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看到老太太撒潑，老爹竟毫無一點招架之力，心裡嘆息一聲，站起身擋在老爹的身前，索性將話給挑明瞭，笑着對老太太說道。
“祖母，要不你看這樣成不？這作坊裡頭確實是人手足夠了，大伯母和二伯母若真是有心，也不用去作坊裡頭幹活，我每天都發給她倆工錢也就是了。”
季秋的話音剛落，整個屋子裡都陷入了安靜，大傢伙都是一臉看白癡的看着季秋。
而一直都坐在邊上喝着茶看好戲的季江，此時倒是眼睛一亮，心裡的話便脫口而出，“我看成，正好家裡頭也少不了她倆做活兒！”
季秋並沒有理會其餘的人，只是將眼睛緊緊的盯着季老太爺和季老太，因爲她知道，在這個場合，這決定權握在老太爺的手中，而季老太的心思，也是關鍵。
季秋想的很簡單，即使他們心裡的確有這個想法，可如今她將話這麼一挑明，那麼，只要是還要些臉面的，也是不能答應的。
即使是真不要臉的應下了，季秋也有法子讓這些人怎麼進去的，就怎麼滾出來！
此刻，季秋心中已經被怒火給填滿，可是作爲屋子裡最小的一個，她卻是不能發的。
通過這件事情，季秋對於這個二伯父臉皮的厚度，在這一刻也有了新的認識。
只見季江話音剛落，便聽到那邊的季二伯母也緊跟着笑道，“還是秋丫頭最懂事兒，這樣一來，咱家裡的活計也不怕沒人幹了，阿孃也不用勞心勞力，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啊。”
季秋聞言心中冷哼，兩全其美？虧你說的出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人的臉皮厚度，還真是讓人吃驚呢。
“給我閉嘴！”季老爺子終於看不下去了，狠狠的一煙桿就衝季江站的地方砸了過去。
“不幹活就想拿錢？這事兒門兒都沒有，這樣的話，你們也有臉說？這話要是傳出去，我老季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季江冷不防被老爺子一煙桿砸到，嚇得不輕，還好他動作快，忙往邊上讓了讓，這才讓煙桿子擦着身子過去。
季江撇了撇嘴，一臉不以爲意的輕聲說道，“這有啥啊？這作坊是咱們自家開的，她倆就是不幹活，也沒人敢說啥。”
“你給我住嘴！”老太爺聽到他這番話，頓時氣的氣血翻涌，一張老臉通紅，吼出了這麼幾個字之後，竟是一下子沒緩過勁來，猛力的咳嗽了起來，而且越咳越兇，竟是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老頭子！”
“阿大！”
“祖父！”
這時候，一屋子的人都是一驚，老太太忙上前大力的爲他拍着背，順着氣兒，並狠狠的瞪了季秋一眼，都是這個惹火的丫頭，要是老頭子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就是做鬼也不放過她。
季秋接受到老太太的這一瞪，竟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裡冒了出來，不過，她並不認爲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的，祖父會這樣，明明是被他們自己氣的，關我什麼事兒。
過了老大一會兒，老爺子這才止住了咳嗽，揮手讓老太太不要再拍了，緩了好大一會兒，這才恨恨地指着季江罵道。
“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玩意兒？這樣沒臉的話，也是你這個當兄長的該說的？”
季老爺子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身子也不再那麼挺拔了，“我讓她們去作坊幫忙，也是想着畢竟是一家人，用着比別人放心些，卻不是讓你們去拖累你弟弟的！”
季老爺子環視一眼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老大、老二夫妻的身上。
“這麼些年來，你們對不住老三，我也不說什麼，畢竟已經分家了，但是，老頭子我還沒死呢，你們誰若是誰敢沒臉沒皮的，再去老三那裡去打秋風，就給我滾出去季家！”
季老爺說完這話，閉了閉眼睛，這才又接着說道，“還有你，別盡耳根子軟，弄這些個有的沒的，今兒這事兒到此爲止，誰也不準在提了。”
季老爺子這會兒也算是明白了，她們哪裡是要去老三那裡幫忙，這擺明了是要去佔便宜的，他又哪裡還有臉再提這事兒啊。
聽到老爺子這話，屋裡人心思不一，卻也沒有人敢再說些什麼，就連季老太太也只是坐在炕頭生悶氣，沒有再鬧下去了，這要是真把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直到這時，季秋纔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件事情，總算是過去了，季秋忙給一邊的大兄使了個眼色，讓他將帶來的年禮擺出來。
“祖父，祖母，這些都是爹爹特意買來孝敬你們的，裡面是一些尺頭和各種水果吃食，還有一些，是專門給你們補身子用的。”
季安收到妹妹的眼色，趕緊走上前，將堆放在一邊的東西，一一拿上了炕桌。
季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伸手就去拆那些包裹，而旁邊的衆人剛被老爺子訓斥，也不敢湊過去，卻也都伸長了脖子，往老太太手中看去。
這次季秋準備的年禮件數不少，尺頭都是些極盡華美的布料，雖然說不上頂好，卻也是中等偏上一些的。
而吃食中，除了家中必備的點心之外，還有各色的水果，因爲是冬天的緣故，所以季秋買的，都是一些乾果之類的水果，比如紅棗、栗子、榛子、還有一些核桃和堅果。
除了這些，另還有兩條大魚，兩隻雞，兩隻鴨子，這些都是自家養的。
當然，米糧、麪粉這些是必不可少的。
這些東西雖然都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東西，但是在一般山裡人家，卻是捨不得一次性買這麼多的，有了這些東西，老宅裡的這個年，也算是能過的極其豐盛了。
季老太太看到面前擺放的大包小包的東西，面色好了不少，而兩個伯母更是兩眼放光的看看這樣，看看那樣，心道，這老三家還真是發達了，光是這些東西，至少都得好幾兩銀錢了。
季二伯母忍不住伸手就要娶抓果子吃，卻被眼疾手快的老太太，一巴掌給拍了回去，“幹啥呢？你爹可都還沒動呢！”
季二伯母撇了撇嘴，倒是也沒有再伸手去拿，反而將目光落在了這一堆東西中間，那裡有兩個極其精巧的攢盒，“喲，這又是啥好玩意兒啊？”
季秋見此輕笑了一下，將兩個攢盒給拿了出來。
季秋伸手打開，只見裡面放着的，是兩套極其華貴的成衣，一看這面料，就比之前的那些個尺頭要好上不少，季秋笑着將衣裳給打開，“這是我和阿姐特意爲祖父、祖母準備的新衣，祖父祖母看看是否喜歡。”
“哎喲喂，這可是上好的綢緞吶，嘖嘖嘖，這怕是那些個地主老爺才穿得起的衣裳吧？”
季二伯母一看到這衣裳，眼睛頓時一亮，當即嘖嘖出聲。
季秋心中鄙夷，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啥是臉面的，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竟是完全將剛纔的事情拋在一邊了。
“買這麼貴的衣裳作甚？這樣的衣裳，哪裡是咱莊戶人家能穿得出去的，做啥都不方便，還不如直接換些銀錢來的乾脆。”
季老太太接過了季秋手中的衣裳看了又看，隨即便再次將衣裳給小心的收進了攢盒裡，心中歡喜，嘴裡卻仍不住抱怨。
季秋不由的一陣無語，卻也沒再說什麼。
季秋明顯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因爲這一堆的禮物，而變得微妙起來。
季山一行並沒有在老宅多做逗留，將東西送到之後，便告辭離開了，可笑的是，整個屋子裡除了老爺子在最後的時候張了張嘴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留他們用飯。
出了季家老宅的院子，季秋一家三口直接上了牛車，衆人都低垂着頭，誰也沒有說話。
才走出來沒多遠，季四叔便追了出來，說是要跟他們一起回去，他還要趕着去送貨。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飛雪，一路上的氣氛都有些沉悶，季四叔看着牛車上的季山一家，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三兄，你不要將阿孃的話放在心上，她年紀大了，也是有口無心的。”
“我沒事兒的四弟，都已經習慣了。”季山聞言將投放在天際的目光，給收了回來，衝着季四叔安慰一笑。
季羽張了張嘴，再次無言，他能感覺得到兄長心中的失望與落寞。
季秋看向老爹，心中有那麼一絲的心疼，不管是前身的季秋，還是穿越後的季秋，這還真的是第一次這麼切實的體會到老爹的無奈。
在這個孝道大於天的時代，遇到這樣的孃親，他是真的很難做。
“大兄，嫂子現在的月子越來越深了，這過了年，再要不了兩個來月就該要生產了，我想着讓嫂子就不要再回縣城去了，在家裡住着，咱們也能有個照應。”
季秋不想讓氣氛這麼沉悶下去，便將目光投向了大兄，笑說道，“等過了年，咱們就聯繫兩個好點的穩婆，大兄，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如此也好，我成日裡在酒樓裡忙活，也沒什麼時間照看瑩瑩，有兩位妹子看着，我也放心些。”
季安聽到妹妹提及此事，便沉思了半響，這才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