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丁貴這傢伙消息靈通,他打電話告訴我說,今天市委常委召開會議,討論並決定各縣區委領導班子問題,晚上就能出結果,到時候你找人打聽打聽!
既然縣委已將我報到了市委,市委常委又正在開會,我覺得沒有必要再找人打聽了。同時我還覺得,我進金山縣委班子,已沒有任何問題了。我不懷疑我的自信,也不懷疑我們判斷。
“感謝老同學對我的幫助!”我對丁貴說,“這事,我一定得謝你!”
“同學的感情是最純潔的感情,謝什麼謝?”丁貴說,“你如果再說謝的話,我就跟你急!”
“老同學的這份真情,我楊一帆一定銘記在心!”我說,“今晚上聚聚如何?我請客!”
“我馬上要趕到省城去,今晚上絕對沒時間。”丁貴說,“等金山縣開了黨代會之後,我丁貴擺上個幾桌,慶賀慶賀你的高升!”
晚上我哪兒也沒去,坐在家裡等候着消息。
九點多鐘的時候,妻子說:“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你急什麼呀急呀!”我說,“今晚沒消息,明天上午一定有消息!”
妻子催我:“你給張天福書記打個電話,向他問問情況吧!”
我說:“張書記又不是市委常委,他怎麼會知道今天市委常委會的情況?他也在等消息呢。他那裡有了消息,一定會馬上告訴我的!”
因爲張天福也在關心着自己的去留問題。在市委考察組考察金山縣委領導班子的前幾天,張天福特地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用帶有私人感情的語言對我說:“一帆呀,把你推薦到新一屆的縣委班子,我是負了重要責任,挑了重擔的。我答應了的事,我沒有失言。”
我忙說:“感謝張書記對我的關心!”
張天福說:“因爲你有能力,有魄力,又具有開拓進取的精神,是正科級單位一把手中的姣姣者,所以我才推薦你。今天沒有外人,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別看那麼多的鄉鎮黨委書記和部辦委局的一把手肉麻地吹我﹑捧我﹑不擇手段地巴結我,可他們都不是出於真情實意,而是爲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通過這幾年來的觀察和了解,我覺得你,纔是我可以值得信賴的人!”
我顯得有些誠惶誠恐地說:“書記過獎了!我這個人太實在了一點,毛病倒還是不少的!”
“正因爲你實在,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張天福說,“我還想繼續當一屆金山縣的縣委書記,希望你在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們中間做做工作,在推薦書記人選的時候,要爭取高票!”
我答應了張天福的請託,用非常巧妙的方式與方法,做通了絕大多數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的工作。張天福找我做這個工作,真是找對了!
“堂堂的縣委書,還要找你替他做工作?”妻子聽說了以後,把一雙眼睛睜得老大老大的,像是聽天方夜譚似的。
我告訴妻子說,如今提拔幹部,都要走民主測評﹑民主推薦這兩道程序,不做工作當然不行。如今的縣委書記,成了過去的一方諸侯,權力大得很,油水足得很!市裡正處級單位的一把手都想爭這個位子,都想過過縣委書記這把隱。他要想保住這個位子,跟我們一樣,還得照樣跑照樣送!
妻子驚歎道:“我的個乖乖,想不到官場竟這樣複雜!”
“官場本來就複雜。複雜根本算不了什麼!”我說,“你還不知道,官場還有更恐怖的事情呢!”
“楊一帆,你不要危言聳聽!”妻子說,“爲了當官,總不會殺人放火吧?”
“殺人放火,你算是說對了,不然怎麼叫恐怖呢?”我說,“前幾天我拿過幾本雜誌回來,那裡面就有副職買黑殺正職的,副職縱火燒正職的,你難道就沒有翻看翻看﹑閱讀閱讀?”
“哎呀!你說對了,還真有這樣的事情!”妻子大驚小怪地叫喊起來,“楊一帆,這官你就不要當了!免得人家買黑把你殺了!免得人家放火把你燒了!”
我問:“你害怕了?”
妻說:“我真好害怕好害怕的……”
“要奮鬥就會有犧牲,要當官也會有犧牲,怕什麼怕?不怕!”我豪情萬丈地說,“只要是讓我當上縣委書記,就是第二年把我殺了,我也在所不辭!”
“楊一帆,我不准你胡說八道!”妻子說,“這次你若進了縣委班子,你也是努了大力了。他們給你什麼你就當什麼,別再去跑呀送呀,更不要跟
人家爭縣長和書記當!官大權力大,風險照樣大!一帆,聽我一句勸,進了縣委班子,好歹也是個領導了,你就官場止步吧!”
“官場止步?笑話,我纔不會步呢!”但爲了安慰妻子,我只得說,“夫人的話正確,我聽夫人的話!”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號碼,知道是蘇副書記打來的。夜深人靜,手機的鈴聲大得有些嚇人。我不知道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只聽得我的腦子裡嗡了一聲,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拿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起來。我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妻子在催:“一帆,你倒是接電話呀!”
我用顫抖的手按下了聽話鍵,用顫抖得很厲害的聲音說:“蘇……書記,您……好,您……”
“你是楊一帆嗎?”電話裡蘇副書記問。
“我,我是楊一帆!”我終於鼓起了勇氣,大聲地回答。
蘇副書記說:“楊一帆,祝賀你了!”
“什麼什麼?”我急切切地問,“蘇書記祝賀我什麼?”
蘇副書記說:“今天晚上的市委常委會議一致通過,你已經進入了金山縣委新一屆的領導班子!”
“真的嗎?”我怕我聽錯了。
蘇副書記說:“難道我的話還有假嗎?”
是真的,不假!不假,是真的!我高興得跳了起來:“謝謝蘇書記!謝謝蘇書記!”
蘇副書記說:“你小子高興的,祝你睡個好覺!”
他媽的這當官的滋味真好,歷盡了千辛萬苦,闖過了千難萬險,如今如願以嘗,我能不高興嗎?這簡直比娶新娘還要高興!是男人,總會娶一個新娘,這用不着激烈的競爭;從正科級幹部升爲副處級幹部,而且還是一個縣的縣委班子成員,這可不是人人都能夠得到的!多少人爲此殫精竭慮,多少人爲此砸鍋賣鐵,多少人爲此痛不欲生,多少人爲此癡狂顛倒!
妻子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和甜蜜的吻。然後她輕輕地說:“一帆,爲妻祝賀你了!”
“謝謝!”我拉過妻子的手,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然後,我將嘴脣貼在她的嘴脣上,瘋狂地吻着……
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聲音之大,嚇得妻子像偷情似的一把推開了我。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一看,電話是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肖部長打來的。我按下所話鍵,故意問道:“請問你哪位?”
肖部長反問道:“你說我是哪位呢?”
我馬上說:“哦,原來是肖部長,失敬失敬!”
肖部長說:“楊一帆,我祝賀你了!今天夜裡的市委常委會議,研究你們縣委的常委班子,你已經順利地通過了!”
當第一次聽到蘇副書記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的心情是萬分的激動,現在聽到肖部長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已經沒有那樣的激動了。但我仍然用激動萬分的口吻說:“啊,真是太好了!謝謝肖部長!衷心地謝謝肖部長!謝謝……”
“你小子別謝這謝那了。”肖部長說,“說來說去,還是你小子運氣好!運氣,在官場上顯得十分的重要!你知道嗎?”
“我知道,知道!”我有些神經質地說,“謝謝,謝謝肖部長了……喂,喂!”嗨,肖部長已經關手機了。
妻子拿出一瓶丁貴送的酒鬼酒,將兩隻杯子倒滿了酒,說:“今天晚上我簡直是太高興了!一帆,我陪你幾杯酒,共同慶賀慶賀!”
我說:“這主意不錯,是得慶賀慶賀!”
妻子舉起杯子說:“祝老公官場得意,一年一個新臺階!”
我也舉起酒杯說:“祝老婆教壇奪魁,一年一個新變化!
夫妻倆很響亮地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子把酒乾了。
我突然記起了張天福。我說,“我得給張書記打個電話,告訴我的情況,順便問問他的事情。”
妻子說:“你打電話吧,我到廚房去炒一個蔬菜!”
我拿起手機剛要給張天福打電話,沒想到張天福先行一步,把電話打了過來。我說:“張書記,我祝賀你了!”
“我也祝賀你呀!”張天福喜滋滋地說,“我剛剛接到蘇書記和肖部長的電話,說你已經順利通過了!”
我故作驚訝地問:“真是這樣嗎?”
“蘇書記和肖部長都是參加市委常委會的領導,他們提供的情況絕對準確!”張天福說,“一帆呀,從今往後呢,我們就是金山縣委班子的成員了,用當兵的話來說
,我們就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了!”
“不不不,張書記,你永遠都是我的領導!”我忙說,“沒有你張書記的培養和提攜,我楊一帆無論如何是進不了縣委班子的!”
“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運氣好,運道旺!”張天福說,“時間不早了,放鬆放鬆早點休息吧!”
電話接完了,妻子的青菜也炒好了。妻子屁顛屁顛地把炒好的青菜放在茶几上,說:“一帆,今晩上我真是太高興太幸福了!不喝幾杯酒,我無論如何是無法睡着的!”說完,她套用的曲子唱了起來:
美酒啊飄香歌聲飛
老公啊請你乾一杯乾一杯
當官的征途好艱難
杯中灑滿幸福淚……
我也跟着妻子唱了起來,舞了起來。唱完了,舞完了,我端起酒杯說:“夫人,今天夜裡我就跟你喝個一醉方休!”
“不不不,那不行,喝醉了傷身體,要影響明天的工作。”妻子說,“我說不了喝就打止,行麼?”
我說:“行,今晚我聽夫人的,夫人叫我喝我就喝,夫人叫我上我就上!”
幾杯酒下肚之後,不勝酒力的妻子有些醉眼朦朧了,我卻興致昂然,突然有了作詩的慾望。自從下鄉當鄉長以後,我就沒時間沒有寫詩了,但我的心裡對詩歌始終是懷了一種美好的情感與情愫。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是一個令我振奮令我難以忘懷的日子,如果不寫首詩抒抒胸懷的話,那將會留下終生的遺憾!詩言志,歌抒懷,還是寫一首詩吧!
稍一構思,我就在一張稿紙上寫下了這樣四句:
那山更比這山高,
奮勇攀登上九霄。
更喜官場運道旺,
春風得意樂陶陶!
當我要向妻子朗誦這首詩時,卻發現妻子已經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我回到了敏塘鎮。鎮裡的幹部們好像都知道了消息,一個個都滿面笑容地向我祝賀,還說要喝我的高升酒。
昨天的市委常委會議開到晚上十點半鐘才結束,而且又是專門研究我們金山縣縣委班子的人選。三位領導打電話告訴我進了班子,只有我妻子一個人知道。昨晚上我沒給任何人打電話,妻子也沒給任何人打電話,到現在僅僅八個小時,敏塘鎮的幹部們都知道了我髙升的事,我覺得這保密工作簡直做得太差火了。市委都還沒有宣佈,這消息就傳了出來,小道消息滿天飛,而且這小道消息又是那樣的準確無誤,這就令人有些費解了。
反正我沒有傳播小道消息,追究起來也與我無關。
其實也沒人追究這些事。
我假裝聽不懂大家的話,說這是哪兒跟哪兒呀?要我請客,我憑什麼請客?
“全鎮的幹部們都知道了,我就不相信你一個人還矇在鼓裡!”鎮長於永眉開眼笑的說。“當然了,剛纔同志們話,說得是極不妥當的。自古以來,都是下屬們請領導的客,哪有叫領導請下屬們的客的?同志們見識少,還不懂得這個常識,請領導莫要見怪!”
我還是一副不知曉真相的模樣,認爲於永在套我的口氣,在這種情況下我越要鎮靜:“於永,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於永湊近我的耳邊輕輕地說:“昨夜裡十二點多鐘的時候,張天福書記給我打電話,把情況全都告訴我了!你以爲我瞎說呀?”
原來如此!我說:“於是,你也猴急猴急的,今天早上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鎮裡的全體幹部?”
“我們鎮出了個縣委領導幹部,這是大喜的事兒。”於永說,“早點告訴鎮裡的幹部們,讓大夥兒高興高興!”
我說:“還要召開黨代會進行選舉呢,誰知道在選舉時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選舉那隻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於永說,“市委常委研究了的幹部,是保證要當選的,這事你全不用操心!”
於永說的沒錯,凡市委常委決定了的幹部,是一定要保證選上的。這個情況我非常的清楚,只不過故作謙虛的這樣說說罷了。
像有什麼機密事情要告訴我似的,於永將我拉至一個僻靜處,小聲地說:“楊書記,我們同在一個戰壕裡戰鬥過,你也最瞭解了我。你如今高升了,敏塘鎮黨委書記這個位子,希望你在縣委常委會議上多替我美言幾句!”
我拍了一下於永的肩膀說:“你放心好了,在常委會議上,我一定爲你美言,極力推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