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秋在劉源長掠出茅棚之際,也跟着走了。他是要去柯家莊找柯金芝的,那知前面的劉源長一路飛掠,也是朝柯家莊奔行。
丁少秋心中暗暗一哦道:“方纔曾聽他說過,柯長老名叫大成,是柯大發的胞兄,可見中午自己離開柯家莊之後,丐幫長老柯大成就趕到了,柯大發纔會派出兩個莊丁一路綴着自己,沿途留下記號,好讓劉源長率同的十七名化子隨後找來,用丐幫的“打狗陣”把自己擒回去,自己不如將計就計,跟在劉源長身後,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心念轉動,就跟在劉源長身後,保持了數丈距離,不徐不疾的跟蹤下去。不過頓飯工夫,便已趕到柯家莊,劉源長並不知道有人跟蹤,他也沒想到會有人跟蹤他,奔近圍牆,縱身越牆而人。
丁少秋藝高膽大,跟着越過圍牆,眼看前面的劉源長並沒落地,一連幾個起落,是朝東首一處院落飛掠過去,也就跟着撲去,搶先落到左首一處屋脊上隱伏下來。
只見劉源長飛身落下之處,是一個自成院落的小天井,階上一排三間房,隱隱射出燈光。
就在他堪堪落到地上,只聽屋中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問道:
“是劉副長老回來了嗎?”
劉源長走近階前,連忙躬下身去,恭聲道:
“正是屬下,有事要向長老面報。”
那蒼勁聲音道:
“進來。”
劉源長應了聲“是”,舉步朝屋中走去。
丁少秋立即飄身落地,掩近窗下,悄悄朝裡望去。
屋內像是一間起居室,陳設精緻,正有兩個人在一張紫檀小圓桌對面坐着晶茗,右首一個正是柯大發,左首一個面貌和柯大發有幾分相似,略見蒼老,面頰間皺紋較多,一看就知此人比柯大發更陰險,更狡猾,不用說,他就是柯大發的胞兄,丐幫長老柯大成了。
只見柯大成轉過身去,朝匆匆走入的劉源長問道:
“事情辦妥了嗎?”
劉源長朝柯大成躬身行了一禮,尷尬的道:
“屬卞無能,特來向長老請罪的。”
“你說什麼?”
柯大成目光驚奇望着劉源長不信的道:
“把事情辦砸了?那母女兩人不肯把酒店讓出來?”
劉源長道:“屬下沒想到那母女兩個竟是峨嵋派的高手。”
“峨嵋派的高手?”柯大成問道:
“你把經過情形說出來聽聽?”
劉源長一五一十的說了。
柯大成道:“八個弟兄全被他們制住了?你僅以身免?如此說來,這母女兩個的武功,豈非高不可測?”
劉源長囁嚅的道:
“但依屬下看來,她們的武功,也並不見得如何高明……”
柯大成一楞道:“你的意思是她們另有幫手,躲在暗處相助?”
“是的。”劉源長道:“不然,僅憑她們母女兩人是無法制得住八個弟兄的。”
“唔!”柯大成沉吟着道:“她們隱姓埋名,在這荒郊野地開設酒店,又有何目的?他目光不覺朝乃弟投去,問道:“老二,你有沒有查過?”
柯大發道:“她們是一年前才從一個姓王的老頭子手裡接下來的,小弟也曾派人去查過,據說這母女原是江陵人氏,丈夫死後,投親不遇,正好遇上開酒店的王老頭,和她們是同鄉,王老頭手裡有點積蓄,早就要回江陵去,於是把酒店讓給了她們,之後兄弟又幾次派人去試過,都說這母女二人不會武功,並無可疑……”
柯大成哼道:“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了事!”
丁少秋剛聽到這裡,突覺身後有了警兆,急忙閃身隱入暗處,舉目看去,果見兩條人影閉然掠來,心中暗道:
“會是她們!”
正好屋中傳出柯大成的聲音,說道:
“劉副長老,你去叫弟兄們在門口集合,隨我同去!”
劉源長剛應了聲:“是”。
突聽窗外天井中,響起醜婦人的聲音冷冷說道:
“你們不用去了,咱們母女已經送上門來了!”
柯大成霍地站起,嗔目喝道:
“外面是什麼人?”
劉源長道:“回長老,這說話的就是艾氏酒店的艾大娘。”
“哈哈!”柯大成大笑一聲道:
“來得好,二弟,咱們出去。”
小天井中,凜立着一身勁裝背插雙劍的醜婦人母女。
這時忽然燈火通明,從角門涌進十數名手執單刀的莊丁,迅速把醜婦人母女圍了起來,醜婦人母女也各自撤出雙劍,背對背貼在一起,正準備出手!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正好柯大成偕同柯大發、劉源長一起走出。
柯大成朝乃弟柯大發道:“你叫他們退下去,我有話和艾大娘說。”
柯大發立即一揮手道:
“你們退下去。”十幾名莊丁果然依言退下。
柯大成目光一擡,朝醜婦人頷首道:“你就是艾家酒店的艾大娘了,兄弟沒想到賢母女竟是峨嵋派的人,方纔兄弟派去的劉源長不會說話,以致引起一場誤會,因爲敝幫近日有事,想借你酒店一用,但敝幫的事,自不能有外人在場,因而想和大娘磋商,把酒店讓出,兄弟願意付一百兩銀子,請賢母女另選他處營業,不知艾大娘意下如何?”
艾氏酒店只有兩間小屋,一個蘆棚,最多也不過值十幾兩銀子,他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這已經是大手筆了!
艾大娘冷笑一聲道:
“你價出得很高,但我不是爲了賣酒店來的。”
柯大成道:“不知艾大娘是爲何而來?”
艾大娘鐵青着臉,冷冷的道:
“第一件事,你手下八名弟子還留在酒店蘆棚裡,他們是被一位路過的高人所制住的穴道,我無法替他們解開穴道,你派人去解開他們穴道,就可無事。”
柯大成含笑點頭道:
“多謝艾大娘見告,第二件事呢?”
艾大娘嘿了一聲道:
“我母女今晚行藏已露,無法再呆下去,找來柯家莊,是要和柯二莊主了斷一場過節。”
柯大成又是一怔,說道:
“你找我二弟?”
“不錯!”艾大娘冷厲的道:
“我要找的正是柯大發。”
柯大發一頭霧水,望着艾大娘奇道:“大娘是不是找錯了人,兄弟和大娘素不相識,過節從何而來?”
艾大娘重重哼了一聲,切齒的道:
“柯大發,你記不記得十年前,用黑沙掌擊傷的柳子明,就是我丈夫,你結義兄弟外號金毛虎的土匪頭子在臨城五里外作案,劫殺過路商旅,正好我丈夫經過,看他太過兇殘,纔出手廢了他的武功,已是手下留情,不料你在三天後追上我丈夫,乘人不備,一記黑沙掌擊中後心,還說:‘看你以後還管不管閒事?’我丈夫回家不久,就重傷不治身故,那時我女兒才七歲,我茹苦含辛,等到現在,就是等她長大成人,我才能替丈夫報仇,所以要在你柯家莊不遠的地方住下來,今晚我母女行藏已泄露,就只好提前向你索還這筆血債了。”
柯大發發出一聲沙啞的沉笑,說道:
“不錯,你提起這件事,兄弟倒想起來了,不過事實稍有出入,那天你丈夫在酒樓喝酒,兄弟找到他,就問他金毛虎的武功是不是你廢的?你丈夫坦然承認,問我要不要找個地方較量。
我說較量何用另找地方,你只要接得住我三招,這筆帳就可勾銷,當時就在酒樓上動了手,兄弟第一掌被他閃開了,但在他閃開之時,兄弟已經到了他身後,第二掌就這樣擊中他後心……”
艾大娘怒聲道:
“老賊,你承認就好!”
柯大發嘿嘿笑道:
“我擊中他一掌,當時就沒有再發第三掌,曾說,你要報這一掌之仇,儘管找我柯大發,但並非如你所說乘人不備,我姓柯的行走江湖,豈會出手偷襲。”
艾大娘手中雙劍一緊,喝道:
“我丈夫總是死在你手下,今晚就要你償命,你兵刃呢?咱們就在這裡放手一搏。”
“很好!”柯大發一擡手,喝道:
“你們去取我刀來。”
一名莊丁領命匆匆往裡奔去。
醜姑娘柳青青叫道:
“娘,父仇不共戴天,由女兒和他動手。”
艾大娘轉臉低聲道:
“你不是他對手,站在這裡,替娘掠後,不到萬不得已,不準出手,知道嗎?”
柳青青點着頭。
這時那莊丁已匆匆奔入,走到柯大發面前,雙手送上一柄綠鯊皮鞘的金刀。
柯大發右手握住刀柄,刷的一聲抽出一柄刀光如雪的厚背金刀,意氣飛揚的目光一擡,呵呵笑道:
“艾大娘,你要替丈夫報仇,柯某會成全你的,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他一刀在手,就有一般兇悍之氣!
艾大娘早已等得不耐煩,冷聲道:
“那你就接着了!”
身形直欺而上,雙劍乍發,宛如兩團白色匹練,飛輪般朝前輾去!十年血淚交織的深仇,一朝化悲憤爲力量,這股子聲勢,當真非同小可,劍勢如虹,凌厲無匹,恨不得一劍把柯大發劈了!
柯大發識得厲害,立即移身換位,避開來勢,橫刀掃出。
艾大娘劍勢如輪,第一劍落空,左手劍勢隨着轉進,右手長劍又疾發而至,她雙劍輪替,一派急攻招式。
柯大發看她一味猛攻,倒也不敢大意,卻也不甘退讓,厚背金刀大開大闊,舞起一片刀光,和艾大娘以攻還攻,在天井中展開一場激烈的搏鬥。
艾大娘捨棄迷離飄忽的“亂披風劍法”,是嫌劍法太過輕盈,以刺爲主,傷敵不夠重,她使出來的是峨嵋派另一套純走陽剛的“伏虎劍法”,雖是劍法,卻以劈爲主,頗像刀法路數,只要被劈中,一樣可以把你劈成兩半。
這套劍法,就是使的雙劍。守少攻多,雙劍輪飛,一派急進,但在急攻之中,身形忽左忽右,劍光紛披,雖是攻勢,但身法極快。但聽雙劍呼呼有聲,兩丈之內,已被一片劍影所籠罩當真把柯大發視作一頭兇猛惡虎,大有宰而後快的氣概!一個女子能練成這樣剛猛的劍法,實屬罕見!
轉眼之間,已經打了二十幾招,柯大發大開大闔的刀招,一直被對方雙劍緊逼,發揮不出制敵之策。因爲劍走青,以避敵鋒,不主格擋,刀走黑,直來直往,其勢如虎,虎無回頭之勢。艾大娘使這趟“伏虎刀法”,就是專門對付使刀的敵人,忽左忽右,就是要使你首尾不能相顧。
柯大發久經大敵,但刀法上一出手就受制於人,心知對方矢意報仇,早就針對自己的刀法下了相當功夫,自己一時不察,才上了對方的當,心頭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聲,金刀掄動,猛地向前推出。
這一刀他使全力使出,一道白朦朦的刀光,有如匹練般飛卷而出,濃重殺氣,森寒刀氣,直砭肌骨,立把艾大娘逼得迅疾後退了三步。
柯大發一招得手,連環進擊,刀光如雪,一刀快過一刀,一口氣劈出一十八刀。艾大娘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雙劍迴環,連封帶格,護住全身,步步後退!
刀劍交擊,響起一陣陣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艾大娘擋開他這一十八刀,已被震得血氣翻騰,雙臂痠麻無力!
柳青青看得心頭大急,正待撲身而上,突聽有人細聲喝道:
“姑娘不可出手,快準備後退!”
就在此時,但見一條人影從暗處飛起,朝柯大成身後撲去。
站在階上的何大成也在此時大喝一聲:“什麼人膽敢出手偷襲?”
艾大娘耳邊同時響起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
“艾大娘還不和令嬡速退,再不走就走不脫了。”
這一連串的事,差不多是同一時候發生的。
柯大發正待乘勝追擊,突然聽到老大的喝聲,同時也發覺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勢道極強,他不假思索一記大掉身法,趁勢回砍,由上斜劈而下。
這一刀不愧是刀家上乘身法,刀光如雪,快如閃電,但聽撲去那人發出一聲淒厲慘號,連頭帶肩被犀利刀鋒劈落,跌墜在地。
柯大發根本連人影也沒看清,就把撲到身後之人一刀斃命,但這一聲慘號,卻聽得他膽顫心驚,連握刀的手都顫抖起來,睜大雙目,淒厲的喝道:
“金芝,怎麼會是金芝?”
原來撲到他身後的正是他柯家一脈單傳的兒子柯金芝,這也是他淫罪滔天的報應。
柯金芝怎麼會向乃父身後撲去的呢?這自然是丁少秋的傑作了。
他今晚原是找柯金芝算帳來的,柯大發和艾大娘動手之際,他悄悄朝後進撲去,擒住柯金芝,原打算當着柯大發的面歷數他的罪數,然後把他誅殺。
沒想到退出來的時候,柯大發揮刀如風,把艾大娘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情勢顯然十分不利,心中一動,就舉起柯金芝用力朝柯大發身後投去,以他目前的功力,這一擲之勢,力道何等沉猛,任何人都會把他當作有強敵從身後襲到。
這在柯金芝發出淒厲驚叫之際,艾大娘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催道:“艾大娘,你們還不快走?”
艾大娘也心知自己尚且不是柯大發的對毛何況還有柯大成、劉源長二個高手和十幾名莊丁都尚未出手,一旦圍攻而上,自己母女確實難以脫身,今晚報仇既已無望,自以全身而退方爲上策。一念及此,立即低喝一聲:“青青,咱們快走!”
話聲一落,雙足一點,縱身往牆頭躍去。
柳青青方纔聽到有人“傳音入密”叫自己準備後退,心裡已有準備,聽了孃的話,自然很快就跟蹤掠起,朝牆頭縱去。
柯大發心痛兒子被自己誤殺,雙目盡赤,大喝一聲:
“你母女留下命來!”
頓足縱起。
柯大成雙肩一晃,人如穿簾之燕,從階上飛掠而起,越過天井,搶在乃弟前面追出。就在他快要飛到圍牆之際,突然間發覺有一道強勁無匹的掌風迎面撞到。
柯大成猛吃一驚,但此時要待閃避,已是不及,那知掌風來勢雖猛,到得身前只是輕輕一擋,把柯大成逼落地上,似無傷人之意,耳中同時聽到一個極細的蒼老聲音喝道:
“柯長老,請看老夫薄面,不用追她母女倆了。”
在這同時,和柯大成先後追出的柯大發,也同樣被掌風逼落下來,他宛如瘋了一般,仰首厲聲喝道:
“是什麼人,你給我出來,柯某和你拼了!”
柯大成怔得一怔,廢然回頭道:
“老二,不可無禮,這位前輩很可能是峨嵋派的高人,他並無傷人之心,咱們不用追了,由她們去吧!”
他並不知道這發話的是丁少秋,(丁少秋跟老哥哥學的變音術)只當是峨嵋派的前輩高人。
柯大發咬牙切齒的道:
“金芝死於非命,這仇我非報不可!”
丁少秋離開柯家莊,走出三裡光景,從一棵大樹下牽過拴着的馬匹,正待上路,突聽一陣梯梯他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有人拖着鞋後跟在跑路,而且還跑得相當快,接着聽到一個尖沙的喉嚨喊道:“喂……喂……你等一等……”
丁少秋回頭看去,看到正有一個小老頭聳着雙肩拼命的追了上來,不覺喜道:“會是老哥哥,你怎麼也會到這裡來了?”
老哥哥嘻的笑出聲來,說道:
“這就叫有緣咯!”他吁了口氣,又道:
“老哥哥老遠就看到你,所以一路緊迫,總算給我追上了,只要再慢上一步,等你上了馬,要追上你,那就得跟牲口比賽腳程了。”
丁少秋道:“老哥哥找我有事嗎?”
老哥哥嘻嘻一笑道:
“也沒什麼,只是有一個天大的便宜,給老哥哥碰上了,所以老哥哥要請你去好好的喝一頓!”
丁少秋看他一副高興的樣子,問道:
“老哥哥,看你好像很開心,到底碰上什麼天大的便宜?”
“嘻嘻,老哥哥自然很高興!”
老哥哥聳聳肩,神秘一笑道:
“天機不可泄漏,你跟我來!”
丁少秋知道他的脾氣,你越問他,他越不肯說,一面問道:
“遠不遠?”
老哥哥道:“近得很,老哥哥給你帶路,很快就到了。”
說完,果然拖着鞋梯梯他他的搶着走在前面。
丁少秋只好牽着牲口跟在他身後走去。
老哥哥雖然拖着鞋跟,但卻走得很快,普通人就算跑步也未必有他這麼快法。
丁少秋道:“老哥哥,你幹嗎跑得這麼急?”
老哥哥邊走邊回頭道:
“老哥哥想起還有一件大事要做,所以還是走得快些好。”
丁少秋道:“你老那有這麼多大事?”
老哥哥嘻的笑道:
“到了地頭,你就會知道。”
這一陣急走,足足走了十六七里路,前面的老哥哥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條兩邊綠楊垂地的小徑中走去,一面回頭道:
“到了,老哥哥沒騙你吧,不是很近嗎?”
現在丁少秋明白了,老哥哥原來是約自己到艾氏酒店來喝酒的,他還不知道艾大娘母女已經離此而去。
老哥哥當先跨進蘆棚,回頭道:
“這裡地方清靜,賣的又是上好紹酒,滴水不摻。”
丁少秋心裡暗暗好笑,也沒說穿,繫好牲口,跟着走入。
老哥哥一擺手道:
“坐,坐,你先坐下來,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丁少秋道:“你老方纔一路急趕,不是說有一件大事要辦嗎?”
“嘻嘻,小兄弟,你真是初出道的雛兒!”
老哥哥聳着肩笑道:
“事大如天醉亦休,天下事兒還有比醉更大的事嗎?”
丁少秋笑道:
“那麼老哥哥方纔曾說遇上一個天大的便宜給你碰上了,不知是不是也和酒有關?”
“哈,好小子,你果然一點就通!”
老哥哥喜孜孜的道:
“事情是這樣,方纔老哥哥路過此地。看到老闆娘母女兩個提着小包裹走出,還聽她女兒說着:‘娘,咱們這一走,不知那天再來了?’老闆娘笑道:
‘傻丫頭,這裡也是咱們暫時落腳之處,看你這般留戀!’她女兒道:‘娘看,這些綠楊長得多美?’老哥哥聽她們孃兒倆的口氣,好像再也不回來了,急忙進來一瞧,廚下還有好幾缸好酒,連滷菜也有一大鉢頭,此地主人既然走了,老哥哥就是主人了,這豈不撿了天大的便宜?”
丁少秋失笑道:
“老哥哥想開酒店了?”
老哥哥聳聳肩道:“至少也夠老哥哥喝上幾天,這些酒沒喝完,老哥哥是不會走的。”
說到這裡,轉身往裡就走,口中說道:
“小兄弟,你等一等,老哥哥去拿酒菜。”
丁少秋笑道:
“原來你老這樣就算請小弟的客了?”
老哥哥敢情在裡面忙着燙酒,切滷菜,是以好久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只見他一手提着酒壺,一手端着一盤滷菜走出,笑道:
“老哥哥當酒店老闆,自然要好好的請你了。”
他把酒壺、滷菜一起放到桌上,自己就在對面坐下,伸手取過兩隻酒杯,倒滿了酒,說道:
“來,咱們先喝一杯潤潤喉嚨,吃些菜,再慢慢的聊。”說完,咕的一聲把一杯酒喝乾,砸砸舌頭,又道:
“這酒真不錯!”
專專斟滿一杯,又咕的一聲喝乾了,才擡頭問道:
“小兄弟,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丁少秋把自己此行經過,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一直說到自己把柯金芝擲向柯大發,退出柯家莊爲止。
老哥哥耳朵聽着他說話,右手斟酒,左手舉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可沒停過。
他們兩人邊說邊喝,蘆柵下一片漆黑,也沒點燈。
直等丁少秋話聲一落,老哥哥才一拍巴掌,嘻的笑道:“好兄弟,你們兩個都不錯,短短几個月不見,一個當了花字門門主,一個成了護花門和華山派的繼承人,老哥哥應該爲你慶祝,來,乾杯。”
兩人幹了一杯。
老哥哥看着他,嘻的笑道:
“小兄弟,你再喝三杯,老哥哥有話和你說。”
丁少秋道:“老哥哥有什麼話,就快說出來,爲什麼要小弟喝三杯呢?”
“嘻嘻!”老哥哥神秘一笑道:
“這你就不懂了,你喝上三杯,老哥哥就說,反正不會叫你白喝的。”
丁少秋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老哥哥道:“你喝了再說。”
丁少秋道:“好,小弟喝就是了。”
果然一口氣連喝了三杯。
老哥哥得意的笑道:
“看來你酒量也比從前好多了,嗯,我告訴你,你就在這裡陪老哥哥住幾天,暫時不用到大名去了。”
丁少秋道:“爲什麼?”
老哥哥聳着肩道:“你要問爲什麼,就得再喝三杯。”
丁少秋心想,老哥哥是酒鬼,這樣下去,自己非被他灌醉不可!一時不覺有了主意,笑道:
“小弟不會喝酒!”
老哥哥嚷道:“那不成,你要聽下文,就得再喝三杯。”
丁少秋朝他笑道:
“老哥哥,你說裡面有幾缸好酒,對不?”
老哥哥道:“不錯。”
丁少秋又道:
“這樣滴水不摻的好酒,一般酒店裡很難喝到對不對?”
老哥哥點頭道:
“不錯。
丁少秋又道:
“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好酒,當然要給會喝酒的人喝,纔算得酒,像小弟這樣不會喝酒的人喝了,不是白糟蹋了?何況幾缸酒爲數已是不多,老哥哥喜愛喝酒,留着慢慢的喝,豈不是好?”
老哥哥聽得一呆,接着點點頭,拍着巴掌,笑道:
“沒錯,給你喝這樣的好酒,當真是浪費,好,老哥哥就和你說吧,你在這裡等着就好,李幫主他們不出三天,都會到這裡來了。”
丁少秋聽得不信的道:
“老哥哥,你沒騙我吧?”
老哥哥臉色一正,說道:
“老哥哥是你老哥哥,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我怎麼會騙你?這是昨天我在這裡喝酒的時候聽到的……
一個說:‘這地方果然最好也沒有了,不但地點適中,附近也沒有居民最是隱秘不過。’
另一個道:‘只要老哥把一行人帶到這裡,咱們長老自會請幫主父女一起來的。’第一個說話的又道:
‘一定,一定,只不知李幫主幾時可到?’
另一個道:‘三天後傍晚。’
那時喝酒的人很多,老哥哥也只是隨便聽了幾句,方纔經你一說,就想起這兩個人的對話,只怕大有蹊蹺!”
丁少秋道:“有什麼蹊蹺呢?”
“嗯,這就是你小小年紀,經驗不足之處了!”
老哥哥喝了口酒,續道:
“柯大成要把艾氏母女趕跑,就是爲了丐幫要在這裡辦事,這兩人互相保證,一個負責把一行人帶到這裡來,一個也負責由丐幫中一名長者把幫主父女請來,這其中,不是另有陰謀還會有什麼好事?”
丁少秋忽然想自己曾在方城麪館中聽到古靈子和矮財神拜天賜兩人的談話,古靈子曾說:“那就正好,你只要把東西往易婆子身上一放,一切事兒都由她承擔,你老哥和柯長老就名正言順的接掌了一門、一幫,大夥誰不心服口服?”
矮財神連連點頭道:
“門主此計大妙,兄弟就遵照你老指示行事。”
想到這裡,不覺擡頭望着老哥哥道:“小弟在方城麪館曾聽到古靈子和矮財神兩人密談,很可能和此事有關。”
老哥哥道:“你說出來聽聽?”
丁少秋就把兩人說的話說了出來,還把自己出了麪館古靈子還一路跟了下來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老哥哥口中晤了一聲,手掌在桌上一拍,說道:
“那就不錯了,他們果然是想在這裡做一件大事,這一來,老哥哥想在這裡住上幾天,只怕也不行了,哦,還有你的馬匹也是累贅……”
他忽然好似想出了主意,手掌在空中劃了個圈,接着道:“這樣吧,咱們明天就離開這裡,你那牲口,正好派上用場,替老哥哥運兩缸酒沒問題吧?”
丁少秋問道:
“老哥哥,你不是說李幫主兩天後會來嗎,怎麼我們要走了呢?”
老哥哥道:“丐幫的人在這裡有事,咱們怎能住在這裡?咱們明天如果不走遠一點,豈不引人注意?只要在正日趕來就是了。”
丁少秋不解的道:
“正日?”
老哥哥笑道:
“就是兩天後的黃昏之後咯!”
丁少秋道:“那麼我們要到那裡去呢?”
老哥哥道:“你不用多問,跟着老哥哥走就好。”
說話之時,右手拿走酒壺,斟了斟,一壺酒已經喝完,這就站起身道:
“時間不早,進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老哥哥早就把兩個酒缸捆在馬上,一路北行。
丁少秋問道:
“老哥哥我們究竟要到那裡去?”
老哥哥傻笑道:
“你不用多問,很快就會到了,這兩天,咱們最好不能讓柯家莊的人看到,也不能和丐幫的人照面,所以要找個沒有人去的地方落腳,對不?老哥哥就是要帶你到那裡去。”
丁少秋道:“好、好,我不問就是了。”
老哥哥又道:
“憑咱們老兄弟兩個,其實就是住到柯家莊去,也保證沒有人會發現,但你這匹牲口,沒地方放,所以只好多走幾里路了。”
他口中雖說幾里路,事實上卻足足走了六十幾裡,纔算到了地頭,但這區區六十里路程,在他們兩人來說,也不過是一頓多飯的光景而已。
古城,只是一個小鎮,鎮上只有一條裡許長的大街。
白雲底,還在鎮西一座小山腳下,古木陰沉,小徑苔重!
這是一座私人的庵堂,平日沒有香客,庵中只有一個老尼和一個佛婆。
現在老哥哥領着如秋就是往白雲庵來的。他們到了門口,丁少秋不由一怔道:“老哥哥,這是尼姑庵!”
老哥哥攏住馬頭,說道:
“白雲庵本來就是尼姑庵,這有什麼值得稀奇的?”
丁少秋道:“我們來向尼姑庵借宿,會不會不妥當?”
老哥哥嘻的笑道:
“妥當得很,這裡並沒有花不溜丟的小尼姑,你怕什麼?快過去敲門,就說老哥哥來了。”
丁少秋只得說道:
“好吧!”
舉步走上石階,在中間兩扇山門敲了幾下。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又嬌又脆的女子聲音道:
“來了。”
老哥哥聳聳肩,輕咳道:“老尼姑幾時收了徒弟?怎麼會有小尼姑了?”
這時最左邊的一扇黑漆長門呀然開啓,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胸前垂着兩條烏油油長辮,肌膚如雪的絕色少女迎了出來。
丁少秋目光和她一對,心頭不期微微一怔,這一對清靈如水,流動欲語的明眸,自己好像在那裡見過,現在又看到了!
青衣少女被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直瞧,不禁粉腮一紅,微有怒意,問道:
“你是誰?”
丁少秋直到此時才如夢初醒,口中喚了一聲,歉然道:“對不起,請姑娘進去跟庵主通報一聲,就說老哥哥來了。”
青衣少女冷聲道:
“你等一等。”
丁少秋忙道:“多謝姑娘。”
青衣少女沒有說話,砰的一聲關起山門,往裡行去。
老哥哥叫道:
“小兄弟,怎麼吃了閉門羹?”
丁少秋道:“小弟也不知道。”
老哥哥嘻的笑道:
“老哥哥知道,一定是這個小尼姑長得很標緻,你盯着人家直瞧,把小尼姑瞧得害怕起來,纔會給你吃閉門羹的。”
過不一會,左首邊門再次開啓,青衣少女道:“庵主請你們進去。”
丁少秋說了聲:“多謝。”跨進山門,又去打開中間兩扇長門。
老哥哥攏着馬頭,把裝着兩缸酒的馬匹從大門中牽入。
只見一個身穿緇衣的老尼急步迎了出來,雙手合十,連連躬身道:
“阿彌陀佛,晚輩沒想到孫老人家俠駕會光臨小庵,晚輩迎駕來遲,諸多失禮,還望你老恕罪。”
“唉,你這是做什麼,真跟你師父越來越像了!”
老哥哥一手攏着馬頭,續道:
“這些話,老哥哥不知聽你師父說過多少次,我叫她叫我老哥哥,她死都不肯,現在你又是這樣,你們真是要把我老哥哥詛咒死了才甘心,這次我和小兄弟是想在這裡住上兩天,所以自己帶了兩缸酒來,你不會嫌我酒氣沖壞了我佛如來佛門的清淨吧?”
緞衣老尼連連合十道:“你老人家平時請都請不到,光臨小庵,晚輩歡迎都來不及。”
“那就好!”
老哥哥聳聳肩,朝丁少秋含笑道:
“現在老哥哥這兩缸酒可以堂而皇之的拿進去了,哦,來,來,小兄弟,老哥哥給你們引見,這位就是這裡的庵主無塵師太,唔,你是我小兄弟,叫她一聲老大姐好了,如果要照你師父排來,就要叫她一聲師叔了,反正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好了。”
接着回頭朝無塵師太笑道:
“我這個小兄弟來頭可大呢,他是武功門丁南屏的孫兒、白鶴門松陽子的徒弟、崆峒乙清子老哥哥的記名弟子、護花門的繼承人、華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丁少秋。”
一面又道:
“小兄弟到了這裡,還不把你勞什子的面具拿下來?”
丁少秋依言揭下面具,朝無塵師太,躬身一禮道:
“晚輩丁少秋拜見師叔。”
他這一取下面具,登時從一個平庸得貌不驚人的中年漢子,一變而爲脣紅齒白、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
“不,不!”無塵師太慌忙雙手合十,說道:
“這稱呼貧尼萬萬不敢,你是孫老人家的小兄弟,又是乙清老前輩的寄名弟子,叫貧尼一聲師姐,已經是貧尼沾了光,如何能叫師叔呢?豈不折殺貧尼?”
老哥哥道:“那就叫她師姐吧,反正叫什麼都是一樣。”
丁少秋不知道各大門派遇上同輩的人,都以師兄弟相稱,只得改口朝無塵師太叫了聲:
“師姐。”
那青衣少女聽老哥哥說:“這人(丁少秋)是武功門丁南屏的孫子、白鶴門松陽子的門人,又是崆峒乙清子的記名弟子、護花門的繼承人、華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這許多頭銜,但看他卻貌不驚人,並不見得有什麼特殊之處。
就在此時,老哥哥要丁少秋取下面具來,這下呈現在眼前的他,竟是如此英俊,如此年少,一時之間,但覺心頭有如鹿撞,臉上乍然熱烘烘的飛起兩朵紅雲,連耳根也燙熱得像是火烤一般!
無塵師太合十道:“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孫老人家請到裡面奉茶。”
老哥哥從馬背上取下兩缸酒,雙手一左一右抱着要走。
丁少秋伸手道:
“老哥哥,讓小弟幫你拿吧!”
“啊,不、不!”
老哥哥把酒缸飽得緊緊的,一面說道:
“這是我的糧食,我自己拿着比較放心。”
丁少秋知道他的脾氣,只得由他。
無塵師太走在前面領路,繞過大殿,從左側一條長廊,通過月洞門,來至一個小院落,這裡有一排三間房舍,中間是客堂。
無塵師太合十道:“你老請看,這裡是客堂,左右各有一間房,二位就住在這裡可好?”
“好極!”老哥哥放下酒缸,探頭探腦看了兩眼,聳聳肩笑道:
“這裡離正殿較遠,喝酒也不會得罪菩薩,真是太好了。”
無塵師太合十道:“你老那就請坐。”
老哥哥依言坐下,用手捶着後腰,說道:
“人老了,多走幾步,就會腰骨痠痛,真是比年輕時候差多了。”
丁少秋道:“老哥哥該吃藥了!”
無塵師太吃驚道:“你老那裡不舒服?”
“沒……沒什麼。”
老哥哥嚥了口口水道:“我老人家吃藥的時間是差不多了,但待會再吃不遲。”
無塵師太道:“青兒,你先去倒一盅開水來。”青衣少女正待退出。
老哥哥連忙搖手道:
“不用、不用。”
丁少秋笑道:
“老哥哥的萬靈丹,就在缸裡,只用杯子就好,用不着開水的。”
這話聽得青衣少女抿抿嘴,想笑!
無塵師太聽出來了,合十笑道:
“難怪你老幾十年來,一點也看不出老來,就是你老笑口常開有好處。”
正說之間,只見一個四十開外的青衣婦人,端着兩盞茶走入。
無塵師太忙道:“師妹怎麼由你端茶出來?李佛婆呢?”
青衣婦人道:“她正忙着做飯,我端出來也是二樣。”
青衣少女道:“娘,還是讓我來端吧!”
青衣婦人道:“別換手了,茶水剛開,還燙得很。”
一面走前幾步,把兩盞茶放到中間方桌上,說道:
“孫老人家,這位少俠請用茶。”
無塵師太道:“老人家,她是貧尼的小師妹艾氏。”
一面又指指青衣少女道:“她是我師妹的女兒柳青青。”
艾大娘趕忙朝老哥哥福了下去說道:
“晚輩見過孫老人家。”接着朝柳青青道:“青兒,還不快來叩見孫老人家。”
柳青青依言走上幾步,行禮道:“晚輩叩見孫老人家。”
老哥哥口中咄了一聲,聳着肩道:“糟糕透頂,原來這母女兩個就是艾氏酒店的老闆娘,小兄弟,這回咱們當真人贓俱獲,我老人家這兩缸酒,還有一大包滷味,就是從艾氏酒店偷出來的!”
艾大娘一時之間竟然怔得一怔,接不上口去。
無塵師太忙道:“你老真愛說笑話,師妹昨晚夤夜離開酒店,店裡的東西已是無主之物了,你老愛喝,帶了兩缸來,正好給貧尼解決難題,不然,你老來了,要貧尼到那裡去買酒來孝敬你老呢?”
老哥哥嘻的笑道:
“嘻嘻,說得好、說得好,看來你比你師父還會說話呢!”
丁少秋聽說青衣人母女,就是艾氏酒店的老闆娘奇醜無比的艾大娘和柳青青,不禁暗哦一聲:“原來她們母女都戴了面具!”
心中想着,忍不住朝柳青青偷偷的看去!
有誰想得到眼前的絕色少女,竟會是厚嘴塌鼻的醜姑娘?
柳青青站在一旁,發現丁少秋偷偷的看她,姑娘家粉臉上又飛起兩片紅雲,漸漸低下頭去,手指只是繞着胸前的髮辮。
無塵師太笑道:
“師妹,看來昨、晚兩次出手在暗中援救你們的就是孫老人家了,試想除了孫老人家,還會有誰能有這大的神通?”
艾大娘連忙朝老哥哥險任道:“昨晚多蒙你老兩次暗中賜救,不然,晚輩母女只怕出不了柯家莊呢!”
“嘻嘻!”老哥哥嘻開大口,笑道:
“這叫做紅蘿蔔上了蠟燭帳,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兩次出手救你們的根本另有其人,老哥哥可不敢掠人之美。”
無塵師太訝異的道:
“除了你老人家之外,還有誰有如此大的能耐?”
“嘻嘻!”老哥哥聳聳肩,傻呼呼的笑道:
“你們怎麼忘了還有一個人?”
無塵師太道:“孫老人家說的又是那一位前輩高人?”
老哥哥大笑道:
“有一句話,你總聽說過,叫做遠在天邊,下一句呢?”
無塵師太驚詫的道:
“近在眼前,你老是說丁師弟了?”
“嘻嘻!”老哥哥笑道:
“不是他,還會是誰?乙清道長的寄名弟子,會比老哥哥差嗎?”
這話聽得艾大娘母女給怔住了,細看丁少秋不過弱冠年紀,自己還以爲他機緣巧合,能得到幾位前輩高人的垂青,卻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練成高深武學,能夠毫不露面,就輕易制敵。這份身手,別說年輕的一輩中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就是老一輩的人中,也很少有這樣造詣的人了。
艾大娘心中想着,連忙朝丁少秋襝衽道:“原來昨晚兩次援手的竟是丁少俠,我母女真是感激不盡。”
一面又朝柳青青道:“青青,還不快向丁少俠謝過救命之恩?”
柳青青粉臉泛紅,低着頭,福了福道:“謝謝丁少俠相救……”
丁少秋俊臉一紅,連忙朝兩人還禮道:“在下只是湊巧碰上,舉手之勞,艾大娘千萬不可如此說法,柳姑娘……”
無塵師太含笑道:
“各大門派誼如一家,你們不用客氣,青青,你就叫他丁師叔好了。”
柳青青飛紅着臉,應了聲“是”,凝脖望望丁少秋,又很快垂下頭去,口中低低的叫着:“……”
“慢點、慢點!”
老哥哥搖着雙手,大聲道:
“小姑娘,你師伯,你娘,都不肯叫我老哥哥,我老人家一生,不論輩份,不論年紀,最喜歡人家叫我老哥哥,你就叫我老哥哥好了,好,現在就叫吧!”
柳青青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喜孜孜的叫道:
“老哥哥。”
艾大娘咄了一聲道:
“青青,你怎麼可以沒大沒小!”
柳青青哈的笑道:
“娘沒聽見,這是老哥哥叫女兒叫的咯!”
“嘻嘻,只要叫得我老人家高興就好了。”
老哥哥聳着肩道:“我老人家看不人眼的人,就是叫我老祖宗、萬歲爺我都不會理他們,小妹子,別管你娘怎麼說,叫我老哥哥就沒有錯,還有這小夥子是老哥哥的小兄弟,現在你叫了我老哥哥,就不能再叫他什麼師叔的,乾脆,就叫他一聲哥哥好了,年紀老的叫老哥哥,年紀小的叫小哥哥,這樣最好,嘻嘻,小妹子,快叫呀!”
艾大娘心裡巴不得女兒叫丁少秋“小哥哥”。因爲叫“丁師叔”,丁少秋就比女兒長了一輩,師叔就不好和侄女談戀愛了。
自己女兒長得美如天仙,千載難逢,遇上丁少秋,年紀又輕,武功又如此高強,年甫弱冠,就當上了九大門派中的華山派掌門人,這樣的人,天下雖大,那裡去找第二個?
她早就存了心,所以不叫女兒叫他師叔,要女兒叫他“丁少俠”,就是爲了這一點。如今老哥哥要女兒叫丁少秋“小哥哥”,可說正中下懷,她雖沒有說話,但臉上隱泛笑意,看着女兒,暗暗點了下頭。
知娘莫若女,柳青青自然省得孃的心意,一時不禁羞紅了臉,那裡還叫得出口來,但她心裡卻有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早就暗暗的叫着“小哥哥”了。
老哥哥一對豆眼朝她一溜,道:
“小妹子,你怎麼了?叫他一聲小哥哥,又害那門子的躁?快叫一聲,以後就會習慣成自然了。”
柳青青一想老哥哥這話說得對,現在當着大家叫出口來,以後就不會再礙口了,心念一轉,果然低着頭叫了聲:“小哥哥。”
她叫得聲音雖細,丁少秋卻聽得清清楚楚,一張俊臉被她叫得通紅,囁嚅的道:
“不敢當……”
老哥哥咄了一聲道:
“什麼敢當不敢當?小妹子叫你小哥哥,你也該叫人家一聲小妹子才行,老哥哥認她作妹子了,你想不認也不行,快些叫吧!”
丁少秋只得朝柳青青叫了聲:“小妹子。”
柳青青聽得芳心好甜,口中輕“嗯”一聲,趕緊靠近孃的身邊,挽着娘手臂,藉以躲避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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