還要絕對保密,知道了嗎?
屈立新點點頭說,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安排!
丁貴要請我和屈立新吃午飯。我說我跟屈立新還有一件緊要的事情急着要辦,午餐就不要安排了。我還告訴丁貴,你得做好縣人民醫院住院開工建設的準備工作,這事一經縣委常委會議定下來,我就正式通知你。此事你先不要四處聲張,免得人們說三道四,在社會上造成不良的影響。
丁貴是一個非常懂味的人。他衝我點了點頭。我非常的相信他。
打發丁貴走了之後,我就站在醫院的大門口,等待着蘇副書記的到來。
等了十多分鐘之後,蘇副書記的專車開進了醫院的大門。我上了車,只見蘇副書記戴了頂帽子,帽沿壓得低低的,面部還戴了一隻白色的大口罩,面部被遮了個嚴嚴實實,眼睛上還架了一副墨鏡。若是走在大街上,我一定認不出他就是市委的蘇副書記。我叫蘇副書記先到屈院長的辦公室休息一下,蘇副書記說:“還是先看病吧,看病重要!”
“對對對,還是看病重要、看病重要!”我唯唯諾諾地說着,給屈立新打了一個電話。屈立新告訴我,主治大夫正在診療室候着,你陪着蘇書記上來吧。
我陪着蘇副書記上了門診樓的泌尿科,一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卦外套的大夫將蘇副書記迎了進去,並隨手關上了門。我跟屈立新站在離門邊稍遠一點的地方,以防無關的人員進來。屈立新爲我點了一支菸,小聲地問道:“這位蘇書記,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我說:“蘇書記在外面出差的時間多,用了賓館裡的帕子和抽水馬桶,怕是被感染了。”
“賓館裡的牀單被子和浴巾雖然不是很乾淨,但若說感染,那肯定是感染不了的。”屈立新說,“蘇書記肯定是睡了不乾淨的小姐,睡小姐的時候又沒戴安全套。這樣的話,肯定要得性病!”
“這性病好診吧?”我問。
“如今醫療技術這樣發達,新藥不斷研發成功並用於臨牀,這病應該好治”屈立新說,“如果患了尖銳溼疣的話,治好這病可能要花點時間。等診斷後,我們還是聽專家的吧。我們的這位主治醫生,已治癒了一千餘例尖銳溼疣的患者,楊書記你大可不必擔心!”
過了十多分鐘,大夫把我和屈立新叫了進去。此時的蘇副書記還依然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鏡,其目的是不讓大夫看出他的真實面目,這一點我非常的理解,也提醒我要時時處處做好保密工作。
我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大夫對我說:“楊書記,經檢查和診斷,你的這位親戚患了尖銳溼疣。”
我問:“大夫,這病能快點治好嗎?”
太夫沒有直接回答。他說:
“尖銳溼疣是由人**瘤病毒(HPV)感染所致的以肛門**部位增生性損害爲主要表現的性傳播疾病。大多發生於十八至五十五歲的中青年人。大約經過半個月至八個月,平均爲三個月的潛伏期後發病。此病較爲常見,主要通過性接觸傳播。”
我仔細地聽着。
大夫繼續說:“目前有兩種治療方法。一種是傳統物理手術治療尖銳溼疣方法:包括冷凍、電灼、激光、微波等。這些治療方法僅僅能夠破壞疣體表面組織,術後必須另外進行抗病毒治療,治療過程長,痛苦大,價格昂貴,效果不明顯,最主要的是也容易因爲人體自身免疫能力下降而反覆發作,而且對於採用物理治療方法治癒的患者,治療後一般都會留下諸如留下疤痕、反覆發作以及影響夫妻生活等方面的問題,這些方法往往會給患者帶來更多的痛苦。”
我心裡想,這種傳統物理手術治療方法肯定不行,蘇副書記也不會同意。
“第二種是‘基因工程靶向細胞療法’。能夠高效減緩和阻止HPV病毒擴散進程,從內在消除尖銳溼疣患者生命的威脅。還可殺滅尖銳溼疣病毒,使相當部分尖銳溼疣患者在短時間內達到治療目標。也就是說,基因工程靶向細胞療法是通過患者本身健康的免疫細胞,再回輸患者身體,實現自愈。因此基因工程靶向細胞治療是切實可行的技術手段,是目前最新、最好的生物治療方法。”
大夫看着我,期待着我從這兩種方法中選擇一種最佳的治療方法。我望着蘇副書記,說:“表叔,我們就用‘基因工程靶向細胞療法吧’。”
蘇副書記點了點頭,故意嘶啞着嗓子說:“我聽從表侄你的安排!”
真是有意思,蘇副書記與
我的上下級關係,此刻變了表叔侄的關係了。好在表叔侄關係也是上下級關係,爲了保密工作的需要,我相信蘇副書記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何況我這個縣委副書記的表侄不會給他丟臉。
“好吧,那我們就遵重你們的意見,採用基因工程靶向細胞療法。”大夫開完處方之後,還不忘提醒我們:“尖銳溼疣有很強的傳染性。如果感染尖銳溼疣三個月,一般發病可能看到局部長出綠豆、黃豆、蠶豆大小的贅生物。疣體表面凹凸不平似菜花、雞冠花狀。呈灰白、暗紅色。因此,一旦患者在患病之後,不積極的治療,可能會對患者自己、家人甚至是自己的下一代造成影響,嚴重危害社會。但是,如果想要遠離尖銳溼疣,除了積極的治療以外,還應該潔身自好,避免發生不當的性行爲,導致尖銳溼疣有機可乘。”
我們連連點頭,都說記下了記下了。
就在我們即將出門的時候,大夫再一次告誡我們:“冶療期間要戒酒戒菸,禁吃辛辣食物!”我爲蘇副書記的處方劃了價、交了錢、拿了藥,但在什麼地方打針一時讓我爲了難。蘇副書記的形象經常出現在報紙的頭版上,經常出現在電視機的屏幕上,爲金山縣的老百姓所喜聞樂見。注射室裡人來人往,已經坐滿了輸液和打小針的患者以及陪護人員,既然是保密治療,我可不能讓大家發現蘇副書記這個目標。想了想,我對屈立新說:“你叫一位護士到你的辦公室去,在你的辦公室爲蘇書記打針。”
我徵求蘇副書記的意見,蘇副書記說行。
陪蘇副書記進了屈立新的辦公室之後,屈立新就拿了藥水叫護士配藥去了。我讓蘇副書記把口罩和墨鏡摘下來,蘇副書記要堅持着戴上。蘇副書記對我說:“小楊,今天這事你安排得非常好,我非常的滿意。這事你還得繼續替我保密,不能讓我家裡的那位母老虎知道,更不能讓你們縣裡的領導們知道。也不要說我生了什麼病。一聽說我生了病,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地跑來看我,還要尋根究底地問我生了什麼病,那是很容易暴露秘密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說,“蘇書記放心好了,我這個人別的工作做得不怎麼樣,甚至還有些馬馬虎虎,但這保密工作,我不是吹牛,那是做得非常好的!”
蘇副書記嘆了一口氣說:“我他媽的也真是!太大意了,太大意了呀!”
“別看歌廳裡那些小姐們長得細皮嫩肉的,像天仙般的漂亮,可她們身上都不乾淨,而且還攜帶着病毒!”我的一雙眼睛定定地望着經常在主席臺給我們作報告的蘇副書記,“要玩,得找個紅顏知己才行!”
蘇副書記頓時來了興致:“楊一帆,你小子給我老實招待,你到底有沒有紅顏知己?”
我笑着說:“不敢不敢!書記都沒有,我是不敢有的。”
蘇副書記長嘆了一聲:“要是有個紅顏知己的話,那就好羅!”
“不急不急,書記還是先把病治好了再說。”趁屈立新和護士小姐沒進來之前,我得抓緊時間跟蘇副書記套近乎。“等書記的這個病好了之後,我就爲書記介紹一位紅顏知己!”
蘇副書記笑了:“你小子要把這事放在心上,千萬別忘了!”
我也笑了:“書記的這等大事,我楊一帆能忘得了麼?”
不一會兒,屈立新就領着一位漂亮的護士小姐走了進來。護士小姐衝我們笑笑,不說什麼,也不問我們什麼,她動作嫺熟地爲蘇副書記輸上液之後,便邁着輕盈的步子,嫋嫋娜娜地走了。
已經是十二點多鐘,蘇副書記要輸一千毫升的液,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屈立新到醫院食堂安排炒了幾個菜,讓服務員送到了他的辦公室。蘇副書記不能喝酒,屈立新特地爲他準備了一份幹蒸土雞、一份瘦肉蘑菇湯。屈立新爲我們兩人炒了三個重口味的菜餚,一碗湯和一碗蔬菜。爲了陪着蘇副書記,我跟屈立新喝了一瓶白酒。
蘇副書記要打七天的針,考慮到保密,我把這事交給了屈立新,屈立新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新的任務。蘇副書記說每天上午十時準時來打針,還請屈立新安排好護士。我對蘇副書記說,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我一定來看您。
走的時候,我囑咐屈立新,一定要照顧好蘇書記,儘快把我們今天上午研究那件事情落實好。
蘇副書記也囑咐我:你說的那件事情,得儘快地給我落實好!
我不覺得在心裡笑了起來:這個蘇書記,還真是好了那一口,病還沒有好呢,就這樣猴急猴急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