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

絢爛的晚霞,片刻間便灑滿了西方的天畔,海面上便也蕩起千萬片多彩的波浪,卻又被一面孤帆片片撞碎。一隻海鷗,沖天飛起,沖人了海天深處,像是人們的青春一般,一去不再回頭。

彩霞、黃昏、青天、大海、鷗影、孤帆,天地間充滿了畫意。

南宮平、梅吟雪,以及那磊落的老人風漫天,共坐在甲板上,默默地面對着這一幅圖畫,他們間的言語已越來越少,像是生怕那輕輕的語聲,會擊碎天地間的寧靜。

南宮平、梅吟雪,緊緊依偎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見那怪物"七哥"長身而起,走到風漫天身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風漫天慘然一笑,道:"你要先去了麼?"七哥"道:"我要先去了!"風漫天道:"好好,這……"

四人中"七哥"武功最弱,是以毒性也發作最快,只見他一躍而起,向南宮平、梅吟雪含笑點頭,雙肩一震,縱飛而起,反手一掌,擊在自己天靈蓋上,人已掠入海中,他臨死前全身肌肉已起了陣陣痙攣,面上的顏色,也已變成一片紫黑,牙關也已咬出血來。

南宮平、梅吟雪,雙手握得更緊,他們知道這"七哥"是爲了不能忍受毒發時的痛苦,是以早些自尋解脫。其實他兩人心中又何嘗沒有此意,只是兩人互相偎依,只要能多廝守一刻,也是好的。

南宮平想到剩下的這三人中,自己武功最弱,下一個必定就要輪到自己了,他已不必忍受眼見梅吟雪先死的痛苦,卻又何嘗忍心留下梅吟雪來忍受這種痛苦。

一念至此,滿心槍然,哪知梅吟雪突地輕輕一笑,道:"好了,我也要先去了?南宮平身子一震,轉目望去,只見梅吟雪蒼白的面靨,也漸漸變了顏色,但他自己直到此刻,全無異狀。只聽梅吟雪悽然笑道:"我生怕你比我先去。那痛苦我真的難以忍受,現在……我……我…"牙關一咬,不再言語,嬌弱的身軀,有如風中寒葉一般地顫抖了起來,顯見是毒性已發,痛苦難言。

南宮平熱淚奪眶而出,緊緊將梅吟雪抱在懷裡,只覺她全身火燙,有如烙鐵一般,不禁大聲道:"吟雪,吟雪……你等等我……"風漫天突地手掌一伸,點住了梅吟雪的"睡穴",他要讓這多情的女子,甜睡着死在生平唯一最愛的人的懷裡。

於是梅吟雪便甜甜的睡去了,她距離死亡,已越來越近,但是她嬌媚的嘴角,卻仍帶着一絲淡淡的、悽切的微笑。

南宮平緊抱着她,無聲地悲泣了半晌,擡頭大聲道:"風老前輩,求求你將我也……"轉目望去,心頭不禁又爲之一震,只見風漫天石像般僵直地坐着,雙目緊閉,臉色也已變成一片黑紫。

南宮平大駭道:"風老前輩,你怎樣了?"

風漫天眼皮一張,道:"我……"全身突地一陣收縮,口中竟掉出幾粒碎齒,原來他早已毒發,只是咬緊牙關,忍受着痛苦,甚至將滿口鋼牙都咬碎了,此刻乍一張口,碎齒便自落出。

南宮平大驚之下,不及思索,隨手點住了這老人的"睡穴"。

風漫天張口道:"謝……"謝字未曾出口,人已倒在地上。

天地茫茫,只剩下南宮平一個人了,南宮平仰天悲嘶道:"蒼夭呀蒼天,我怎地還不死呢?"嘶聲悲激,滿布長天。

他緊抱着梅吟雪的身子,靜待毒發。夜色漸臨,無邊的黑暗,無情地吞沒了這一艘死亡之船。南宮平只覺天地間寒意越來越重,一直寒透他心底,但是他毒性卻仍未發作。

他再也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因,他卻不知這就是造化弄人的殘酷!

原來他在"南宮山莊"的樹林中,曾吸入一絲得意夫人害死"無心雙惡"的毒藥,當時那玉盒劈面飛來,自他耳畔掠過時,他便曾嗅到一陣淡淡的香氣,只是當時他卻未曾注意。

那一絲毒藥侵入他身子後,一直未曾發作,只因得意夫人這種毒藥名爲"陰魂",乃是世上至陰之毒,是以南宮平自幼苦練不輟的純陽真氣,便在無意間將這一絲爲量極少的毒性逼在心腑之間。

今日南宮平等人所中之毒,卻是世上至陽之毒,名爲"陽魄",是以梅吟雪毒發之時,渾身火燙。

這"陰魂"、"陽魄"俱是世上至毒之藥,中毒之後,無藥可救,但這兩種毒性,卻有互相剋制之力,南古千身內的兩種毒性,以毒攻毒,毒性互解,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此時此刻,南宮平卻是生不如死,悲哀寂寞,黑暗,寒冷,使得他再也無法忍受。一艘孤獨的船,行走在無邊黑暗的大海上,本已是多麼寂寞的事,何況這船上只有一個悲哀的人。

星光、月色,照在那蒼白的帆上,南宮平站在梅吟雪、風漫天兩人身前,喃喃道:"我也來了……"正待反掌震破自己天靈,突聽一陣尖銳的嘯聲,自海面傳來,一人呼道:"風漫天,你回來了麼?"這嘯聲是如此遙遠,但傳入南宮平耳中卻又是如此清晰。

他心念一轉,忖道:"諸神島到了!"但是他心神已感麻木,全無半分喜悅之意,反而生怕自己遇着救星,只聽嘯聲不絕,震人心魂,他掌勢仍舊,急地拍在自己的頭頂天靈之上!

此刻無邊黑暗中,已有一點燈光,隨着海波飄蕩而來,飄向這一艘死亡之船上那一面孤獨而蒼白的巨帆。

海島邊一片突起的山崖上,孤零零地建着一棟崇高而陰森的屋字,四面竟沒有一扇窗戶,有如巨人般俯看那無邊的海洋,面對着遙遠的煙波。

夜色悽清,屋字中只有一點昏黃的燈光,有如鬼火般映着這寬闊的大廳。大廳四面,排列着一行桌子,桌上覆着純黑的桌布,每隔三尺,便放着一個骨灰罐子,罐子前陰森地放着一具靈牌。

在這鬼氣森森的大廳中,臨時放着一張斜榻,榻上臥的竟是一個絕色女子,面容蒼白,雙目緊閉,全無一絲知覺。昏黃的燈光,映在她的面頰上,她,赫然是那已中毒死去的梅吟雪。

孤燈飄搖,大廳中靜得沒有一絲聲音,突地——斜榻上的梅吟雪竟輕輕動彈了起來,這裡究竟是人間還是陰冥?

只見她竟又張開眼來,目中俱是驚駭恐怖之色,目光四下一掃,掙扎着自斜榻上爬起,她究竟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她腳步一個踉蹌,衝到角落邊,雙手扶着桌沿,站穩了身子,沿着桌子看去,只見那一面靈牌上寫的是:"七妙神君梅山民之位。"她呆了一呆,只因她知道這名字昔年在武林中多麼顯赫,難道那罐子裡便是這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的骨灰麼?這是什麼地方,她怎會來到此處,急忖間已走了兩步,只見兩隻罐子,並排放在一處,那靈位上寫的卻是:"柳鶴亭陶純純夫婦之位。"這名字她也極是熟悉,想不到的只是這三位一代英雄的靈位,怎會都在這裡,難道這裡已非人間麼?一念至此,她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只覺一陣寒意,自腳底升起。微微定了定神,她接着往下看去,只見那一長串靈位,上面寫的是:"瘟煞魔君朱五絕之位。""千毒人魔西門豹之位。"

"孤星裴珏之位。"

"戳情公子徐元平之位。"

還有一長串名字,這些名字她有的聽過,有的未曾聽過,但她卻知道這些都是數十年或是數百年以前,在武林中聲威赫赫、雄踞一時的英雄人物。一瞬間她便已斷定了此地必非人間,此地若是人間,怎會有這許多朝代不同、身分不同、門派亦不同的武林雄豪的骨灰與靈位!

wωw¸ тt kΛn¸ c o

她暗中不禁放下心事,此地既是幽冥,南宮平既然不在此地,他必定未曾死了,她非但不怪他爲何沒有殉情而死,反而安慰地嘆息一聲,默禱蒼天,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度過此生。只因她對南宮平的情感十分信任,相信他無論生前死後,無論在人間幽冥,他都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就正如她自己也永遠不會忘記南宮平一樣。

於是她目光移向下一面靈位,目光轉處,面容突地慘變,驚呼一聲,"噗"地坐到地上,眼淚立刻滾滾流落,顫聲道:"你也死了麼?你……在哪裡,你在哪裡……"那靈位之上,赫然寫的竟是:"南宮平……"這三字觸及她的眼簾,當真有如三柄利刃,刺入她的心房。

剎那間她全身一片冰冷,只聽"呀"地一聲,大廳,前的銅門,輕輕開了一線。

一個形容枯瘦、須髻百緒、頷下白鬚幾乎長已過胸的麻衣老者,幽靈般滑了進來。他雙目中雖然光芒四射,但卻冰冰冷冷,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面上亦是冰冰冷冷,不帶半分表情,便是新自墳墓中爬出的死人,也彷彿比他多着幾分生氣!

他目光一望梅吟雪,冷冷道:"你醒來了?"

梅吟雪道:"我醒來了……我難道沒有死麼?心神一震,痛哭失聲,她既是"醒來",必定未死,她既然未死,南宮平豈非死了!麻衣老人望着她掩面痛哭,也不出聲勸阻。梅吟雪掙扎着撲了上去,悲嘶道:"他的屍身在哪裡?我……要去和他死在一起!"麻衣老人身形未動,人已移開三尺,冷冷道:"你可哭夠了麼?"梅吟雪道:"南宮平,你……你知道他……"

麻衣老人面色一沉,道:"你若是未曾哭夠,大可以再哭一聲,你若是已經哭夠,我便帶你上船,別的話你也不必問了。"他詞色冰冰冷冷,完全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梅吟雪伸手一抹眼淚,霍然站了起來,大聲道:"你不願回答,我自會去尋,也毋庸閣下費心帶我上船。"悲憤之氣,溢於言詞,但面上也換了一片冷做神色。要知她本非弱女,此刻她雖有滿腹悲哀,但見了這麻衣老人的神色,便強自忍在心裡,再也不發作出來。天下武林中人,雖然人人稱她"冷血",但人人卻都還要尊她一聲"妃子",幾曾有人對她如此輕蔑冷淡。

她胸膛一挺,立刻向門外走了過去。

麻衣老人突又飄在她身前,冷冷道:"你走不得!"梅吟雪冷笑一聲,道:"我要走便走,誰說我走不得?"麻衣老人冷冷道:"你若是在此島上要走一步,便砍斷你的雙足。"他身形往來,飄忽如風,卻絲毫不見作勢,有如浮在水中般遊走自如。

梅吟雪真氣雖已逐漸自如,但用盡身法,這麻衣老人的身子,還是像石像般矗立在她身前,梅吟雪心中不禁暗駭!不知這幽靈般老人究竟是何來歷?

要知她輕功在武林己是頂尖人物,這老人的身法豈非更是不可思議。

麻衣老人道:"片時之內,若不上船遠離此地,莫怪老夫無禮了。"梅吟雪秋波一轉,突地嫣然一笑,道:"這麼大年紀的男人,還要苦苦糾纏着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害臊麼?"笑語甜柑,剎那之間,便像是和方纔換了個人似的。

麻衣老人呆了一呆,還未答話,梅吟雪突地身子一衝,風一般掠過他身側,衝出那一扇半開的銅門。目光一振,此刻將近黎明,晨光蔗微中,只見山崖下一道清溪蜿蜒流去,溪旁林木蔥鬱,一片清綠間,幢幢屋影,隱約可見,萬棟千樑,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屋字。

她匆匆看了一眼,身形再也不敢停留,急地自山崖上飛掠而下,突聽身後冷冷道:"好刁滑的女子……"眼前人影一花,那麻衣老人便又如一片雲般自天而降,飄落在她面前,袖袍一指,道:"回去!"一股柔風,隨袖而出。

袖風雖然柔和,但卻強烈得不可抗拒,梅吟雪纖手一揚,只見一縷銳風,應指而出,風劃爲兩半,自梅吟雪身子兩旁掠過。

這年紀輕輕的女於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那麻衣老人亦不禁爲之一驚。

梅吟雪道:"看你道貌岸然,彷彿年高德重,想不到你卻是個兇險的小人。"麻衣老人怒道:"你說什麼?"

梅吟雪道:"若非兇險小人,爲什麼毫無仁厚之心,如此欺負我一個可憐的未亡人……"說到"未亡人"三字,她心裡真的涌起了陣強烈的悲哀,眼波流動,淚光瑩然,嬌軀柔弱,隨風欲倒,當真是楚楚可憐。

麻衣老人神情一軟,但立刻便又變得冰冰冷冷,無動於衷。

梅吟雪道:"他人已死了,你爲什麼還不讓我看一看他的屍身,難道你……真……的……這麼……狠心……"語聲斷續,聲隨淚下,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該一動惻隱之心。

哪知這麻衣老人卻一無情感,仍然是無動於衷,雙掌一拍,山岩下立刻如飛掠上一條大漢,只見他全身赤裸,僅在腰間圍着一條豹皮短裙,遍身長着細毛,金光閃閃,耀人眼目,面上更是闊口獠牙,放眼望去,亦不知是人是獸,但聽他回作人言道:"主人有何吩咐?"麻衣老人道:"貨物可曾全都卸下?"

那獸人垂手道:"還未曾!"他不但口作人言,神情也十分恭順,但不知怎地,看來看去,卻沒有半分人味,人若見了,必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恐怖、厭惡之感,有如見着晰蜴蛇蠍一般了。

麻衣老人揮手道:"退下!"手勢不停,突然閃電般點向梅吟雪腰畔"軟麻穴"。

梅吟雪驚呼一聲,翻身跌倒!

麻衣老人一手將她托起,送回那棟陰森恐怖的死亡之廳,放在那斜榻之上,冷冷道:"貨一卸完,便將你送上船去,我以靈藥救你一命,已非易事,你應該滿足!"輕輕關上了銅門,揚長而去。

這老人既然如此冷酷,卻又怎會以靈藥救了梅吟雪的性命?此處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何到處都瀰漫着一種陰森神秘之意?

梅吟雪滿心疑雲,突地自斜榻上一躍而起,原來方纔那麻衣老人手指還未觸及她穴道時,她早有預防,將穴道閉住,等到麻衣老人的手指觸及她衣衫,她又輕輕一閃、一讓,她的動作是極其小心而奇妙的,但饒是這樣,她身子仍不禁微微一麻,暗中將真氣運行數遍,氣血方能流行無阻,那麻衣老人指上若是再加三成真力,她便要真的無法動彈了。

一種強大的力量,使得她勉強壓制住滿心悲痛,如飛掠到那銅門前,伸手一推,哪知銅門卻已在外面拴住,她竟無法動分毫。

四面的牆壁,競也完全是紫銅所制,手指一碰,"叮叮"作響,除了這扇銅門以外,便再無別的窗戶。剎那間她忽然似又重回到那具檀木棺的感覺,這陰森恐怖的死亡之廳,除了遠較棺材大得多之外,實在和一具釘上棺蓋的棺材沒有兩樣。

無數次試探之後,她終於完全失望,她縱然堅強,卻也不禁再次啜位起來,重新尋着那面靈位,靈位後的骨灰罐子,在燈光中發着黝黑而醜惡的光彩,她心念突地一動:"船上的貨物尚未卸完,他的屍身怎地已變作了骨灰?"凝目向那靈位望去,只見上面寫的卻是。

"南宮平漪之位!"

一目掃過,她那一顆悲哀的心便立刻從痛苦的深淵中飛揚起來。

"他沒有死,他沒有死,這只是別人的靈位!"她暗中歡呼,破顏爲笑,只聽銅門輕輕一響,她目光一掃,閃電般向靈位下鑽了進去,長垂的桌布,像簾子似的擋住了她的身子。

接着,便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步入大廳,只聽那麻衣老人的口音"咦"了一聲,道:"人呢?我就不信她能插翅飛出此廳!"另一人的語聲接口道:"她若未插翅飛出此廳,難道是隱身不見了麼?"語聲雄渾,就發自梅吟雪隱身的桌子前面,卻赫然竟是風漫天的聲音。

麻衣老人冷冷道:"諸神島上,百餘年來,素無女子的足跡,這女子既是你帶來的,還需你帶出此地。"腳步移動,彷彿已向大廳外走了出去。

風漫天道:"慢走,她此刻人影不見,怎知不是你放走的。"麻衣老人道:"她就在你擋住的桌子下面,哼哼!方纔入門時這桌子不住搖動,你當我未曾看到麼?你雖然趕去擋住,卻已來不及了。"語聲未了,只見桌布一掀,梅吟雪已一躍而出,一把揪住風漫天的膀子,顫聲道:"他沒有死麼?此刻他在哪裡?"風漫天面容木然,動也不動,他手拄木杖,竟也已換了一身麻衣,那麻衣老人霍然轉過身來,道:"不錯,他確是未死,只是你今生再也休想見着他了!"梅吟雪心頭一寒,道:"真的麼,風老前輩,他說的是真的麼?"風漫天木然道:"不錯!"

梅吟雪倏然放開了手掌,道:"他是我的夫婿,我爲什麼不能見他?"風漫天凝目前望,不敢接觸到悔吟雪的目光,麻衣老人負手而立,冷冷地望着梅吟雪。

梅吟雪冷笑一聲,緩緩道:"風老前輩,我此刻對你說的話,你切莫誤會,我絕非以救命恩人的身分對你說話,因爲我有心要救的根本不是你,我只是站在一個曾經同船共渡的人那種地位向你說話。"風漫天面上陣青陣紅,梅吟雪接口道:"我一個弱女,又敵不過你們的武功,你們說什麼,我自然無法反抗,我雖然不能活着見他,就請在我死後,將我的屍身帶去見他。"麻衣老人道:"你想死在這裡麼?"

梅吟雪道:"此刻我別的事不能做主,要死總是可以的吧。"麻衣老人道:"你死了之後,我一樣也是要將你的屍身送到船上,你死上十次,也是見不着他。"梅吟雪人稱"冷血",但這麻衣老人的血卻遠比梅吟雪還要冷百倍。梅吟雪滿腔悲憤,到了極處,口中輕輕一笑,道:"呀!你老人家真是位大英雄大丈夫!……"突地拼盡全力,踢足、拍掌、戳指,一招三式,其急如風,向那麻衣老人擊去。

麻衣老人身形一滑,梅吟雪強攻而上,哪知風漫天突地搶步擋到她身前。

梅吟雪道:"好好,你們兩位都是大英雄……"風漫天突地大聲道:"跟我來!"

梅吟雪、麻衣老人齊地脫口道:"哪裡去?"

風漫天沉聲道:"我帶你去見他!"

梅吟雪呆了一呆,大喜道:"真……真的?"

麻衣老人道:"不是真的!"

風漫天霍然轉身,面對那麻衣老人,目中射出逼人的光彩,有如利劍一般刺在麻衣老人身上!

麻衣老人無動於衷,緩緩道:"絕情,絕欲,絕名,絕利!諸神島代代相傳的四絕戒令,閣下難道已忘了麼?"風漫天道:"未曾忘記。"

麻衣老人道:"那麼閣下爲何……"

風漫天冷笑一聲,道:"風某四十年前,心中已無名利色慾之念,但這情之一字,卻是再也絕不掉的,此番我帶她前去,一切後果,自有我一力擔當,不勞閣下費心。"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瞪着麻衣老人,麻衣老人的目光也冰冰冷冷地望着他,兩人目光相對,良久良久,麻衣老人道:"你既要自尋苦惱,我也只得由你……"目光一閃,轉向梅吟雪,冷冷道:"只怕你見着他後,更要傷心一些。"話聲一了,當先向門外走去,梅吟雪、風漫天跟着他走下山崖。只見他貼着山崖,向左一轉,前行約莫十丈,突地頓住腳步。

風漫天一指他身旁的洞窟,道:"到了!"

梅吟雪喜極而呼,一步掠了過去,只見那陰溼黝黯的洞窟前,竟有一道銅柵,南宮平赤足麻衣,盤膝坐在銅柵裡,頭頂之上,扎着白布,布上血漬殷殷。梅吟雪心痛如絞,悲嘶道:"你……犯了什麼過錯,他們要將你關在這裡?"南宮平面上肌肉,立刻起了一種痛苦的痙攣,但雙目仍然緊緊閉在一起。

風漫天道:"無論是誰,一入此島,都要在這洞窟裡坐滿百日,才能出去……"梅吟雪雙手抓住銅柵,道:"你……你怎麼不張開眼來……是我,我來了……"南宮平雙目緊閉,一言不發。梅吟雪雙手一陣搖晃,銅柵"叮鐺"作響,淚珠簌簌流滿面頰,顫聲道:"你……爲什麼不睬我……"麻衣老人道:"你既已見過他一面,他既已不願理你,此刻你總該走了吧。"梅吟雪霍然轉過身來,道:"好,我走,但我卻要問你一句,你解了我的毒,救了我的命,是否就是因爲他發誓答應你永遠不再理我?"麻衣老人冷冷道:"你倒聰明得很。"

梅吟雪悽然一笑,望向南宮平,道:"小平,你錯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死在你的懷裡,也不願被這雙髒手救活!"南宮平面色又是一陣痙攣,只聽那麻衣老人道:"你離開此島後,死活都由得你,此刻你卻必定要走了!"話猶未了,突地一指點向梅吟雪"肩井"大穴。

風漫天大喝一聲:"且慢!"掌中木杖一伸,擋住了麻衣老人的手指。

麻衣老人道:"風兄,你如此做,你難道忘了……"風漫天望也不望他一眼,冷笑道:"忘了什麼?"麻衣老人道:"你難道忘了此島的禁例,以你兩人之力,便想和諸神島的禁例對抗,豈非做夢!若是驚動了大殿上的長老,到那時你兩人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了。"風漫天面色一陣慘變,緩緩垂下木杖。

梅吟雪道:"小平,你不是願意和我死在一起的麼?我們一起死了,也遠比在這裡受罪好得多,你若張開眼睛看我一眼,我死了也心甘情願,你……"哪知南宮平雙目仍然閉在一起。

梅吟雪慘然道:"人生最大便是一死,你那誓言真有那麼嚴重麼?"南宮平有如死了一般,麻衣老人冷笑道:"你一心想死,別人卻不願死哩。"梅吟雪呆了半晌,突地反手一抹淚痕,道:"好!我走!"麻衣老人道:"隨我來!"兩人一起向海邊走了過去。

梅吟雪芳心寸斷,再也未曾回頭,目中的眼淚盛眶而轉,卻再也沒有一滴流落下來。

南宮平只聽她腳步之聲,漸行漸遠,緊閉的嘴脣,才微微開了線,顫聲道:"吟雪,我……我對不起你……"兩道鮮血,順着嘴角流出,恰巧與頰上流下的眼淚混在一處。

風漫天木立當地,有如死了一般緩緩道:"但願她能瞭解你我的苦衷……"南宮平流淚道:"我知道她必將恨我一生,我也絕不怪她,但是……但是我多麼願意她知道我這麼對她,是爲了什麼!"風漫天目光遙望雲天深處,一字一字地緩緩道:"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的……"梅吟雪真的永遠也不會知道麼?如此刻已孤獨地飄流在那茫茫的大海上,是生是死,都難以預測,只怕她也只是永遠帶着那一顆破碎的心,直到生命的末日了!

但是,南宮平、風漫天,這兩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卻又爲了什麼,要如此做法呢?他們不是曾經都有那種含笑面迎死亡的俠心與傲氣麼?

洞窟中的陰溼黝黯,幾乎令人難以忍受,四面滿長着青苔,到了夏日,蚊納蟲蟻,到處橫行,更是令人難堪。

南宮平死一般坐在洞中,先些日子他神色間還會露出許多痛苦的情感,到後來他情感好像是完全麻木。

洞外浮雲悠悠,風吹草動,他望也不望一眼,季節由暮春而初夏,初夏而盛夏,他身上的麻衣,早已變得又酸又臭,到後來幾乎變成破布,他也全不放在心上,每日由那"獸人"送來的一盤食物,更是粗瀝不堪,幾乎令人難以下嚥,他卻甘之如飴。

這其間他心緒和意志的變化是多麼強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頷下漸漸生出了鬍鬚,他的確是蒼老了許多。

自那日後,他便再未見風漫天,也未曾見過麻衣老人。朝來暮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一日他靜坐調息,漸入物我兩忘之境,突聽"譁"地一聲,銅柵人開,那麻衣老人立在洞前,道:"恭喜閣下,正式成爲諸神島上一員。"他口中在說恭喜,語氣中卻無半分喜意。南宮平木然站了起來,眼角也不望他一眼,麻衣老人道:"自今日起,閣下便可換一個居處了。"南宮平跟着他沿着清溪,走向繁林,只見這一條漫長的通路上,沒有一塊亂石,沒有一片碎葉,走了半晌,林勢一開,一片寬闊的空地上,圍着四行木屋,每行約有二、三十間,每間木屋的門口,都筆筆直直地坐着一個麻衣白髮的老人!

這些老人高矮胖瘦不一,但面上的表情,卻都是冰冰冷冷,全無一絲情感,有的呆坐望天,有的靜着看書,數十人坐在一起,卻聽不到一絲語言之聲,南宮平走過他們身邊,他們看書的仍在看書,呆坐的仍然呆坐,沒有任何一人轉動一下目光,去看南宮平一眼。

麻衣老人將南宮平帶到角落間木屋,只見門上寫着兩個大字:"止水。"麻衣老人道:"這便是你的居處。"擡手一指"止水"兩字,接道:"這便是你的名字,到了時候,我自會帶你入殿,但未到時候,你卻不得走離此間一步。"南宮平"哼"了一聲,算作答話。

麻衣老人道:"你可有什麼話要問我麼?"

南宮平冷冷道:"沒有!"

麻衣老人上下望了他一眼,道:"好!"轉身走人濃林的更誅之處。這裡所有的老人身上麻衣,全是黃葛顏色,但他身上的麻衣,卻染成了深紫,原來他是這島上的執事人其中之一,是以他衣服的顏色,也和別人不同。

這島上執事人只有七個,風漫天與他俱是其中之一,每個執事之人,都有一個弟子以供驅策,那怪物"七哥"與那"金毛獸人"也都是那七個弟子其中之一。

這些事南宮平自然要等到以後纔會知道,此刻他輕啓房門,只見房中四壁蕭然,僅有一榻,一幾,一凳,几上放着一襲麻衣,一雙木筷,一個木碗,一本絹書,矮几下是一雙麻鞋,那張牀長不滿五尺,上面一無被褥,只有一張薄薄的草蓆。他轉眼凝望那些靜坐如死的麻衣白髮老人,暗忖道:"這難道就是武林中傳說的聖地諸神殿?這難道就是諸神殿的生活?難怪風漫天離此地越近,憂鬱便越重!只因此地除了他之外,再無一人有人類的情感!"只是那百日絕情窟囚居,已使他學會忍耐,他搬起了凳子,拿起了絹書,竟也學那些老人一樣,坐在木屋的門口,隨手一翻那本絹書,他的心卻不禁劇烈地跳動起來,只見書上赫然寫着:"達摩十八式。"要知"達摩十八式"本是少林絕藝,當今武林中,見過這種絕技的人已是少之又少,會的更是絕無僅有,這本薄薄絹書若是出現於中原武林之中,立時便會掀起一陣巨浪,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將爲爭奪此書而喪生,但此刻在諸神島上,這本武林中人人夢寢以求的秘籍,卻像是廢紙一般地隨處置放着。

南宮平目光再也不願自書上移開,他全心全意都已沉迷於這種武功的奧秘中,到了中午,那"金毛獸人"提來兩隻鐵桶,老人們便啓屋中取出木碗木筷,每人盛了一碗,他們行路、進餐、進退、坐下,無論做什麼事,全是沒有一絲聲音發出,彼此之間,誰也不向誰問上一句。

過了三日,還未黎明,那"金毛獸人"便將每人屋中的絹書換了一本,南宮平心中方自懊惱,哪知展開新換的絹書一看,卻是"無影神拳譜",更是久已絕傳於世的武功秘技。

這樣過了五、六十天,南宮平幾乎已換過二十本書,每一本俱是武林罕見的武功秘籍,南宮平咬緊牙根,全都記了下來。

要知道這些老人未入諸神島前,俱都有過一段輝煌的往事,俱都是曾經叱吒一時的武林高手,一入諸神島後,誰也不能再活着離開這裡,是以這些在人世無比尊貴的武功秘籍,在這裡纔會看得如此輕賤,有的人只是視爲消遣,有的人根本不看。

朝來暮去,又不知過了多久,南宮平竟未聽到一句人語,有時他甚至忍不住要猜這些老人俱是行屍走肉,根本已無生命。有一日驟然下雨,這些老人卻渾如不覺,沒有一個人入屋避雨,到了深秋,他們仍只穿一襲麻衣,誰也沒有畏寒之態,但南宮平卻不禁冷得發抖,只得暗中運氣調息,三五日後,他居然也習慣了,他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有驚人的進境,那些驚人的武功秘籍,已像是島上那些粗糲的食物一樣,在他身體裡消化了。

於是他睡得更少,吃得也更少,但精神卻更加健旺,有時夜深夢迴,那些痛苦的往事,一起回到他心裡,他也只是咬緊牙關,默默忍受,對於未來的前途,他心中只覺一片茫然。

一日清晨,他猝然發覺對面木屋中的老人已不在了,誰也不知道這老人去了哪裡,誰也沒有動問一句,生死之事,在這些老人心裡,淡薄得就像是吃喝睡覺一樣,似乎就算有人在他們面前失去首級,他們也不會擡起眼睛去望上一眼。

匆匆便又過了百日,清晨時,那麻衣老人突又在南宮平門口出現,道:"跟我來!"南宮平問也不問,站起身來就走,走過廣場時,他突地發現那些老人中,竟有幾人擡起頭來,向他皇了一眼。目中似乎微微露出一些羨慕的神色。南宮平不禁大奇:"原來這些人也有情感的,只不過大家都隱藏得很好而已。"轉念又忖道:"羨慕什麼?難道是我將去的地方?"又是一條漫長而淨潔的小徑,風吹林木,簌簌作響,樹葉已微微黃了,天地間更充滿着蕭殺神秘之意,南宮平知道自己這便要進入島上的心臟地區——諸神之殿——心中也不禁有些緊張。

突聽一陣皮鞭揮動之聲,自樹木深處傳出,南宮平斜目望去,只見一株大樹的橫枝上,垂着一根白線,線上竟吊着風漫天龐大的身軀,"金毛獸人"手揮一根蟒鞭,不住在風漫天身上鞭打,口中喃喃數着:"二十八……二十九……"突地白線斷了,風漫天"噗"地落到地上,"金毛獸人"一聲不響,又在樹上掛起一條白線,風漫天縱身一躍手握白線,懸空吊起,"金毛獸人"蟒鞭又覆在他身上鞭打起來,口中道:"一……二……"竟然重新數起。

那白線又柔又細,蟒鞭卻是又粗又大,風漫天縱有絕頂功力,能夠懸在線上已大是不易,何況還要經受蟒鞭的鞭打?

南宮平頓足看了半晌,掌中已不禁沁出冷汗,但風漫天卻面容木然,默默忍受,有如頑童忍受父母師長的鞭打一樣。

鞭風呼嘯,"吧吧"山響,南宮平實在不忍再看。

麻衣老人冷冷道:"每日三十六鞭,要打三百六十日,白線一斷,重新來過,要在此地犯規的人,需得先問問自憶,有無捱打的武功與勇氣。"南宮平閉緊嘴巴,一言不發,樹林已到盡頭,前面山峰阻路,卻看不到屋影,只見麻衣老人伸手在山壁上一塊圓石上輕怕三掌,一塊山壁,便奇蹟般轉動起來,露出一條通路,南宮平大步而入,只聽"啪"地一響,山壁又立刻合了起來。

秘道中瀰漫着一種異樣的腥臭之氣,一盞銅燈,在一丈前的山壁上閃動着黯談的光芒,盡頭處卻是一扇銅門。

南宮平回首望去,那麻衣老人竟已蹤影不見。這裡的每一件事,俱都出乎常理之外,他索性處之泰然,大步向前走去,只聽山腹中傳出一陣尖銳的語聲,道:"你來了麼?"語聲未了,秘道盡頭的銅門雀然大開,南宮平早已將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昂首走了進去。只見這銅門之中,又是一條甬道,但甬道兩旁,卻蜂巢般開展着無數個石窟,上下兩排,也不知共有多少,有的石窟中有人,有的石窟中無人,有的石窟中燈火明亮,有的卻是陰森黑黯。

只聽那尖銳的語聲道:"一直走,莫回頭!"南宮平大步而行,索性看也不看一眼,心中卻不禁暗中嘆息:"諸神殿!這就是諸神殿,若叫武林中人見了,不知如何失望……"心念尚未轉完,只聽一聲:"這裡!上來!"聲音發自高處。

南宮平仰首望去,只見雨道盡頭的山壁上,亦有一處石窟,離地竟有數丈,南宮平縱身一躍,他本待在中間尋個落足換氣之處,哪知一躍便已到了洞口,他微一擰腰,"嗖"地掠了進去,他知道他已進入了控制着這神秘之島的神秘人物的居處了。

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
第二章 金龍密令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八章 英雄何價(2)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六章 天帝留賓(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四章 苦雨悽風(1)第七章 妃子傾城(1)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章 身在何處(2)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七章 妃子傾城(2)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九章 俠氣干雲(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五章 去日如煙(1)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八章 諸神島主(2)第二十章 撲朔迷離(2)第六章 天帝留賓(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一章 生死之間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二十二章 羣奸授首(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2)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八章 英雄何價(1)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第三章 柔腸俠骨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1)第四章 危崖危情(2)第十七章 斷腸時節(1)第十二章 南宮驚變(2)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第十章 身在何處(1)第九章 俠氣干雲(1)第五章 去日如煙(2)第四章 危崖危情(1)第十五章 長笑天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