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

那木艇不但體積龐大,而且甚是沉重,南宮平費盡氣力,纔將所有東西全都運到洞口,洞口外便是萬丈汪洋,原來這裡另有一條通路,斜斜通下,直達海面。

等待他一切辦妥,早已精疲力竭,滿頭大汗。

諸神島主陰森森笑道:"做得好!現在你乖乖在洞口,不得妄動!"南宮平無可奈何,只得應了,在洞口等了半晌,只見那諸神島主肩上馱着龍布詩的身子,以竹杖點地而來,一面喝道:"將木艇推下海面,你自己後退三步!"南宮平奮力推下了木艇,只聽"嗖"地一聲,諸神島主已飛身上了木艇,喝道:"你也上來!"南宮平若不上去,他師傅卻已身在艇中,當下他只得咬緊牙關,躍上木艇,諸神島主竹杖一點,木艇便遠遠盪開。

他竹杖在水中輕輕划動幾下,便已離岸甚遠,海濤如山,船隻搖盪,諸神島主面上的神色,突地變得十分黯然,沉聲道:"拿起船上木槳,用力划船,老夫在這裡爲你掌穩了舵!"南宮平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緩緩道:"我本不願留在此島,但你已花了數十年心血在此島上,如今捨得離開麼?"諸神島主冷冷道:"捨不得!"

南宮平心頭一喜,脫口道:"既然不捨,不如歸去!"諸神島主道:"雖然不捨,也要走的。"

南宮平又何嘗不想離開此島,他不捨的只是此刻還留在島上的朋友,當下只得暗歎一聲,划動木槳。只見那諸神之島,越來越小,到後來只剩下那棟黑色屋字的屋頂,到後來連屋頂也隱沒在海天深處。

諸神島主竹杖仍然不離龍布詩的咽喉,但眼簾深垂,彷彿已睡着了。

南宮平心頭一動,悄俏擡起掌中的木槳,當頭向諸神島主掄去!

哪知他手掌一動,諸神島主便已霍然張開眼來,南宮平奮力拋下木槳,大怒道:"你到底要將我師徒兩人怎樣?"諸神島主冷冷笑道:"我要你在一年之內,學會我的醫術,然後再以我移形之術,將我這兩條殘廢的腿治好!"南宮平怒道:"誰要學你那瘋狂的醫術!"

諸神島主道:"不學也得學,要知這本非請求,而是命令,你若不學,哼哼!你師傅的兩腿,也要終身和我一樣了!"南宮平驚問:"什麼!難道你……"

諸神島主道:"不錯,我早以絕重的手法,將他雙腿點爲殘廢,你若想要將他醫好,使得先學會我的醫術,先將我雙腿洽好。"南宮平大喝道:"我與你拼了!"方待奮身而起,只見諸神島主掌中竹杖一點,冷冷道:"你敢妄動一動麼?"南宮平黯然長嘆一聲,垂首坐了下去,道:"你……你爲何要這樣做法!……"諸神島主道:"只因老夫自己雖有移形換體之能,但自己卻無法替自己施行這移形換體之術。"南宮平道:"島上數十百人,你爲何偏偏選中了我?"諸神島主微笑一下,緩緩道:"這其中自有原因,但此刻卻不能告訴於你!"南宮平見到他面上的笑容甚是古怪,似乎在此事之中,又隱藏着一些秘密,一時之間,心間不覺大是疑惑,舉起雙槳,奮力向前劃去!

也不知劃了多遠,他只覺掌心發熱,心頭思緒卻漸漸平靜,不時思索着脫身之計。

夜已頗深,星光映入海面,這一葉孤舟,飄蕩在漆黑而遼闊的海面上,顯得是那麼寂寞而孤悽。

諸神島主仰視星羣,藉以辨別着方向,在這淒涼的海面上,他目中的瘋狂之色,也已漸漸變爲沉重的憂鬱,彷彿心中也藏着許多心事。

突地,海風漸勁,一陣狂風,吹來了一片烏雲,掩住了天畔的十數點星光。

諸神島主目光望處,面色大變,脫口呼道:"不好——"南宮平道:"怎樣了!"他實在不願再聽到這"不好"兩字!

諸神島主沉聲道:"剎那之間,暴風立至!"語聲未了,那片烏雲,已擴大了數十百倍,轉眼間竟將滿天星光,一起淹沒。

海風更勁,風中又夾雜了豆大的雨點,海浪也如山涌起,若換了普通的木船,立刻便是覆舟之禍。

諸神島主微一遲疑,隨手拍開了龍布詩的穴道,將他扶了起來,龍布詩吐出一口長氣。

南宮平大聲喚道:"師傅,你老人家無恙麼……"龍布詩目光四掃一眼,驚怒交集,厲聲道:"老夫怎地到了這裡?"諸神島主沉聲道:"此刻不是說話之時,此舟雖非凡木所制,但也禁不得這大的風浪,看這暴風來勢,卻彷彿是龍捲之風,你我只有施展千斤墜的身法,壓住此船!……"就在他說這幾句話的工夫,狂風暴雨,已漫天而來,四面的海浪,如山涌起,這小小一葉孤舟,便有如彈丸一般隨浪拋起。

南宮平等三人大喝一聲,同施內力,鎮壓着船隻,那驚濤駭浪,一個接着一個打上木艇,四下更是一片漆黑,南宮平更是滿身水溼,他尋着了一隻鐵捅,倒出艇中的海水,但海浪滔天,艇中海水,仍是有增無減!

情勢的危急驚險,使得他們三人已拋去彼此間的私仇與成見,同心合力,來與風浪搏鬥。

但這卻是一場艱苦已極的戰爭,只因風浪越來越大,這木舶雖非凡品,他們三人雖有一身卓絕的武功,但看來仍是凶多吉少。

海風呼嘯,再加以暴雨聲、海浪聲,混成一種驚心動魄的樂章,瀰漫了天地,比戰場上千軍萬馬的殺伐之聲,還要令人心悸。

諸神島主勉強睜開眼睛,大聲呼喊道:"龍布詩、南宮平,我將你兩人帶來海上,你兩人心裡可在怨我?"龍布詩、南宮平面色凝重,閉口不語。

諸神島主突然長嘆一聲,道:"人力到底難與天爭,我本想將這秘密一直隱藏下去,但此刻你我已是生死俄頃,隨時都有舟毀人亡之禍,我也等不及了!"龍布詩、南宮平心頭齊地一怔,同時脫口道:"什麼秘密?"諸神島主雙手緊抓住船檐,手扶着船身,大聲道:"你兩人可知道我是誰麼?"南宮平呆了一呆,真力一懈,海浪立刻將木艇凌空拋上。

龍布詩牙關緊咬,身子一沉,厲聲道:"你到底是誰?"諸神島主仰天大喊道:"南宮平,我便是你的伯父,龍布詩,我便是毀了你一生幸福的人!"南宮平心頭驀地一震,許多件橫直在心中的疑團,恍然而解!

難怪他對我與衆不同,難怪他一定要我傳習他的醫術!

他離家之時,殺了妻兒,心頭自是十分悲哀沉痛,數十年寂寞憂傷的日子,更使得他心裡的沉痛悲哀,變作了瘋狂,是以他纔會做出那種瘋狂殘酷之事!但是他又怎樣會毀去龍布詩一生的幸福?

一時之間,南宮平心頭亦不知是悲憤,是憐憫,是驚訝,抑或是憤怒!

只見龍布詩身子一震,面色大變,驚呼道:"你!你便是南宮永樂,你……你……你就是使得葉秋白恨我一生的——那青衫蒙面人!""諸神島主"南宮永樂拼命抵抗着狂風海浪,他心中的思潮,也正如狂風海浪一般,洶涌起伏。

他嘶聲說道:"不錯,南宮永樂便是那青衫蒙面人,四十餘年前,那時我初見葉秋白之面,便已深深愛上了她,竟忘了我已有了妻子,更忘了我即將要遠離人間,來忍受這愁煞人的孤獨寂寞。""但那時你和葉秋白在江湖中已有璧人之稱,我又妒又恨,便全心全意地去破壞你們。那些江湖中人,自然不會有人猜出是我做的,只因江湖中誰也不知道南宮世家的大公子會有一身驚人的武功。"你與葉秋白反目成仇之時,也正是我離家遠赴海外之時,我內心愁苦,不可發泄,決心與人間完全隔離,便狠心殺了妻兒。"一陣狂風颳過,他最後這句話便與震耳的海濤聲一起發出。南宮平只覺一陣寒意,直上心頭。龍布詩恨聲道:"你雖隔絕了人間,卻害得我好苦!"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便要舉掌擊去!

南宮永樂大喝道:"且慢,你縱要動手,等我把話說完了不遲!"他臉上一片水溼,亦不知是海浪抑或是淚珠,嘶聲接口道:"但我到了島上,卻仍無法忘記人間之事,更無法忘記你們。日子過得越久,往事卻更鮮明,葉秋白在我腦海中的印象,更令我永生難以忘卻。"龍布詩厲叱一聲,南宮永樂道:"幸好南宮世家中人,世世代代俱是諸神島主……"南宮平心頭一震,忍不住截口道:"你……你說什麼?"南宮永樂道:"這諸神之島,本是南宮世家所創,我南宮世家每代長子前來,便是要接傳島主之位,這始終是武林中最大的秘密,是以連你都不知道。你初來時我說另有任務給你,便是要待我百年之後,令你傳我之位,你於今可知道了麼?"這許多大大的驚駭,已使得南宮平心頭變得麻麻木木,只覺眼前一片茫然,什麼也看不到了!

龍布詩淒厲地狂笑一聲,道:"你接了島主之位,仍不放過我們,又令人到中原武林,來尋訪我們的蹤跡,終於在華山之巔尋着了我們,乘我心神慌亂之間,立下毒手,點了我的穴道,將我送到此間,苦苦折磨……"南宮水樂道:"我何時苦苦折磨過你,你撒下那彌天大謊,說要在風露中提取食物,我也裝作信了。我要你來,只是……只是……唉!只是不願你在中原和葉秋白終日相見,我卻孤獨寂寞地生活在這小島上,看不到她的影子!"龍布詩厲喝一聲:"我且問你,你將葉秋白藏到哪裡去了?"南宮永樂木然呆了半晌,緩緩道:"葉秋白……她……她已墮下華山之巔,連屍骨都無法尋覓,我受了刺激之後,纔會大失常態……"海濤風雨,使得他語聲斷續不清。

龍布詩大喝道:"你說什麼?"

南宮永樂嘶聲道:"她已死了!"

龍布詩身子一震,喃喃道:"死了……真的死了……"突地厲吼一聲,手掌一撐船舷,和身撲了上去,一掌拍向南宮永樂頭頂。

南宮永樂一把接過了他的手掌,慘然狂笑道:"好好,你我數十年的仇恨,今日解決了也好!"只聽一陣砰砰之聲,兩人已換了七掌。

木艇一失平衡之勢,立刻隨浪拋起,海浪如山壓下,船上的包裹,俱都躍落到了海中。

南宮乎雙手緊抓船舷,嘶聲呼道:"師傅!……伯父,住手……住手!……"但這兩個老人,哪裡還聽得到他的呼聲,兩人雙腿俱都不能動彈,四掌卻糾纏在一起,目光之中,更充滿了火焰般的光芒。

南宮平又驚又怖,心胸欲裂,他既不能幫他師傅去殺死伯父,亦不能幫他伯父殺死師傅,海面狂風暴雨,他當真是呼地不應呼天不靈。

突聽龍布詩、南宮永樂齊地大喝一聲,接着,一個海浪拋起!

木艇一側,南宮平一聲驚呼尚未出口,便已落入海中!

接連幾個海浪打來,打得他再也不能掙扎,心中慘然一嘆:"別了"!許多親人的身影,一起在他腦海中閃過,他人已沉人海水,半昏半醒之間,只覺掌上觸着一物,他也不分辨那是什麼,下意識地反手一把抓住,便再也不肯放鬆!

一片驕陽,映得海面上閃動着千萬條黃金色的光芒,陣陣海風吹得海岸上千百株椰樹婆姿作響。

一片黃金色的沙灘上,本來渺無人跡,但此刻那無情的海浪,競突然多情地送上了一條軀體。只見這軀體牙關緊咬,雙目緊閉,也不知是生是死,他頷下雖然生滿了短鬚,但眉目間卻仍甚是年少。他雙掌緊緊抓着一隻木箱,十指都已嵌入木裡。

驕陽越升越高,酷熱的陽光,筆直照在這少年的眼簾上。

他緩緩睜開眼簾,陽光刺目,他想擡手去遮蓋陽光,但是他手指嵌在木箱裡,一時間竟掙脫不開。

他掙扎着坐起身於,吐出幾口慘碧的海水,站了起來,環目四望一眼,面上仍是一片空白,只因已經過一次大的驚駭與刺激。

他,南宮平,又一次逃脫了死神的掌握,但是他已是精疲力竭,心如死灰,在這無人的荒島上,還能有幾分生機?

他掙扎着站了起來,極力不去回憶往事,他不敢去判斷他師傅以及他怕父的生死,他更不敢猜測自己以後的生命會如何發展,只因命運似已註定了他要在一個無人的荒島上做一個孤寂的野人,直到老死。生命中絢爛的色彩,在他說來,似乎都已成了過去,此後有的只是一連串灰色黯淡的日子。

他不耐陽光,走向樹蔭,數十株椰樹之後,有一個小小的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濃密的綠林。

南宮平踉嗆而行,椰樹林後沙灘已盡,那乾燥的黃泥地上,濃密的樹林邊,赫然競有一隻長約三尺的奇形足印!

在這無人的荒島上,競有如此巨大的腳印,南宮平心頭一懍,凝目望去,只見那足印只有三隻尖尖的足趾,彷彿烏爪,但足掌長方,腳跟渾圓,卻又宛如人類,他忍不住急步掠去,想到那足印邊,看個仔細。

哪知他腳步尚未站穩,泥地突地向下陷落,原來這足印邊,竟有一個丈餘方圓的陷阱,他雙足踏空,心頭大諒,雙臂一震,手掌搭住了陷阱的邊緣,身軀直躍而上。

他不敢再在附近落足,猛提一口真氣,"嗖"地竄人了樹林,突覺足下一絆,兩條樹枝,驀地臼地上彈了起來,他真力方竭,這樹枝又甚是強韌,他身不由己,直被彈起一丈開外!

大驚之下,他奮身一轉,想落足到下面的一株巨樹之上。

哪知他身形還未掠上,這株巨樹濃密的木葉中,突地又射出一支木箭,原來左面樹枝一彈,立刻震動了右面樹上的一條柔枝,這條柔枝輕輕一掃,便掃在旁邊一張以樹枝爲背、巨藤爲弦的木弓的弓弦上,弓弦一響,木箭射出!

南宮平連遭驚險,連次縱身,氣力實已不濟,勉強躲過了這支木箭,斜斜落了下來,哪知他腳尖一點,便知道地上又是一個陷阱,他縱然用盡全力,也無力再次躍上,一聲"不好"還未說出,他身形便已筆直落下了三尺,"噗通"一聲,落入水中,原來這陷阱不但極深極闊,而且阱底還積着深約七尺的海水,縱是輕功高手,只要落入這陷阱之中,一時半刻之間,也無法能脫身而出。

那支射出的木箭,去勢未絕,"砰"地一聲,射在一塊木板上,這木板向前一震,撞上了另一塊木板的下端,第二塊木板,便立刻向前倒了下來,"砰"然一聲大震,重重地落到地上,竟是一面蓋子,恰巧將陷阱蓋得嚴絲合縫。

南宮平全身都已被海水淹沒,勉強墊起足尖,頭面才能露出,木板一蓋,陷阱中便已成了漆黑一片。他心中驚疑交集,悚然忖道:"想不到這荒島上競有人類,看這陷阱機關重重,建造得如此精妙,顯然不是用來捕捉野獸,而是用來對付身具一流輕功的武林高手,他不但將一切機關,都造得天衣無縫,而且對來人身形起落的位置,都計算得清清楚楚,難道這陷阱便是用來對付我的,但又有誰知道我會到這荒島上來,若非對付我的,這陷阱怎能製作得如此精確?""要知他輕功若是再強幾分,他便不會落人這陷阱裡,他輕功若是再弱幾分,縱然早就入伏,卻也不會落入這個陷阱之中。"他再也猜不出製作這陷阱之人究竟是誰,更猜不出這陷阱究竟是爲了對付何人而制,一時之間,他心頭便不禁充滿了猜疑和恐怖,神秘的暗中敵人,永遠比世上任何強敵都要可怖。

突聽一聲刺耳的笑聲傳來,笑聲尖銳,有如鳥啼,笑聲中既是得意,又充滿着怨氣!

原來那木板"砰"然一聲大震,傳人濃林,濃林中一株巨樹上,一間木板搭起的、有如鳥巢般的陋屋中,立刻如飛掠出一條人影。

只見這人影長髮披肩,競是個女子,但身上卻只圍着幾片枯藤樹葉結成的葉裙。

她滿身的肌膚,已被烈日的得漆黑而乾枯,十隻手指,有如鳥爪一樣,面上更是瘠黃乾枯,顴骨高聳,只有一雙眼睛,明亮而渾圓,但也發散着野獸般飢餓的光芒,令人見了,心頭忍不住要生出一陣悚慄的寒意。

她瘋狂地得意狂笑着,"咯咯"笑道:"今日你總該知道老孃的手段了……"她身形飛躍雖急,卻極是小心仔細,彷彿這濃林之中,到處都佈置着惡毒的機關埋伏,直到她躍上了那陷阱的木蓋上,她方自肆無忌憚的手舞足蹈起來,"咯咯"怪笑着道,"老孃的手段如何,早叫你乖乖聽命於我,我還可饒你一命,此刻我卻要等你精疲力竭,再將你一塊塊烤來吃了。"南宮平聽着這瘋狂的笑聲,狠毒的語聲,心頭只覺暗暗發冷,朗聲大喝道:"上面是什麼人?爲何要對我出此惡計?"語聲方起,那身披樹葉的長髮怪異女子,笑聲便突地停頓,那枯瘠黑瘦的面容,彷彿突然被人打了一記,奇形地扭曲了起來!

她的亮的雙目,也立刻泛出了驚駭詫異的光彩,突然跳了起來,厲聲道:"你不是……你不是,你是什麼人?"語聲中的得意,倏然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憤怒、懷恨、怨毒!

南宮平心頭一鬆,知道自己並不是此人陷害的對象,但聽了她的語聲,心頭又不覺一寒,只聽"嗖"地一聲,陷阱的方蓋霍然掀了開來,一個醜怪得難以形容的長髮女子,立在陷阱邊,戳指大罵道:"混帳,賤人,死囚……"世上所有惡毒的罵人名詞,一連串自她口中罵了出來,南宮平大怒道:"我與你素不相識……"那醜怪女子根本不聽他的話,仍是惡罵道:"我花了無數心血,費了許多時間,算好了那賤人的身法,做出這陷阱,如今卻被你這死囚毀了,我要吃你的肉,剝你的皮……"罵聲一頓,突又狂笑起來。

南宮平又驚又怒,只見她狂笑了半晌,戟指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這陷阱捉住了你,也算沒有白費我心血。"南宮平心頭一怔,不知道醜惡的女子,競會認得自己?

只聽那醜惡女子笑聲一頓,嘶聲道:"南宮平,你還認得我麼?"南宮平凝目望去,凝注着那一雙惡毒的眼睛,心頭突地一動,大駭道:"你……還未死?你……你可是得意夫人?"醜惡女子放聲狂笑道:"不錯!我還未死,我就是得意夫人!我雖然被你們放逐在海上,但老孃卻是渴不死,餓不死的!"南宮平看着她的樣子,不禁木然愕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得意夫人在海上飄流了許久,白天被烈日的炙,夜晚受風霜之苦,早已被折磨得失了人形,與她一起被逐的男人,武功既不如她,心計更不如她狠毒,竟被她一個個殺來吃了!

她便仗着這些人的鮮血,掙扎了數十日,到後來飄流到這島上,纔算撿回一條性命。在島上的日子,也充滿了困苦驚險,到了冬天,更是悽慘,她又幾乎被凍死、餓死!

這些日子的折磨,不但使得她完全變了原形,甚至使得她的聲音都改變了,只有那一雙眼睛,卻仍和以前一樣,只是更添加了不知多少怨毒和憤恨!

若不是這一雙眼睛,南宮平便再也認不得這形容醜惡枯瘦、聲音嘶啞粗糲、有如鳩形夜叉一般的女子,便是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聲音更甜如蜜糖,能以姿色風情誘人的一代妖姬得意夫人!

當下,南宮平只有暗歎一聲,閉口不語。

得意夫人"咯咯"笑道:"你怎地不說話了?"

南宮平昂然道:"既落你手,任憑處置!"

得意夫人道:"你可是要我殺你?"

南宮平道:"越快越好!"

得意夫人大笑道:"你要我殺你,我卻捨不得殺你哩!"笑聲不住,緩緩低下頭來,一面接道:"你如今已成了活寶,我怎麼捨得殺你,等你完全沒有力氣,我就會好好請你上來!"南宮平又驚又怒,忖道:"這女人兇淫惡毒,我如今卻已精疲力竭,若是落入她手被她侮辱,不如死了倒落得乾淨!"一念到此,他再不遲疑,擡起手掌,便待往自己天靈死穴拍下!

突聽得意夫人"咯咯"笑道:"你可是想自殺麼?"南宮平手掌一頓,得意夫人已白接道:"你可知道在這島上,除我之外,還有誰在這裡?"南宮平心頭一動,脫口道:"誰?得意夫人大笑道:"你再也想不到的,梅吟雪也在這裡!"南宮平驀地一驚,手掌立刻垂了下來,仰面大喝道:"她怎會在這裡?"得意夫人道:"她乘了一艘破船,飄飄蕩蕩地到了這裡,那艘船擱淺在島那邊的岩石上,船也破了,走不得了,她使只得上了岸來,那時我還不知道她就是害我的人,她也認不出我是誰了!但是……"原來那日梅吟雪負氣離島登船,立刻揚帆而駛,她雖然識得航海之術,怎奈孤身一人,又怎能駕駛那艘特大的海船。

海天茫茫,她在海上漂流了許久,到後來竟也迷失了航線,"諸神島"的人爲她留在船上的一些清水和糧食,也告斷絕!

餓還罷了,渴卻難受,爲飢渴所昔的梅吟雪,就感到失去了神智!

暈迷之中,她只覺船身一震,竟擱淺了,那艘船船底本有裂口,經此一撞,船身便漸漸傾斜,只是爲海底岩石所阻,是以尚未沉沒。

荒島上的得意夫人,見到船來,本來大喜,當下到了船上,才發現這艘海船,便是風漫天、南宮平所乘的那艘,而船上卻只剩下了一個孤身的女子。她又驚又奇,又有些畏懼,只是孤島上實在寂寞,有人作伴總是好的,當下便救醒了梅吟雪。

她形狀大變,梅吟雪神智猶未清醒,自然認不出她便是得意夫人,但得意夫人卻已斷定她與風漫天、南宮平必有關係,心念數轉,便試探着問道:"南宮平是你的什麼人?"梅吟雪怔了一怔,詫道:"你……你怎會知道我認得他的?得意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昏迷之中,總是不住在呼喚他的名字。"梅吟雪悽然一笑,道:"他便是我的丈夫!"

得意夫人心中大奇,但表面卻不動神色,淡淡地問道:"他此刻在哪裡,怎會讓你孤身一人漂流在海上?"梅吟雪雖然覺得面前這女子甚是醜惡怪異,但卻對這女子甚是感激,是以全無防範之心,當下便想簡單他說出自己的遭遇,哪知她滿腔幽怨,一經敘說,便不可抑止,竟流着眼淚將心事全都說了出來。

得意夫人面上越發不動神色,徐徐道:"你一個女子,怎會混到那艘全是男人的船上去的?"梅吟雪黯然笑道:"我爲了要在暗中保護他,是以不惜易容爲……"得意夫人冷冷截口道:"易容成一個又髒又醜的癩子,是麼?"梅吟雪心頭一震,大驚道:"你!……你怎會知道的?"得意夫人大笑道:"我自然知道!"

梅吟雪駭然道:"難道你……你就是那得意夫人?……"語聲未了,得意夫人已出指點中了她的穴道,得意地狂笑道:"天叫你送上門來,讓我報仇,但是你儘管放心,我絕不會立刻殺死你,我要讓你陪着我,受盡折磨之苦,我要日日夜夜地折磨你,教你也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她語聲中滿是怨毒,將這段往事說到這裡,南宮平已聽得滿心驚駭,滿頭冷汗,嘶聲道:"她現在哪裡?你已將她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得意夫人冷笑一聲,接着道:"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你一看就知道了,我將她恨之刺骨,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讓她受盡活罪,但是……"原來那日得意夫人將梅吟雪帶回島上,點了梅吟雪的氣血交流之處,然後縛在樹上,讓她不能以真力掙斷山藤,但卻能感覺出痛苦。

她想盡各種方法,去折磨凌辱梅吟雪,卻又不讓梅吟雪死。

她將梅吟雪縛在烈日之下,面前放了一鉢清水,然後躲在暗中,來欣賞梅吟雪掙扎着去取清水,而又伸手不及時那種絕望的痛苦,烈日的的炙,使得梅吟雪神智又似乎暈迷了,得意夫人大是得意,哪知梅吟雪早已發現得意夫人的藏身之處。

她眼簾掙開一線,目光一掃,更做着暈迷昏亂的模樣,突地大聲囈語道:"不!不!隨便你怎麼折磨我,我也不告訴你,讓你得意……"然後昏昏亂亂的,又說了一些狂囈。

得意夫人心中一動,立刻給她灌下幾口清水,大聲道:"你有什麼事藏在心裡,不肯告訴我?"梅吟雪故作茫然道:"沒有什麼!"

得意夫人笑道:"哼哼!你心裡有什麼事,還瞞得過老奴麼?老實告訴你,你暈迷之中已將心事全都說出來了。"梅吟雪惶然失色,道:"你!……你!…我絕對不能告訴你。"得意夫人厲聲道:"你若不說出來,我更加十倍的折磨你。"梅吟雪道:"我落在你手裡,早已不想活了,多受些折磨,少受些折磨,還不是一樣的!"得意夫人徵了一怔,大聲道:"好,你說出我也不聽了!"當下她果然更加殘忍地去折磨梅吟雪,梅吟雪咬緊牙關,死也不肯說出,得意夫人一人在島上,終日胡思亂想,越想越是心癢難抓,實在想聽一聽梅吟雪到底有什麼事,不肯說出口來。

聽到這裡,南宮平爲梅吟雪所受的折磨,心裡好像插了無數根尖針般痛苦,嘶聲道:"她可曾說出了麼?你後來對她怎麼樣了?"得意夫人冷哼一聲,閉口不語!

南宮平大駭道:"你將她殺死了麼?"

得意夫人冷冷道:"沒有!"

南宮平大聲道:"帶我去見她,帶我去見她……"得意夫人道:"哪有這般容易!"

南宮平黯然道:"只要你帶我去見她,無論叫我做什麼,我部願意。"得意夫人目光一轉,道:"真的麼?"

南宮平道:"你若不信,我可以發誓!"

得意夫人拋下一條枯藤,冷冷道:"把繩子系在腰上!"南宮平立刻做了,得意夫人一把將他提了起來,隨手點住了他的穴道,將他帶到濃林深處,道:"你以前的武功比此刻相差千里,想必是你在諸神島上,學到了一些武功秘訣…"不等她話說完,南宮平已截口道:"我告訴你!"當下將一本南海劍訣,從頭到尾,背了出來,得意夫人果非常人,聽了數次,便已瞭然,大喜道:"想不到南海劍派,競有如此精深絕奧的劍法訣要!"南宮平道:"我己說出,你可帶我去見她了!"得意夫人哈哈笑道:"帶你去見她?不錯,我是要帶你見她,但是……"原來那日得意夫人想來想去,疑團難解,只得走到梅吟雪面前,低聲下氣他說道:"我雖然對你不好,但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是麼?你有什麼話,告訴我以後,我會對你好些。"梅吟雪心頭暗喜,口中卻冷冷地道:"你要我說出也不難,但我說出之後,你卻要放開我!"得意夫人亦是心頭暗喜,忖道:"你只要說出來,我不折磨得你更慘纔怪!"口中卻極其溫柔他說道:"在這無人的荒島上,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只要你說出來,我放了你!"梅吟雪故意嘆了口氣,道:"你話說得雖好,但是我卻不信,除非……!"暗中忖道:"此人要上鉤了!"得意夫人急忙道:"除非怎樣?"心中忖道:"她若要我先放了她,就顯見得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只是故意玩個花樣,要我上鉤,哼哼!我是數十年的老滑頭了,難道還會上你的當麼?"但梅吟雪只是徐徐地道:"除非你能發一個很重很重的誓,我纔信得過你!"得意夫人大喜忖道:"到底是個沒見識的丫頭,老孃平生髮誓,不知發過多少次了,簡直有如吃白菜一般,還怕什麼!"當下故意遲疑了半晌,才嘆口氣道:"我平生說話,說過就算,從來沒有發過誓賭過咒,但是……唉!這次就依你。"梅吟雪暗中大罵:"放屁,你若沒發過誓,太陽就要從西邊出了!"面上卻作出十分相信的樣子。

只見得意夫人果然跪了下去,發誓道:"我若失言了,就叫……就叫樹枝將我戳死,螞蟻將我屍首吃掉。"梅吟雪冷笑暗忖道:"好一個牙疼咒。"

要知這兩人俱是千靈百巧、心計極深的女子,面上雖然都是一本正經,肚裡卻都在弄鬼,你要騙我,我要騙你,也不知誰能將誰騙倒。

兩人目光對望了一眼,梅吟雪長嘆道:"你既然發下這樣的重誓,我就告訴你,這個島雖然荒涼,但將來有船隻通過,那時你就可回到中原,絕不會老死在這荒島上了……"得意夫人大怒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句話麼?梅吟雪微微一笑,道:"但是你已變成這種模樣,回到中原後,武林中人還會稱你得意夫人麼,只怕要喚你作夜叉夫人了!"得意夫人大罵道:"你再說一句,我就將你臉上的皮撕下來。"梅吟雪故意長嘆道:"你不要我說了麼?唉……可惜……我只得不說了!"得意夫人怔了一怔,展顏笑道:"好妹子,快說出來,你這樣漂亮的面孔,姐姐我連摸都捨不得摸的,怎麼會撕下來!"梅吟雪暗中大罵,口中笑道:"好姐姐,我渴死了,要喝水。"得意夫人暗中罵得更兇,口中卻也笑道:"好妹子,姐姐來替你拿!"一路駕不絕口,爲梅吟雪拿來了一鉢清水,兩人口裡姐姐妹妹,叫得越來越是親熱,暗中卻將對方祖宗八代都罵了出來。

梅吟雪喝了水,道:"好姐姐,你猜我多少歲了?"得意夫人道:"這個……十六七歲吧。"她爲了要討梅吟雪的歡心,故意又少說了幾歲。

梅吟雪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就是梅吟雪。"得意夫人失聲道:"呀,原來你就是孔雀妃子。"暗中罵道:"難怪這小狐狸這般狡猾,原來她竟是梅吟雪!"要知梅吟雪成名甚早,是以得意夫人自然也知道她的名字。

梅吟雪道:"我出道江湖,已有二十年了,如今算來,已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她自己另有打算,是以又多說了幾歲。

得意夫人呆了一呆,目光凝注了半晌,徐徐道:"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心念一動,突地大聲道:"你難道學會了駐顏延年的內功?"梅吟雪笑道:"我若不會那種內功,如今還會是這個樣子麼?"得意夫人大喜道:"好妹子,快教給我,我想了好多年了!"要知她雖是徐娘風姿,看來並沒有她真實年紀那般蒼老,其實只不過是平日攝生有道,保養得好,日日蛋清洗臉,珍珠粉沖茶,卻不會那種武林中最秘密神奇的內功。愛美本爲女子天性,何況她這種女子,更何況她如今已變成這般模樣。

梅吟雪道:"像姐姐你這樣的天資,這樣的武功根基,只要勤練這種內功一兩年,不但立刻就會還你本來顏色,而且還可永駐青春。"得意夫人更是聽得意動神馳,連聲道:"好妹子,快說,快說……"梅吟雪道:"我說出來,你一定放我。"

得意夫人暗忖道:"我這獨門點穴,無人能解,何況這荒島上根本無人,我即使解開她的山藤,她周身無力,連只雞都拿不動了,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不如落得大方些,讓她好放心地將秘訣告訴我。"她卻不知道梅吟雪被龍布詩以那般厲害的手法,廢去了全身動力,還能自己恢復過來,何況她此刻只不過是閉住了梅吟雪的氣血,當下自以爲得計,含笑道:"好妹子,你若不信,姐姐先解開你身上的束縛,讓你可以舒服些。"梅吟雪笑道:"姐姐,你真好。"

得意夫人暗罵道:"小狐狸,過一陣你就要罵我了。"面上滿堆笑容,解開了梅吟雪身上的縛帶,只留下兩道山藤,縛在梅吟雪足上。

梅吟雪又笑着謝了,道:"姐姐,你好生聽着。"竟真的將那駐顏內功的訣要,緩緩的誦了出來,而且字字都不虛假,只因她知道她的對手不是等閒之輩,若是假的,決騙不到她。

得意夫人全心全意,凝神聆聽,一面心中參詳,一面忖道:"果然不是假的。"只是那秘訣內容精奧,字句艱深,得意夫人思索研究了許久,含笑嘆着氣道:"好妹子,這秘訣太深奧了,一時我還弄不懂,你素性好人做到底,把練功的方法也教給我吧。"梅吟雪笑道:"這秘訣我早年就已得到,但直到許多年後,我被人關在一個棺材裡,什麼事也不想,苦苦研究了半年,纔算弄通,但一通之後,就很容易,你看,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這些內功的入門之術,你自然是知道的。"得意夫人彷彿等不及似的,立刻盤坐了起來,道:"還有呢?"梅吟雪道:"先將真氣運行一週,然後聚至丹田……"得意夫人果然照着做了一遍。

梅吟雪道:"內功本是修練內五行之術,如今要將它練到面目之外,就要……"她一連串說了許多練功的方法,當真字字句句俱非凡響。

得意夫人還怕她陷害自己,暗中又研究許久,看來看去,那其中實在沒有蹊蹺,便照着做了。

過了許久,梅吟雪道:"此刻你是否覺得清氣已漸漸升上顏面?"得意夫人點了點頭,梅吟雪道:"那麼你已將真氣運到大陰太陽裡經肝膽脈下了,等到你真氣由厥陰肝經下降到肝經下血海,然後經心經直下重樓,再由足厥陰經回到鳩尾下一寸的返魂穴時,你就可以完全確定我說的沒有錯了,你就該放了我了。"得意夫人暗中罵道:"放你去死。"

她一心一意地運氣行功,口裡雖沒有說話,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梅吟雪凝目而望,又過了許久,突地見她面色大變,額上漸漸沁出了汗珠,渾身突地顫抖起來,顫聲道:"你……你好!"原來她真氣一下,便突地岔往別處,雙腿立刻變成木石般毫無知覺。

梅吟雪倏然放聲大笑起來,立刻掙開了腳上的山藤,退後一丈多遠,嘻嘻笑道:"你現在舒服了麼?"得意夫人怒罵道:"你……你敢騙我!傅吟雪大笑道:"我不騙你騙誰,老實告訴你,這行功之法本是我自己上過當的,我已爲它吃了一年多的苦,否則又怎能騙得到你。"得意夫人滿懷憤恨,緊握雙掌,突地發覺自己下半身雖已但木,但雙掌卻仍可使力,心念一轉,長嘆道:"我既然已被你騙到了,只能怪我自己,我絕不怪你,只要你不殺我,我也不希望你告訴我復原的方法,快過來,讓我爲你解開穴道。"梅吟雪道:"謝謝你。"向前走了一步,得意夫人方自大喜。

她卻已停住腳步,搖頭道:"不行,不行,我現在全身還沒有力氣,若是走得近了,你就要一掌將我打死了。"得意夫人柔聲道:"事已至此,我爲什麼還要害你,妹子,你放心好了。"梅吟雪哈哈笑道:"好姐姐,我卻有些不放心,怎麼辦呢?只好等到我自己打通氣血的時候,那時你若還沒有餓死,我一定走到你身邊,好好照顧你,比你對我還要再好十倍。"得意夫人面上所有的溫柔笑容,在剎那間一掃而空,放聲大罵道:"好個忘恩負義的小賤人,我救了你的命,你忘了麼?"梅吟雪道:"沒有忘,我也絕不殺死你。"隔着得意夫人兩丈開外,遠遠繞了開去,得意夫人雙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將世上狠毒的話全都罵了出來,怎奈梅吟雪不聞不問,將她完全當作瘋狗一般。

但是梅吟雪轉過了濃林,神色立刻緊張起來,她知道得意夫人雙腿的僵木,三五日中便可恢復,只因爲這是她親身的經歷。而她自己的氣血何時能夠解開,她卻全然沒有把握。

到了島那邊另一道樹林,她四下量度一下地勢,使在樹林中,佈下了許多埋伏,她涉水到船上,取來了一些工具,砍了數十根本棍,插在深可及膝的荒草裡。

三天之中,她甚至不敢休息,累得筋疲力竭,方自罷手,但是她這三天中的辛勞,卻未曾白費……

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八章 英雄何價(2)
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三章 都爲情苦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八章 英雄何價(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