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剛一被鬆開,她十分委屈,隨即又重新抓緊他的手臂,撅着嘴喃喃地說道,“師父…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懷中少女的一聲“師父”,另白子畫隨之微微一顫…
伴着輕風斂陌塵,將她垂落腮邊的一縷烏髮輕輕拂起,擦過他的臉龐,夾雜着一縷異香,即刻又隨風飄散…帶給他淡淡的憂傷,似曾朝朝暮暮般的眷戀…
白子畫眉眼低垂,看着她的睡顏沉思半晌:她朦朦朧朧的醉言醉語似頗爲頑皮取鬧,而自己卻不知因何對此並不懊惱…而是莫名地心馳神往…
細觀懷中少女,雅淡嬌妍絕世,卻仍是一臉稚氣,她的面上依舊浮着醉後的簿簿紅暈,眯着雙眼,漏出一道縫隙,荏弱動人。晶瑩剔透的瞳孔透射出只有小女孩纔會有的迷惘…
見她這般姿態,白子畫糾結着眸子,很是好奇她爲何會道出那樣的醉話?莫非她曾經有一個疼他的師父?而他的師父又身在何處?是否依然安在?如若還在,卻爲何對她不管不問?
如今,小小年紀如她,本該是一顆嬌弱小樹,需人扶植灌溉。反而,命運的不公,卻讓她成了師父,去承擔更艱難的責任。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師父,而是徒弟,又當如何呢…
茫然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撫她的無邪臉頰,觸手間盡是冰涼…漸漸擴散到心底…
一種無法言表的疼惜涌上心頭…
他輕聲問道,“小骨師父,生什麼氣?小骨…”
花千骨在半夢半醒中,迷迷糊糊地感到一股熟悉的溫暖在自己的小臉上摩梭。她沉醉地盈盈一笑,緩緩睜開雙目,看了看他,向他天真地眨了眨眼,似是望着漫天的星辰。只一瞬間,便又將雙目再次閉上,小腦袋在他懷中輕輕晃了晃,不再動彈…
“生什麼氣,小骨…小骨…”此刻,她因醉酒而變得愈發羸弱,一種需他呵護的風情讓他忘記師父二字。又喊了幾聲,小小的師父仍不作聲…
看她就這樣彈指一揮的再次熟睡,除了疼惜,又感嘆了她的酒量…心下念道,從今往後,不得準她再去喝酒,否則非罰她面壁思過不可…
轉而又一想,卻覺得好笑,怎的自己倒像是師父,去責罰她?他搖搖頭,困惑不已,只得暫且不去想許多,先將她帶回絕情殿…,讓她好生休養…
總算可以慢慢鬆開她緊抓着自己的小手… 他在她身側又守了幾刻…把過她的脈象後,察覺到她除了醉酒已無大礙,既而轉身離去…
花千骨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方冰涼的牀上…仔細看了看,此乃寒冰牀…
不曾想自己竟醉得這般厲害。前番躺在寒冰牀上,還是因對霓漫天動了殺念…向師父道歉,他卻不肯原諒…自己磕得頭破血流,才被儒尊送過來。怎的又被送到此處?莫不是出了何等狀況,重傷得不清…?
她爬將起來,頭腦已然清醒…而昨日的鎖鎖碎碎卻依舊模糊不清…竭盡全力去回憶,仍憶得不慎通透…隱隱約約…肖似自己酒力不勝,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而趁着自己暈頭轉向之機,便與紫薰上仙相邀撫琴…
紫薰上仙彈得如何虛幻飄渺已然全不記得,只知自己彈得貌似略有些荒唐不羈…隨後,被衆人毫不留情地恥笑一番…再隨後…自己被打擊得垂頭喪氣…最後,便從寒冰牀上醒來…好怪!這般平鋪直敘,怎還覺得頗爲跳躍?宛若漏掉了幾拍…
又再次拼命地想了幾番,才驚覺到…,“啊…自己好像夢到師父…因自己頑皮,他生了氣…隨後…向他道歉…他是否原諒自己還未可知。只是,在夢裡,師父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師父啊…自己會不會將“師父”二字在夢中脫口而出?啊….啊…當真似此該如何再見他…?”
她忐忑不安,六神無主…一念又想道:“常言道人醉智短,自己恁般酒醉,即便作了些荒唐事,師父如何怪得自己失張失智?就算喚他“師父”,抵賴自己胡言亂語,又如何不可?” 轉了第二個念頭,心下愈加可憐起來。想着:“若是如此,昨夜的那一聲醉喚便是對此稱呼的永訣…”
想到此處,一陣悲不自勝,“若得再親口叫他一聲…師父,死亦甘心…只要不魂飛魄散就好。”
她躊躇幾番,心事重重地走出門外。極目遠眺,一派陽光明媚,碧空如洗,鳥鳴婉轉翔集…暖風夾着絕情殿的桃花清香撲面而來…
她努力鎮定了情緒,頃刻間似又豁然開朗,如此陽春白日,只該歡喜得不亦樂乎,不應總徘徊些傷情之事…
不知不覺,隨便逛了幾遭,各處探望,偶擡眼望去,身着白衣的芳華絕世仙人正背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