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丁少秋緩緩掣劍在手,作了個長揖,說道:

“前輩請多指教。”

話甫出口,身子一直,長劍已脫手飛出,長劍剛一脫手,就劍光暴漲,化作一道銀虹,朝前刺空激射而去。

丁少敵對這招劍法雖已領悟,究竟並不熟練,不大放心,困此演練之際,凝聚功力,使出十分力道,尤其目注長劍,沒待它飛出三丈,慌忙右手向空招去。

這一招,但見激射出去的劍光,矯若神龍擺尾,倏地回過i頭來,朝丁少秋手掌飛來。

他招手之際,不免慌張,但已看得獨角龍王敖天佑瞪大雙目,輕咦道:“以氣馭劍,丁小兄弟小小年紀,居然學會了以氣馭劍……”

他話未說完,丁少秋招手收回來的長劍脫手飛出,不,長劍剛飛到他身前之際,又隨着他右手橫掃而出,在一丈方圓的—上空劃了一個圈,才落到他手上。

丁少秋隨即返劍入鞘,躬躬身道:

“晚輩獻醜了。”

獨角龍王仰長笑道:

“好、好,丁小兄弟果然要得,長江後浪推前浪,看來咱們老一輩的是應該退休了。”

說到這裡,口氣微頓,又道:

“小兄弟雖然己得崆峒心法,但時日尚淺,要破七層陰極真氣,只怕還要多下功夫,何況姬七姑邀約而來的奇能異術之士不在少數,不可大意了。”

話聲一落,左手大袖一層,人如巨鶴凌霄,劃空飛射而去,瞬息之間,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哥哥嘻的笑道:

“老泥鰍終於給咱們說服了,只是他臨走時說的幾句話,倒是實話,你可要三思斯言。”

丁不秋連忙應了聲“是”,擡目道:“老哥哥……”

他只叫出“老哥哥”三字,但目光一瞥,那裡還有老哥哥的人影?心知老哥哥已經走了。

他因自己把獨角龍王引了出來,獨角龍王一走,鄢茂元、常清風兩人又身負重傷,言鳳姑不但失去靠山,而且天南莊設在這裡的招待站,也就垮了,自己用不着再回進去了。一念及此,立即朝兩位姑娘隱身之處飛來。

這裡是起居室一排屋宇的後面,丁少秋離開之時,叮囑姬青萍、池秋鳳兩人在這裡的,如今他趕着回來,目光掠過,卻不見兩人的影子,心中還並不着急,因爲這時除了言鳳姑,已經沒有對方的高手了,何況言風姑面對丐幫幫主李鐵崖,已是孤掌難鳴,縱然發現兩人,也沒有能力把兩人擒回去。

那麼兩人不在這裡等候自己,很可能因等得時間稍久,不耐煩了,四處去找自己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立即長身掠起,躍登屋脊,舉目朝四處眺望,這時二更已盡,三更半夜,這片大宅院黑壓壓的房舍,不見一處燈光,自然更沒有半點人聲,她們兩個會到哪裡去了呢?

丁少秋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雙足一頓,縱身掠起,穿房越脊,在每一進房屋上細心搜索。

他看到丐幫另一位長老薑長貴率領丐幫二十名弟子,在大天井左首長廊下歇足,可見他們幫主李鐵崖等人尚未離去。

前進既然沒有兩人蹤影,自己不如到後進去找找看,當即轉身又朝後進掠去。

他由左而右,再循着每一進房屋,一路找到後進,依然毫無眉目,而且據自己日耳並用,所經過的房屋,確實是沒有人住的空屋,只要屋中有人,豈會聽不到一點呼吸聲音?

現在整座大宅院,幾乎已經踏遍了,還是找不到人,心中不由急了起來,舉目看去,和後進相連接的,是一座廣大的花園,樹木蓊鬱,隱隱還有樓閣,一時無暇多想,縱身掠上牆頭,朝園中飛落。

園門內是一條鋪着白石板的大路,丁少秋無細看,一路循着石板路飛行,查看可有兩女的蹤影?但見整座花園佔地極大,所有樓臺亭閣,俱是一片黝黑,不見燈光。

正在奔行之間,瞥見右首一片楓樹林中,似有一點燈光隱隱透出,不,似有一個女子的嘶聲尖叫之聲,隱隱傳來!

丁少秋心中一驚,立即身似飄風,穿林而入!

林間有一條小徑,曲折通向一透圍着清水磚牆的樓字,一點燈光,正是從樓宇窗口透出,現在已不聞女子尖叫聲了。

丁少秋藝高膽大,雙定點動,一道人影穿林而出,輕輕落到樓宇窗前,還沒朝裡看去。

只聽一個明森尖細的聲音笑道:

“兩個小寶貝。在這裡叫是沒有用的,只要侍候得祖師爺高興。這輩子你們就可以風風光光的過愜意日子了……”話聲甫落,忽然回身喝道:

“窗前是什麼人?”

丁少秋聽得暗暗一驚,自己飄身落地,已是極輕,這入耳朵倒靈異得很,心中想着,人已悄悄隱人窗下,側臉凝目朝裡看去。這一看,真把丁少秋看得心頭狂跳,怒不可遏。

原來窗內是一間佈置得相當精雅的寬敞的臥室。這時桌上正點着一支兒臂粗的紅燭,一個身穿墨綠道袍的老道人,面向着臥榻正在寬衣解帶。

臥榻上,正有兩個赤裸身子的女子,被緊縛着四肢,一動不動,像待宰的羔羊一般,這兩人秀髮披散,雙目緊閉,那不是姬青萍、池秋鳳還有誰來?

丁少秋那還容緩,左手朝前揮出,砰然一聲,破窗飛人,口中大喝一聲:“該死的淫賊,還不給我躺下?”

右手擡處,連鞘長劍閃電朝綠袍老道背後點去。這一下他是急怒交進,出手奇快無比,從破窗而人到點出劍鞘,當真動作如電。

但那綠袍老道卻也不是等閒人物,他已經脫下綠色道袍,隨手朝後揮出,人已一下從橫裡閃出,右手一探,抓起長劍,隨即一下轉過身來,兩道陰綠的眼睛落到丁少秋身上,口中發出尖細的笑聲,說道:

“小子,你闖進來作甚?難道沒聽師長說起過陰山祖師的爲人,想要英雄救美?嘿嘿,陰山祖師今晚心情很好,年紀輕輕,生命是寶貴的,別隨便丟了,好了,你快出去吧!”

他這一轉身,丁少秋纔看清楚,此人臉長如驢,白眉下垂直到眼角,鷹鼻闊嘴,雙顴突出,臉色紅潤,白髮飄胸,本來頗有童顏鶴髮,仙風道骨之慨;但最使人覺得詭異的是他雙目之中,綠光瞵瞵,陰森可怖,再聽他自稱“陰山祖師。”

丁少秋心中忽然一動,暗道:

“對了,這老道原來就是自稱陰山老祖的聞人希,江湖上傳說他精擅採補,是個老淫蟲,今晚我要爲世除害。”心念轉動,目中射出兩道逼人精光,沉喝道:

“聞人希,你淫惡滔天,今晚季某要爲世除惡,你可以亮出劍來。”

這話,陰山老祖聞人希已經有幾十年沒有聽人對他說了,聽來覺得甚是新鮮,不由睜大一雙綠陰陰的眼睛,赫然尖笑起來,忍不住問道:

“小子,你是那一門派門下?”

丁少秋因二女玉體裸露,昏迷不省人事,不欲和他多說,鏘的一聲抽出倚天劍,喝道:

“季某華山掌門是也,老淫賊,你授首吧。”

“倚天劍!”

陰山老祖雖沒把丁少秋放在眼裡;但倚天劍神兵利器,可在他眼裡,口中說出“倚天劍”三字,人已一晃而至,右手一探,劈面朝劍柄抓來。左手用劍鞘(他長劍並未出鞘)點向丁少秋胸前“搗尾穴”。這一記奪劍手法,奇快絕倫,令人目不暇接!

丁少秋身形向右一側,左手握着的劍鞘划起一個小圈,化解對方襲來的劍鞘,但聽“嗒”的一聲,兩支劍鞘交擊,各自後退了一步。

這下可把陰山老祖看得大爲驚異,心中暗道:“這小子居然能和我平分秋色。”

他心念方動,丁少秋大喝一聲,劍光乍閃,宛如靈蛇纏頸,朝他肩上削來。

丁少秋既已知道陰山老祖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出手一劍,當然要使最厲害的劍法。

陰山老祖今晚當真陰溝裡翻船,他幾乎連拔劍都來不及,匆忙之間,吸氣後退出去尋丈來遠,駭異的道:

“小子,你不是華山派的人,你……會是崆峒乙清的傳人,這老不死還……還沒有死?”

他陰山老祖一生傲視江湖,只有在四十年前敗在乙清老道長的劍下,當時不是逃得快,早就沒命了,因此認得出丁少秋使的正是“崆峒九劍”劍法。

丁少秋一劍落空,冷然道:

“你可是怕了?”

陰山老祖心頭縱然不無顧忌,但數十年積怨,和今晚丁少秋闖進來破壞他的好事,自是極爲憤怒,雙目綠光暴盛,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厲笑道:

“很好,小子,你就算是利息吧,祖師殺了你,再找乙清老賊算帳。”

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凌空作勢,長劍遙遙對着丁少秋刺了三下。

他雖然只是遙遙作勢,但丁少秋立時有了感覺,只覺三縷極細的陰寒之氣,已朝自己身前激射而來,勁力之強,宛如從強弩射出來的三支長箭。

丁少秋長劍一圈,劍凝“乾天真氣”,把對方三縷陰寒劍氣一下化解無形。但就在丁少秋長劍堪堪圈出,陰山老祖忽然尖笑一聲,人如魅影,一下欺近過來,手中長劍一下幻出十七八支長劍,從四面八方密集刺到!

這一下采得突然,丁少秋長劍堪堪圈出,再待遇劍護身,已是不及,好個丁少秋,就在瞬息之間,把倚天劍迅交到左手,(敵人欺近身來,四尺長劍已無用武之地)

朗喝一聲,右手指處,揮出一道青朦朦的劍光,繞身而起,(他身邊還有一支三寸長的寒鐵青霓劍,是乙清道長所賜)寒芒四射,森寒劍鋒,比方纔陰山老祖從劍上逼出來的三縷陰寒之氣,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聽一陣嗤嗤輕響,青光閃處,把陰山老祖十七八支劍影削得片片墮地!

陰山老祖眼看自己一支長劍被對方寸寸截斷,心頭又驚又怒,左手拍出一記掌風,雙足一點,縱身穿窗而出。

丁少秋早已存下爲世除害的決心,豈會容你穿窗逃走,口中大喝一聲:“老淫賊,你還往那裡逃?”

右手一擡,青霓劍脫手飛出,朝陰山老祖背後激射過去。

陰山老祖幾十年來,從未有今晚這般狼狽的,不但長劍被人家削斷,而且還要穿窗逃走,他堪堪穿出窗口,陡覺身後有一道劍光銜尾追來!

他簡直弄不懂方纔丁少秋倚天劍明明已經施展不開,何以還會有一道寒氣濃重的青光,破了自己劍招?這道劍光居然還能脫手飛出,難道這小子練成了以氣馭劍之術?

陰山老祖究是魔頭中的魔頭,心念閃電一動,人已吸氣上升,一下竄起三尺來高,青光從他腳下直射出去,等到射出一丈多遠,沒追上陰山老祖,丁少秋無暇理會,招了下手,飛出去的青霓劍,掉轉頭朝屋中飛去。

陰山老祖提吸真氣,把身子提升而起,停在窗戶上首三四尺光景,他雖沒看見丁少秋招手,但一道劍光掉頭朝屋中飛回去,正好從他腳下經過,他右手還握着八寸來長的一截斷劍,這時運足功力,對準飛回採的劍光砸了下去。

這一砸,可以說是他的全力一擊,力逾千鈞,但聽叮的一聲大響,青霓劍居然被他擊落,一道青光,化作尺餘長一柄短劍,跌墮地上。

陰山老祖沒想到自己會一擊奏功,把短劍砸落,心中大喜過望,急忙身形一沉,正待伸手拾取。

丁少秋驟然被陰山老祖擊落青霓劍,自然猛吃一驚,眼看陰山老祖飛身落地,要去拾取青霓劍,心頭又驚又急,口中大喝一聲,用力朝前招去。

說也奇怪,他這用力一招,跌落地上的青霓劍好似通靈的一般,居然一躍而起,又化作一道青虹,朝窗口飛入落到丁少秋的手中。

陰山老祖剛剛伸出手去還沒撿到,短劍忽然又躍了起來,他究竟見多識廣,心知丁少秋會被自己擊落短劍,只是初學乍練,還不能完全控制,但落而復起,是對方施展功力把劍收回去,對方雖然會而未精,但只要此劍一與對方真氣相合,就會化作劍光,自己下手不及,可能反爲所傷,因此立即一吸真氣,往後疾退丈餘,果然在他疾退之際,青霓劍已化作一道青光,飛入窗中。

陰山老祖心中暗道:“這小子有一長一短兩柄利器,又練成以氣馭劍,看來祖師爺很難討得了好。”

一念及此,頓頓腳,飛身就走。

丁少秋收回短劍,返劍入匣,一手持着倚夭劍穿窗追出,目光四射,那裡還有陰山老祖的影了?想不到自己居然,扣之間,就把名震八荒的老淫魔陰山老祖聞人希嚇跑,可見這老賊見機得快,才能活到現在。

當下返身入屋,緩緩朝榻前走去,姬青萍、池秋風兩人赤身露體,被老賊緊緊縛住手腳,“大”字形仰臥在榻上。

這兩副上帝的傑作,宛如兩個白玉雕刻的藝術精品,峰巒畢露,晶瑩細膩,光致無暇,直把血氣方剛的丁少秋看得面紅耳赤,血脈憤張。

他不敢多看,但又不能不看,縛住他們雙手、雙腳、和腰、股間的繩索,不但堅紉無比而且因時間較久,又有過掙扎纔會深陷肉中,除了只能用手解結,無法用劍把它挑斷。當下只好耐着心從她們由頸及肩、腰、股、手腳,把一個又一個的死結慢慢解開。

替這個解好了,又要命解另一個,這真是既香豔,又刺激的苦差使,等到兩人馬上的繩索都解開了,丁少秋已經滿頭大汗,汗流浹背,站起身,用手背拭了把額頭汗水,長長吁了口氣!

再從臥榻邊上,找到兩位姑娘的衣衫,替她們放到身邊,然後拉過一條薄被,蓋到她們身上,才伸手在兩人身上拍了倆掌,解開她們被閉的經穴。

兩位姑娘嚶嚀一聲,同時張開眼來。

丁少秋忙道:“不可動,等我出去之後,趕快穿好衣衫再說。”

說完,急忙從窗口穿了出去。

他剛剛穿窗而出,只葉兩位姑娘在屋中忽然驚叫起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敢情她們一下掀開薄被,發現自己全身赤裸,才尖叫出聲的。

一陣工夫,兩位姑娘結束停當,雙雙從窗口躍了出來,看到丁少秋站在窗外,兩人都脹紅了臉,目含淚水,異口同聲的叫了聲:“丁大哥……”

底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不約而同的撲入丁少秋懷裡,嚶嚶哭泣起來。

丁少秋情不自禁張開雙臂,攬着兩人香肩,柔聲道:

“你們快別哭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姬青萍擡起頭,問道:

“是大哥趕來救我們的?那該死的老賊呢?”

丁少秋道:“給他逃走了。”

池秋鳳恨恨的道:

“大哥沒有殺死他嗎?”

丁少秋道:“你們當這老賊是誰?他就是陰山老祖聞人希,武功極高,能夠把他趕跑,已經不錯了,那時你們穴道受制,還被繩索縛住手腳,我怎好去追他?”

姬青萍眨眨眼睛,道:

“大哥,你一定要給我殺了他。”

“對。”池秋風接着道:

“不殺了他,今後我們還能做人?”

兩人依偎在丁少秋懷裡,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丁少秋因她們受了驚,自然不好推開她們,一面安慰的道:

“你們就是不說,下次遇上了,我也不會放過他的,這老淫賊淫惡滔天,殺他,可以說爲世除害。”

姬青萍身軀一陣顫抖,張目問道:

“大哥,……我們是不是……失去了清白……”

池秋風道:“我們真要失去清白,那就生不如死了……”

兩位姑娘忽然又在他懷裡嚶嚶哭泣起來。

丁少秋忙道:“兩位妹子,你們怎麼了?你們好好的清白之軀,白玉無暇,怎麼會……

會……”一時之間,當着兩位姑娘,難以啓嘴,接着道:

“這樣想的?”

姬青萍擡起頭,脹紅了險問道:

“大哥,你說我們真的沒有……沒有……被老賊……”

池秋鳳接口道:“大哥,我們……沒被他……姦污……”

最後兩個字在十分難以開口的情形下,說得比蚊子叫還要輕。

丁少秋摟着她們香肩,說道:

“真的沒有,你們是清白的,我趕來的時候,老賊剛點了你們手腳,你們怎麼連我的話也不相信了?”

姬青萍拭着淚水,說道:

“但……但……”

池秋風道:“是啊,我們……我們……”

丁少秋被她們兩個火熱的嬌軀一左一右緊緊偎在胸前,早巳汗流浹背,柔聲道:

“你們要說什麼,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你們只管說出來好了。”

姬青萍把一顆頭埋在他肩窩裡幽幽的道:

“大哥,今晚的事……”

丁少秋忙道:“你們只管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嗯!”姬青萍扭了一下身子,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咯!”

丁少秋道:“那你……”

姬青萍把頭埋得更低,幽幽的道:

“我和秋鳳妹子,都是女孩兒家,今晚……我們都給你看見了,你……還替我們解開繩索,我們……我們……”

丁少秋柔聲道:

“我是大哥,對不,方纔是救人要緊……”

池秋風雙手抱着他肩膀,猛搖着頭道:

“不對,不對!”

丁少這一怔道:“我那裡說錯話了?”

池秋鳳鼓起勇氣說道:

“我們都給你看到了,大哥,我們只有……只有永遠跟着你了……”

姬青萍連忙接口道:“秋風妹子說的,也是我要說的,我們兩人今後就是你的人了……”

丁少秋聽得心頭一陣狂跳,忙道:

“兩位妹子,這是你們終身大事……”

姬青萍低着頭道:

“大哥,我們從天南莊偷偷的出來,早就決定了的,何況今晚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不管你要不要我們,我們都是你的人了。”

池秋鳳也道:“大哥,這些,我們早想和你說的,也好表白我們的心意,我們是認真的,大哥你不會不要我們吧?”

她緩緩擡起頭來,紅馥馥的臉上,霎着一雙清澈的大眼,流露出一片羞澀的期待神色,是那麼的真摯,那麼的脈脈含情!

丁少秋心頭一陣激動,忍不住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低聲道:

“兩位妹子,這樣多情,丁少秋極爲感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這是終身大事,我上有老祖父、父母,還有扶養我長大的大伯母,至少也要稟明他們四位老人家才行,所以我想在沒有稟明他們之前,我們仍以兄妹相稱,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姬青萍也擡起臉來道:“只要大哥心裡有我們就好,我早就在心裡起過誓,就算不做丁家的人,我也要做丁家的鬼……”

丁少秋俯下頭輕輕在她嘴脣上吻了一下,說道:

“你幹麼說這些話,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姬青萍羞澀的“嗯”了一聲,趕快躲開臉去,心裡卻感到甜甜的。

丁少秋拍了拍兩人香肩,輕笑道: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三人走出院子,月光如洗,還不過三更多些,丁少秋領着二人走在楓樹林間的小徑之中,一面哦了一聲,問道:“你們怎麼會遇上陰山老祖的呢?”

池秋鳳搶着道:“大哥走了之後,我們一直等在那裡,過了好久,依然不見你回來,我們放不下心,悄悄躍登屋脊,就在這時候,我們身後傳來一聲尖笑,就是那老賊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天南莊的人,站在這裡作甚’?

青萍姐姐冷聲道:

‘你管我們是誰?’老賊雙目綠光閃爍,盯着我們,桀桀笑道:

‘原來還是兩個小姐,妙極。’

我聽他口氣不善,就和青萍姐姐使了個眼色,暗示她要加以戒備,一面說道:

‘別理他,我們找大哥去。’老賊問道:

‘你們大哥是什麼人?’青萍姐姐道:‘我們大哥,就是華山派掌門人。’老賊微哂道:‘華山派式微已久,掌門人的武功,做我徒弟還差了一大截,這樣好了,你們可以拜祖師爺爲師,隨我回轉陰山,包你們學到獨步武林的絕技……’我說:‘我們纔不稀罕呢。’老賊尖笑道:

‘你們知道老道是什麼人嗎?’青萍姐姐道:‘我們管你什麼人?秋妹,我們走。’老賊呵呵一笑,攔在我們前面,說道:

‘老道就是陰山老祖,你們總聽師長說過吧?今晚是你們仙緣巧合,遇上老道,又得老道垂青,看上了你們,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要隨我回陰山去了。’我說:‘我們爲什麼要跟你到陰山去?’說話之際,我們頓頓足,連袂飛掠而起,一連幾個起落,掠出十數丈外,等我們落到地上,前面丈許光景,悄無聲息的站着一個人,那不是老賊還有誰來?

先前我和青萍姐使眼色的時候,就是我們約定的暗號,早已把太陰針、透骨針取在手上,這時眼看老賊依然擋在前面,自然要先下手爲強,我們腳下絲毫未停,繼續朝前走去,左手揚處,兩把飛針同時出手,朝他激射過去。

那老賊連動也沒動,兩把飛針打到他那件綠袍上,一閃而人,就像泥牛入海,沒有了蹤影,只聽老賊尖聲笑道:‘兩個小寶貝,你們這點小玩意,如何傷得了祖師爺,好了,隨祖師爺走吧!’我們眼看飛針失靈,正待拔劍,那知老賊話聲一落,雙手一張閃電抓來,我們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糊里糊塗的被他一手一個挾起就走,帶到這裡,雙手雙腳都被縛了起來,後來……好象被他拂中穴道,就不知道了。”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才吁了口氣道:

“要不是大哥趕到,我們真不堪設想……”

丁少秋笑道:

“現在已過去了,你們也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姬青萍問道:

“大哥,今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你還沒有說給我們聽呢。”

丁少秋心想自己殺死古靈子的事,池秋鳳遲早總會知道,不如由自己告訴她的好,這樣一想,就舉目看去、自己三人不知不覺走到一處荷花池邊上,這就伸手一指,說道:“我們到亭子裡休息一會,這段話說來可長哩。”

當先走向石亭,招呼二女一起在石凳上坐下,就把自己如何在運功之際發覺氣機不順,顯是被人在茶水中下了毒,起身下牀,又發現房門竟是鐵鑄的。自己如何劃破鐵門,又有兩管黃蜂針朝窟窿中射入……

姬青萍氣道:

“這是什麼人在暗中搗鬼呢?”

丁少秋笑道:

“你聽我說下去就知道了。”

接着又從自己如何破門而出、落到地上,才知已落在五大高手的包圍之中……

池秋鳳緊張的道:

“這五個高手是誰呢?”

丁少秋就把圍着自己的五人說了出來。

姬青萍口中啊了一聲,擔憂道:“大哥那怎麼辦呢?”

丁少秋道:“還有更急的事呢,盛世民要我束手就縛,這時你們那扇房門打開了,老蒼頭一手一個挾着你們走出,脅逼我放下長劍,原來他竟是昔年橫行江淮的獨行大盜駝背鄧峰。”

姬青萍道:“大哥,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池秋鳳急着想聽下文,問道:

“後來呢?”

“你們中了他的迷毒,自然不知道了。”

丁少秋又把自己在情急之下,脫手擲出長劍,殺了鄧峰,那圍着自己的五人,眼看自己長劍脫手,正是最好的機會,不約而同五件兵刃一齊出手,朝自己急攻過來,那知自己這一記擲出長劍,竟暗合久練無功的一招劍法,招手就把長劍招了回來,正好五人一起攻到,自己無暇接劍,只好圈手揮出……

姬青萍道:“你徒手能硬接他們五件兵器嗎?”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

“這一圈一揮在我來說,只是本能的反應,那知飛回來的長劍卻受到我真氣的導引,剎那間劍光暴長,隨着我揮出的右手,盤空一匝,又回到我手中……”

姬青萍眉毛一挑,問道:

“把他們五人的兵器都削斷了,對不?”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

“我做夢也想不到一直沒有練成的一招劍法,竟會在這一剎那間豁然貫通,長劍居然隨着我這一圈一揮,盤空飛出,劍氣進發,光芒耀目,令人睜不開眼睛,那五人的兵器立被絞成碎片,五個人也被劍光攔腰截斷……”

池秋鳳駭然尖叫道:

“大哥,我師父被你殺死了?”

丁少秋歉然道:

“秋妹子,我很抱歉,我也並不想傷人,當時在令師等五人圍攻之下,情急發招,收不住勢……”

姬青萍道:“是啊,這也怪不得大哥……””師父……嗬,嗬,嗬……”

池秋鳳雙手掩面,站起身急奔而去。

“秋鳳妹子……”

丁少秋急忙起身追去,姬青萍也緊跟着丁少秋身後奔來。

池秋鳳一直奔到前進左首院落,衝進起居室,但見地上血跡殷然,但南天一雕和師父等人的屍體業已不見。想起師父教養之恩,不覺雙膝一屈,哭拜下去。

丁少秋緩緩走到她身後,伸手拍拍她肩膀,柔聲道:

“秋鳳妹子,人死不能復生,何況令師投效天南莊和天下武林爲敵,遲早總會玉石懼焚的,你也不用難過了。”

池秋鳳緩緩站起,轉過身來,垂淚道:“大哥,我對不起師父他老人家……”

一下撲入丁少秋懷裡,又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

丁少秋攬着她嬌軀,只是柔聲道:

“你別再哭泣了,哭也無益。”

姬青萍道:“秋風妹子,當時大哥不揮出這一劍的話,在五個高手圍攻之下,大哥還有命嗎,我舅舅不是也死了嗎,你看我有沒有哭,舅舅從小就疼我,對我也很好,但我們既然脫離天南莊,就是正邪不併立,我舅舅和令師即使不死在大哥劍下,也會死在別人劍下的,八月中秋那一場大會,正邪雙方,不知要有多少人喪生呢。”

池秋鳳終於停止了哭泣,臉上還掛着淚珠,點點頭道:“我知道。”

丁少秋忙道:“好了,我們走吧。”

第三天中午時光,趕到高河埠。

這是一個相當繁榮的鎮集,因爲南通安慶,北通桐城,這裡是中間站,來往的商旅,不在這裡住店最少也得打個尖,就因爲這樣,高河埠茶樓、酒肆、客店,無一不有,這樣一來,兩條街就熱鬧了起來。

丁少秋三人就在一家飯店裡打尖,點了飯萊之後,夥計也退了下去,姬青萍悄聲道:

“大哥,好像有人跟着我們呢!”

丁少秋笑道:

“他們已經跟蹤我們三天了。”

池秋鳳驚奇的道:

“我怎麼會一點也沒有發覺呢?”

丁少秋道:“他們有三個人,輪流着跟在我們身後,你自然不會發覺了。”

姬青萍道:“大哥早就發現他們了嗎?”

丁少秋含笑道:

“這點跟蹤方法,只要稍加留意就可發現。”

池秋風道:“大哥,要不要把他們打發了?”

丁少秋微微搖頭道:

“不用,看他們跟蹤下來的目的,不外乎兩點,一是要知道我們的去向,但我們趕去黃山,對方早已知道。這第一點就不存在了,第二,是他們有後援趕來,怕找不到我們,關於這一點,他們就算有高手趕來,我們也不在乎,就讓他們來好了,在後援的人還沒有趕到之前,何必去爲難這些不堪一擊之人。”

池秋鳳斜睨着他,甜笑道:

“有大哥這樣本領的人,纔可以說這樣口氣的話,我們就不敢說了。”

只聽鄰桌有人沉嘿了一聲。

池秋鳳轉過頭去,只見一個頭戴闊邊涼帽,手中提着一個竹簍,極似漁夫的矮胖老人起身朝門外走去,看到的只是他的後形而已。

姬青萍悄聲問道:

“方纔冷嘿的就是走出去的老頭嗎?”

池秋鳳點點頭道:

“很可能是他。”

姬青萍披披嘴道:“下次再給我遇上,非教他識得厲害不可!”

丁少秋微笑道:

“這老人家一身功力,只怕合你們兩人都不是他對手呢!”

姬青萍道:“大哥怎麼看出來的?”

丁少秋道:“他出門時,只是平常走路,但卻腳不點地,如同行雲流水,極其自然。”

姬青萍道:“真可惜,早知這樣,我一定要鬥他一鬥。”

丁少秋笑了笑道:

“他既然在這裡現身,你還怕遇不上他嗎?”

說話之時,夥計替三人人上飯菜,三人也就低頭吃了起來。

飽餐之後,付帳出門,剛出高河埠,老遠就看到大路有首一棵大樹下站着四個人。這四個人,丁少秋認識的有三個半。

那是言鳳姑、常清風、鄢茂元、另外半個,就是剛纔從飯店走出來的那個矮胖老者,頭戴闊邊涼帽,鬚眉已白,臉色黝黑,身穿藍布短衫褲,左首腰間掛一個竹簍,右手持一支細長釣竿,如果不和三人站在一起,只是一個釣魚的漁夫而已。

姬青萍看到這四人,不禁冷哼一聲道:

“他們果然在等着我們。”

池秋風道:“看來還有一場廝殺呢!”

丁少秋叮囑道:“你們且莫妄動,可能他們的後援還未到呢!”

姬青萍道:“難道我們還怕了她們不成?”

丁少秋道:“我們只管過去,但要裝作不見,別理他們,看他們如何?一切自有我會應付的。”

於是由丁少秋領頭,姬青萍、池秋鳳跟在他身後,昂首闊步朝大路行去。

大樹下四人好像是在遮陽的地方休息,直到丁少秋等三人漸漸走近,相距不過兩丈來遠,嶽麓觀主常清風拂塵一揮,喝了聲:“三位請留步。”,丁少秋目光一擡,問道:

“道兄有何見教?”

常清風深沉一笑道:

“閣下可是自稱華山派掌門人的季少遊嗎?”

丁少秋豁然笑道:

“道兄說得一點不錯。”

常清風目光一掃姬青萍、池秋鳳二人,陰笑道:

“那麼這二位該是姬青萍大小姐和古靈門的池秋鳳姑娘了?”

丁少秋怕姬青萍開口,忙道,

“不是。”

常清風道:“那麼她們是什麼人?”

丁少秋道:“他們是我兩個小兄弟一個叫祁青蓮,一個叫時秋楓……”

常清風點頭道:

“那就錯不了,好,我問你,你們曾在水家湖大宅投宿,盛莊主等六人遭人殺害,可是你們三人下的毒手?”

丁少秋嘿然道:

“在下記得那晚你們硬說是丐幫李幫主殺的,結果還大動干戈,獨角龍王敖前輩曾說憑李幫主一個人要殺死他們,還沒有這份能耐,季某一個人有這份能耐嗎?你們找不到真正殺人的人,於是如今又贓栽到季某頭上來了,在下真不知道道兄是何居心?是不是隻想找個人頂罪,好向上面交差?”

這時矮胖老者忽然走上幾步,沉喝道:

“年輕人,證據確實,你還狡辨什麼?”

丁少秋看了他一眼,微哂道:“老丈如何稱呼?”

矮胖老者雙目一瞪,大聲道:

“老子山無名漁父就是老夫,北峽老人夫婦,和你何怨何仇?老夫立誓要爲他們討回血債纔來的,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

姬青萍叫道:

“大哥,讓我來伸量伸量他。”

她一開口,就露出少女聲音來。

言鳳姑、常清風互看了一眼,暗暗點着頭。

丁少秋一擺手道:

“不用,你們只管站着就好,”

一面擡目朝無名漁父問道:

“你要如何動手?”

無名漁父一掂手中釣竿,說道:

“你手裡不是拿着劍嗎,老夫會等你亮出劍來再動手。”

“哈哈!”丁少秋突然目射精光,朗笑一聲道:

“在下劍在囊中,隨時都可以出鞘,只不知你老子山無名漁父需不需要季某拔劍?你要動手,儘管出手好了。”

這話在無名漁父聽來,自然說得很狂,沉嘿一聲道:

“很好,老夫倒要看看你來不來得及拔劍?”

口中說着,手中釣竿一抖,咻的一聲,頓時在空中幻起八九條竿影,朝丁少秋當頭抽落。

丁不秋只側了下身,就讓過去了,他連劍也未拔,右手擡處,連鞘長劍已閃電般點出,九縷尖風同時朝無名漁父身前九處大穴襲到。

無名漁父不禁一呆,趕緊往後躍退一丈光景,目光如炬盯注着丁少秋嘿然道:

“好劍法。”

他只說了三個字,身形已倏然欺來,手中釣竿連揚,一片竿影像漫天雨絲般灑灑飄飛,綿密無間!

丁少秋展開避劍身法,進退之間,不出三步,但咻咻竿影,只是在他身邊擦過,連半點衣角都沾不上,但丁少秋每一出手,都是九劍同發,雖然長劍不曾出鞘,光是從劍身上透出來的縷縷尖風就勁直如矢,快速如電,有時真還逼得無名漁父忙不迭的後退。

站在一旁觀戰的瞎子鄢茂元,側耳凝神,聽得暗暗驚異不止,心想:“無名漁父這一陣釣竿所揮出來的招式,幾乎已綿密到毫無空隙,這小於是如何閃避開去的呢?

“哦,這小子劍法竟然有這般快速,而且九劍同發,沒有一記是虛招,無怪無名漁父除了閃避,毫無破解之法了。”

他僅憑聽覺,分辨兩人交手情形,已聽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沒法看到丁少秋的“避劍身法”,使他始終想不通丁少秋既不封架,何以能在無名漁父綿密的竿影下和人動手的?

兩人不過片刻工夫,已經打出三四十招。

丁少秋使的只是“避劍身法”和“護華劍法”,和對方以快打快,雖能保持不敗,但無名漁父數十年修爲,功力深厚,要想勝他,也非易事。

無名漁父心中也在暗想:“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劍法神速,身法古怪,一身所學在江胡上已算得是一流高手,怎會名不見經傳?但以他這身功夫,若說盛莊主、古靈子、北峽老人夫婦等五人,是他殺死的,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就在此時,突聽大樹上響起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沉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這句話聲音不響,但聽到每一個人耳中,宛如沉雷一般!

姬青萍更是如遭雷擊,打從心裡發出一陣顫動,暗暗叫了聲:“會是姑老太太來了。”

池秋鳳低低的道:

“你怎麼了?”

姬青萍附着她的耳朵,壓低聲音道:

“是姑老太太來了。”

這時,正在激戰中的兩人業已停下手來,各自後退了三步。但就在他們後退之際,場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這人是一頭白髮,鴆面癟嘴的瘦小老婦人隻身穿錦緞道袍,右手卻撥着一串檀香木佛珠。

她,赫然竟是自稱聖母的姬七姑!

丁少秋心中暗暗一震,暗道:

“會是這魔頭親自趕來了。”

他迅即把劍囊交到左手,因爲這老魔頭纔是他唯一的大敵,把劍囊交到左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劍來,及時應敵,他內心縱然感到緊張,但在外表上卻絲毫不露,傲然擡目道:“你叫我們住手,有什麼事嗎?”

姬七姑對丁少秋的舉止,顯然十分注意,當然也明瞭他把劍囊交到左手的用意,但她並不在意,兩道凌厲的目光緊盯着丁少秋,冷厲的道:

“說,你是什麼人?”

這時雙方的人,(丁少秋一邊是姬青萍和池秋風)都摒息凝神,幾乎連大氣都不敢透,空氣像是突然凝結了一般!

丁少秋朗笑一聲道:

“在下季少遊,忝掌華山派。”

姬七姑冷然道: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嗎?”

丁少秋道:“在下不是季少遊?那麼你以爲我是誰?”

姬七姑冷哼道:“你是丁少秋,對不?老身面前,你還不把面具拿下來。”

他會是白鶴門下的丁少秋?言鳳姑、常清風、鄢茂元三人,都不覺聽得一楞!

是福不是禍,是禍逃不過,丁少秋既然被她一口叫出來了,也就不用再裝下去,口中朗笑一聲,恢復了他原來的口音,同時也舉手從臉上揭下面具,抱抱拳道:“聖母果然高明,看來在下確實不用在聖母面前一再戴這勞什子。”

姬七姑看了他一眼,臉色稍霽,問道:

“你自稱華山派掌門人,可是真的?”

丁少秋笑了笑道:

“在下在聖母面前,豈敢謊言?在下這廿五代掌門人,乃是第廿四代代理掌門人齊師伯所傳,豈可假冒?”

“唔!”姬七姑微微頷首道:“你練成華山派失傳的‘護華劍法’,這也是事實……”

接着又道:

“我問你,盛世民、古靈子、荀吉、和北峽老人夫婦,還有駝背鄧峰,這六個人可是你殺的?”

丁少秋昂然點頭道:

“不錯,他們是死在在下劍下的,只是在下當時並無殺死他們之意,只是一時收不住勢。”

這話聽得言鳳姑等人更是一怔,這六個人居然會是丁少秋所殺的!

尤其方纔和丁少秋動過手的無名漁父心中更是十二萬分的不信,這小於方纔和自己打出三十招以外,除了身法古怪,劍法使得神速無比,但也別無奇處,他能一招之間殺死五大高手?

姬七姑看着丁少秋,頷首道:“你還算老實。”

這句話的口氣,竟然有嘉許之意!

言風姑深覺奇怪,聖母對這小子居然會有如此容忍?

丁少秋道:“聖母問完了嗎?”

姬七姑臉色倏地沉了下來,說道:

“丁少秋,你祖父丁南屏,你師父松陽子,聯合江湖各大門派,和我作對,他們只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你輕輕年紀,有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你肯投效老身,你仍是華山派掌門人,而且你們丁家和白鶴門、武功門,我都可以不和他們計較,而且此後也可保存這兩個門派,你認爲如何?”

丁少秋自知絕非姬七姑對手,心想自己最好敷衍她一陣爲是,這就說道:

“聖母條件似乎不錯。”

姬七姑道:“你同意了?”

丁少秋故意遲疑了下,才道:

“在下既是華山派掌門人,此事自然要有派中長老一致同意才行,在下一個人也作不了主,至於武功、白鶴二門,也各有掌門人,在下更作不了主了。”

姬七姑沉哼道:

“丁少秋,識時務者爲俊傑,老身只是覺得你不失是個人才,纔給你一個大好機會,你投效老身,老身不會虧待你的,你仔細考慮考慮。”

丁少秋爲難的道:

“聖母盛意,在下至爲感激,在下說過,在下忝爲華山派掌門人,一舉一動,都代表華山派,在下投效聖母,豈不連華山派也投降了?此事不經敝派長老一致同意,在下如何能作主呢?”

姬七姑目光漸漸冷厲,哼道:

“丁少秋,老身言出如山,天下武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已經別無選擇。”

丁少秋心想:“看來她是逼我攤牌了。”

一面故意攢了下眉道:“聖母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姬七姑只哼了一聲,忽然目光朝姬青萍投來,冷然革:“青萍,你過來。”

姬青萍嚇得趕忙低下頭,不敢作聲。

丁少秋身子擋在姬青萍前面,說道:

“她是找在下來的,我希望聖母不要逼她。”

姬七姑怒聲道:

“她是我姬家唯一的後代,自然要回到老身身邊來,你站開去。”

丁少秋道:“聖母原諒,她若是肯回去,就不會逃出天南莊來了。”

姬七姑沉哼一聲道:

“沒有人敢在老身面前強出頭的,好,丁少秋,你既然真心喜歡青萍,老身可以作主,把她許配給你爲妻,只要你投效過來,就是老身的曾孫女婿了。”

丁少秋俊臉不禁一紅,說道:

“聖母誤會了……”

姬七姑沒待他說下去,就截着道:“老身耐心有限,你到底如何,考慮好沒有?”

丁少秋道:“在下還是一句老話,此事在下一人作不了主,要和派中長老商量之後,才能答覆。”

姬七姑怒聲道:

“你想不想活下去,難道自己也作不了主嗎?”

丁少秋爽朗的道:

“生死大事,自然是由在下自己作主。”

姬七姑道:“你如果拂逆老身,自己就作不了主了。”

丁少秋大笑道:

“那倒只怕未必吧?”

姬七姑沉聲笑道:

“好,你如果在老身手下走得出三招,老身今天就暫時放過你。”

丁少秋大笑道:

“聖母說來說去,還是要和在下動手了。”

姬七娘哼道:“丁少秋,老身趕來,原是取你性命來的,後來看你是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纔有意把你收歸門下,這是你最後的機緣,老身還是希望你仔細想想。”

丁少秋道:“茲事體大,在下一人實在無法答覆聖母。”

“你真是憨不畏死!”

姬七姑臉有怒意,喝道:

“好,那你是準備接我三招了,你亮劍吧。”

丁少秋抽出長劍,斜抱胸前,說道:

“聖母請賜招。”

姬七姑殺人不眨眼,但說也奇怪,對這個青年卻會有憐才之念,也許她手下都是些唯唯諾諾的人,很少見到傲骨天生,敢對她倔強的人,才感到人才難求。

但一想到自己對他如此優容,這小子卻毫不領情,難道以爲我不敢殺你?一念及此,她兩道目光漸見冷厲,宛如兩把冰刀,朝丁少秋射來,冷喝一聲:“你小心。”

喝聲甫出,右手擡處,似拍似拂,朝丁少秋迎面拍去。

觀戰的人但覺聖母這一記手法甚是簡單,拍去的手掌好像極爲剛強,但轉手一拂,又極其輕柔,動作也並不快,看去毫無出奇之處!

但在丁少秋就不同了,他只感到一道無形潛力,像一片烏雲當頭壓來,重逾千鈞,令人氣爲之窒,差不多尋丈方圓,盡在她掌力籠罩之下。

不,在一片壓力之中,隱約可見對方掌影飄忽無定,朝自己緩慢印來。

他一直緊記着乙清老道長的話,萬一遇上姬七姑,和她動起手來,只要施展避劍身法,和“崆峒九劍”中的前面八招,已足可應付,不到緊要關頭,千萬不可使出第九招來,尤其對方如果不使出陰極掌來,更不可輕易使“乾天指”,以免激起她的殺機。

此時眼看姬七姑手掌飄忽,那敢怠慢,立即展開身法,身形一側,長劍登時劃出一片劍光,護住全身,在掌影中閃動遊走。

對方掌勢看去緩慢,那只是你的錯覺而已,其實掌法瞬息變化,快逾閃電,身外壓力愈來愈重,幾乎妨礙自己使展不開身法,差幸有劍光護身,還能化險爲夷,也要接連變換兩三式身法,才能躲閃得開她一式手勢。

這是非常吃力的交手,但值得丁少秋欣慰的是自己僅憑“避劍身法”,已可躲閃得對方的掌勢,長劍只是仗以護身而已,要向對方出手攻擊,十招之中,大概只有一、二招的機會。

言鳳姑乘姬七姑向丁少秋下手之際,就朝姬青萍、池秋鳳兩人喝道:

“姬大小姐、池姑娘,你們還不過來,隨我回天南莊去?”

姬青萍道:“我不去。”

言鳳姑沉着臉色道:“你娘要我把你們拿回去,你們不聽話的話,我只好把你們拿下了。”

姬青萍哼道:“你來試試看!”

言鳳姑聽得大怒,喝道:

“我不把你們拿下,就不叫言鳳姑了……”

無名漁父豁然笑道:

“言女俠何用親自出手,區區小事,老朽就可代勞。”

話聲出口,左手突然朝姬、池二人揚去,隨着他的手勢,飛出一蓬淡淡煙雲,在二人頭頂霏霏朦朦的飄散開來,縹緲下降,原來竟是一幅以極細蠶絲織成的漁網,擴散開來,足有一丈方圓,朝二人頭上撒下。

姬青萍口中冷哼一聲,青萍劍嗆然出鞘,手臂連搖,劍光參差朝上砍去。池秋鳳也不怠慢,同樣舉劍朝上亂揮。

姬青萍手上這把青萍劍,削鐵如泥,原是一把名劍,當年姬青萍生下來剛滿月的時候,他爹的朋友無意中購得一柄古劍,就把這劍送給她爹,作爲賀禮,她爹就以劍爲名,給她取了青萍這個名字。

青萍劍鋒利得吹毛立斷,削鐵如泥,但此刻朝又細又薄幾乎透明的漁網上砍去,卻竟然連一根細絲都砍不斷!

漁網已經完全罩落,姬青萍、池秋鳳兩位姑娘只是在網底下揮動長劍,斬不斷,柔且軟,當真已感到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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