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如月沒給菱紗細說,沒證據的事兒還是不要胡猜下定論的好,所謂謠言就是這麼來的。( ·~ )正想着該好好安排一下過完年的生活時,就聽由遠及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的樣。時疫的事可是把如月嚇得不輕,後來只要一見慌亂的動靜她便會沒來由的心跳加速,難道又要出什麼事啦?很快就見雪竹房裡的湖穎和蘭亭飛奔着從腰門竄出來,如月立刻想:是不是如意不好了?還沒等她問就見蘭亭像見了救星似地撲跪倒,淚流滿面道:“姑娘,快去救救我家二爺吧,姨太太要打死他呢!”
如意要打死雪竹?放到誰都不會信的,歷經多少事兒才保住的兒,後半輩的希望,如意怎麼可能捨得下手碰?如月詢問蘭亭和湖穎,這兩人抽抽噎噎地也說不清,只說是和學業有關。直等來到如意的住所,她才見到了真章!
雪竹正跪趴在地上,看不清神色,如意全無半點往日的優雅,滿臉淚痕披頭散髮舉着竹尺使勁的往兒身上抽打,她邊哭邊罵:
“你這個不走正道的壞胚!!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吃的喝的哪裡可有少了你的?給你說了多少回了,你怎麼應的我?原來全是騙我的!!你還讓不讓我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你這個壞種跟你爹一個樣!今兒我就打死你啊,算我白養你了!”
小丫鬟們平日就怕如意現在更不敢靠近,有哭的有嚇得發抖的就是沒人敢上前去,只有澄心在拉,珍珠在攔,再看碎掉的茶盞,推到的花盆,真是一地狼藉!如月倒吸口冷氣兒,到底是出什麼事兒啦?!珍珠看到她來了,忙道:“姨太太,姑娘來了,別再打了!您別唬着姑娘了!”
如意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手沒停,這一尺一尺倒是有許多都打在珍珠和澄心身上了,她哭罵道:“姑娘?琅家的大姑娘,呵呵,人家將來怎麼樣都會比你強的,管他是不是得過失心瘋還是傻呢,她可是嫡女,即使看在銀的份兒上,多少人倒貼着想做琅家的女婿呢。 ~你呢,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娼門賤婦庶出的下賤種,本來就低人一頭,爲什麼好好的書不讀,就去走歪門邪道?!你要去學他是不是?!你以爲你是誰?嗯?!不務正業,整日的就跟丫頭廝混,正經的不學你還有什麼出息!”
如月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話,她看了眼菱紗,菱紗會意立刻上前去幫忙拉人。此刻如月才注意到門檻外站着濟蘭,他鐵青着臉立在那裡,也不知道方纔的話聽沒聽到。
澄心邊哭邊道:“小姐你這是何苦啊,二爺也沒做什麼出格的大事兒,就是多看了幾本醫書,您消消氣,別傷着自己啊。”
如意突然停了手,指着澄心道:“我平日最信你不過,你就這樣對我?讓你督着爺的學業,你就是這樣做的!合着外人欺我?”說着她徑直扇了澄心一巴掌,又瘋了似地從桌上拾起幾本書扔到火裡,“讓你看!讓你看!”
如月見都是些醫書,一本本已翻得極舊,被火吞噬掉的書頁上還有着滿滿的字跡。 ~地上趴着的雪竹本無言的承受着母親的打罵,這會兒見燒書了,竟什麼也不顧的撲過去搶。嚇得如月忙過去攔,這要是被火燒到可不是開玩笑的。
濟蘭卻比她更快,縱步就上得前來,手拎住雪竹的衣領向後一拉,一腳又踢翻了火爐,殘破的燒成灰的紙立刻在屋裡飛舞起來,雪竹呆了片刻,繼而嘶喊起來,那聲音聽着就像受了傷的野獸,他哭着大聲道:“我恨讀書!!我就是再也不想讀了!!我受夠了!大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爲什麼不行!”
屋裡的人皆呆若木塑,誰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琅家二爺,平日內向而沉默的人竟然對母親這樣高喝。如意聽了臉色鉅變,她顫抖着指着雪竹尖銳的聲音失了調:“混賬東西!!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打死你這個逆!”她喊了一聲使勁全身力量將尺抽向雪竹。
如月閉上了眼,只聽啪的一聲,尺抽斷了,菱紗失聲叫道:“大爺。”如月再睜眼看去,那尺被濟蘭攔在半空,正打在他的手臂上。
如月驚住,如意則顯是打愣了,她瞪着眼卻沒有聚焦,人像失了魂似地狼狽的立在那裡,忽然又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血噴出來,人就向後倒去,澄心和珍珠一起去扶,屋裡頓時亂了。雪竹似乎也愣了,他竟什麼反應也沒有,傻愣愣的看着衆人擡着母親進了屋,又有人急着去叫大夫,這一刻他的世界失去了聲音,那些慌張的臉宛若一張張面具,都是假的!他覺着心裡什麼地方碎了,於是使勁的喊,所有人都驚恐的看着自己,然後脖很痛,眼前一黑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夜裡很安靜,甄氏揉着眉心坐在書房的桌前,如月無語的坐在她旁邊,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鄭嬤嬤和珍珠都在如意的房裡,就連流蘇和寶絡也去幫忙了。
“怎麼辦?”如月打破了沉默,一開口她才覺得自己的嗓都啞了。
“還能怎麼辦?謹遵醫囑吧,有劉文林在,想來出不了什麼大事,你也別擔心過了,等氣兒消了再去勸吧。”
如月無言。甄氏繼續道:“真沒想到她會恨到這個地步,琅守義負了她,竟然連醫書都不讓兒看,其實我早該看出來她不對了,只要琅守義喜歡的,她不僅自己不喜歡,連兒和下人都不讓喜歡。原來是個多喜歡吹笛彈琴的人,那些東西現在早都不知扔到哪裡去了吧。唉……”
如月小意道:“其實我覺得,二哥喜歡學醫沒什麼不好的。”
甄氏嘆道:“放在別的府裡,怕就是不好的。墨哥兒是庶,論繼承家業怎樣都輪不到他,有了這麼個心讓旁人怎麼想?圖謀家產嗎?其實走仕途就是最正經的事,全憑自己的本事,說也說不上什麼,何況如意這些年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只盼着兒金榜題名出人頭地,她也能揚眉吐氣。”
如月看了看甄氏的臉色,輕聲問道:“那放在咱們府上呢?你怎麼想?哥哥可是不喜歡打理生意的,其實有雪竹做幫手……到底是自己家裡人。”
甄氏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舉賢不避親,我不是認死理的人,只要有能力交給他做也沒什麼的,不管庶不庶的事兒,況且醫館並不是我太在意的,他願意學我樂得其所,以他的性也沒什麼野心,怕什麼呢。也就是如意不撒手,我也沒轍,到底是人家的親兒,要走什麼樣的路不由我說的算。”
如月嘆息道:“教育本就該因材施教,可是無論哪個時代似乎真的願意去做的人都少之又少呢。”
甄氏繼續揉眉心道:“行了,這事兒你也別參合,由得他們去自己想明白吧。唉,我就是擔心如意這身……對了,你哥怎樣了?”
“沒大礙,就是抽青了,大約明日會腫起來,不過是皮外傷,過兩天就好了。”
“這孩是不是傻得呀,躲開就行了,怎麼就自己挨那一下呢,還說是學武的,連個婦道人家的尺都躲不開。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如月忙拉住她急道:“纔不是哥哥躲不開,哥哥說不挨一下姨娘的怨氣出不來會傷身,而他挨一下也不會有事,這才受一下打的。你呀,也別去看了,一看又收不住嘴嘮叨他了。”
甄氏瞪她道:“我這還不是擔心他嘛,算了,反正兒要窮養,不看就不看。看了徒增煩惱。兒大不由娘呀。”她苦笑搖搖頭,忽然又似想到了什麼,正色道:“是了,被這事兒鬧得,我要出遠門的事兒都忘了給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