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朗從地下一層走上來時,夏曉北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
瞥見他的睡袍小有敞開,隱約露出胸前的肌膚,尚泛着淡淡的水光,夏曉北眸光一轉,幽幽地提醒道:“還是把你的衣衫不整收拾清楚吧!省得待會兒冤枉我覬覦你的美色。”
聞言,本欲上樓的宋以朗頓住腳步,轉而往餐桌這邊走來,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的對座,伸手給他自己倒了杯咖啡。
他倒得很慢,拿着咖啡壺的手也擡得很高,這樣的動作恰恰讓胸口的衣料敞得更開。夏曉北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的春光乍泄上而無法移動,老久之後纔將嘴裡的餅乾“咔擦”一聲咬碎。
咬碎餅乾的同一刻,宋以朗也放下了咖啡壺,站起身來,饒有意味地勾了勾脣角,笑而不語片刻,然後轉身重新往樓上去。
半晌,夏曉北總算反應過來,忍不住朝他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暗暗呸了聲。
混蛋!又來耍她!
……
吃過午飯後,夏曉北便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元旦過後,社裡的一個女同事將要開始休產假,因爲人手不夠,而新成員尚未招聘進來,所以那個女同事手裡的工作暫時由夏曉北接手。而新一年的工作已經預先安排到了五月,還是沒算上之後具體再補充的。
趁着假期閒在家,夏曉北決定把接下來半個月的事情按緩急輕重統統排好時間表,以防到時丟三落四。對於一個向來不善計劃並且有嚴重拖延症的人來說,如此仔細而有條不紊地制定計劃,真心是件破天荒的事情。
好一會兒後,看着滿滿當當的表格,夏曉北有點懷疑自己三年多來真的是在南城生活週刊工作嗎?爲何只是一個職位上的變化而已,工作量卻比以前大了那麼多。
長舒一口氣,擡頭看窗外,這才發現原本的晴空不知何時起已然飄落毛毛細雨。夏曉北伸了伸筋骨,想起之前審稿過程中遇到的幾個問題還沒確認,便乾脆起身,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二樓一共五個房間。一間主臥,一間客臥,一間宋以朗的書房,一間夏曉北的工作室,全都在樓梯上來的右半側,而左半側的一大片面積僅留一個房間,那便是她要去的藏書房了。
乍聽之下,此般設計有些奇怪。但是又沒辦法,宋以朗的藏書太多了,原本的書房已然裝不下。所以後來同設計師商量過後,乾脆把整個二樓的左半邊打通成一個房間,用來專門存放他的藏書。
整座房子顯得寂靜無聲。經過宋以朗的書房時,房門緊閉着,估摸着應該也是在裡頭處理工作上的文件吧。
想着,一路到達目的地,夏曉北先在門口的消毒機上給雙手消過毒後,才脫掉棉拖鞋,光腳踩上滿地鋪就的柔軟地毯。
方圓結合的藏書房裡,三面牆都鑲嵌着實木書架,另一面牆則是特意定做的大型軌道推拉書櫃,四面書牆呈環形將人包圍在中間,很容易讓人錯覺身置國家圖書館之中。不過,雖然比不上國家圖書館的浩量,但國家圖書館是對市民開放的,這裡就不是隨隨便便能來的。
還記得頭兩年,夏曉北是不被允許進入這裡頭的,直到去年年初,宋以朗才勉爲其難地鬆了口。不過,苛刻的條件卻是一大堆,比如方纔進門前給手消毒的舉動可不是她吃飽撐着自找麻煩,而是宋以朗專門針對她制定的規矩。
切,搞得她的手有多髒一樣,她都還沒嫌棄他的書髒呢!
全部的書籍都被歸好了類別擺放在特定的位置,夏曉北謹慎地先用目光搜尋好自己要拿的書所在的方位,然後才爬上梯子將它抽出來,並用顏色醒目的標記牌確認等下該還回來的準確位置後,纔拿過書,就地坐下,認真翻閱——原位歸還,不準外帶,又是其中兩條規定。
坐着看了會,難免覺得脖子累,夏曉北便把書攤在地上,自己趴在地毯上用兩手撐着腦袋,繼續看。
趴着看了會,姿勢十分不舒服,夏曉北便仰面躺下,將書舉在半空對着自己的臉,繼續看。
仰面看了會,手臂又算得厲害,夏曉北無奈地坐起,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高背椅。
椅子是面向窗戶、背對着人擺放的,即便看不見正面,也可以想象到坐在上面看書該有多舒服。目光禁不住開始在地毯和高背椅之間徘徊。半晌,她終是難抵誘惑,站起身往椅子走去——雖說那是宋以朗的專屬寶座,可他現在不在這,應該不會知道吧?
正這麼想着,她已然繞到椅子面前,卻是突然被坐在裡頭的人嚇了一跳。
“你、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夏曉北驚呼。
宋以朗面無表情地擡頭瞥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便重新垂下眼皮子,淡淡地說:“一直都在。”
“既然一直都在,怎麼連聲都不給出一個?”夏曉北抱怨。
宋以朗翻過一頁手上的書,“你時不時地翻來覆去,已經夠吵了。”
“……”夏曉北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偷瞄一眼他手裡的書。
本以爲又會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天書,結果發現竟然是中文。
不過,爲毛……她好像看見類似人體器官的解剖圖了……
還是……女性的……生殖器官?!
“宋以朗,你這個變態!”夏曉北即刻憋紅了臉,指着他鼻子大叫。
宋以朗的嘴角隱隱抽搐了兩下,霍然合上書站起身來,往書架那邊走去。
尚在震驚之中的夏曉北,滿腦子只有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圖片,覺得他眼下的反應就是心虛,忙不迭跟在他後頭,繼續嚷嚷道:“原來你平時都是躲在這裡看這些下流的東西!斯文敗類!衣冠禽獸!人面獸心!……”
“你罵夠了沒有?”宋以朗驟然停下腳步,冷冷地橫了夏曉北一眼,很是懾人。
沒夠!
夏曉北心中暗叫,可脣瓣動了動,並沒敢把這兩個頂撞的字眼衝口而出。
見她安分下來,宋以朗才繼續走到軌道書架前,推開其中一列,把書放進去後再拉上,才又往窗前走回去。
夏曉北緊跟在他後頭,直到他坐回高背椅,她又站定在他椅子一側,死死地盯着他。
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宋以朗神態自若地拿起手邊的另一本書,專心致志地翻看了起來。
裝模作樣!
等了一會兒他依舊沒有反應,夏曉北憋得不行,乾脆往他跟前跨去一步,好讓他無法忽視自己的存在。
卻見宋以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只是不鹹不淡地對她道:“讓開,擋到我的光了。”
夏曉北的悶氣更是堵到了嗓子眼,一把將他手裡的書奪過。
宋以朗終於擡起臉來,不滿地蹙起眉頭,語氣蘊着惱意,“不看書就出去,別在這裡煩我!”
夏曉北脖子一梗,不畏不懼,“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出去!”
“說清楚什麼?”宋以朗很是不耐煩。
“說清楚……說清楚……”明明被逮到看“黃書”的人不是她,她倒是羞得滿面通紅,結結巴巴了一會兒,終於找到合適的措詞:“說清楚你爲什麼在看那些噁心的東西!”
“噁心的東西?”宋以朗冷笑一聲,目光忽然從夏曉北的臉上往下移去,“難道它不是長在你身上嗎?”
哪裡會沒看到他目光的落處?夏曉北已經是羞臊的,被他這麼一別有意味地反譏,更是又羞又惱,偏偏嘴上功夫又不如他,霎時氣得心口發堵,眼裡不自覺地蒙上來霧氣。
當着宋以朗的面,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感覺水珠子不久就要落下,她正準備背過身去不理他,宋以朗的電話忽然震動了起來。
隨即便見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邊接電話邊往藏書房外走去。
眼睜睜地看着他頭也不回,夏曉北的淚水終於挨不住,如豆子般滾落。
……
“你最好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從聽筒裡傳過來的第一句話,語氣便不能再差,Joe立即意識到自己又挑錯時間打電話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稟告道:“是‘Z’品牌的唐先生那邊有答覆了。”
宋以朗握着手機的指頭緊了緊,“怎麼答覆的?”
“他的助理說,爲了表達上次的歉意,後天唐先生會親自過來咱們公司。”Joe回道,“我看過宋總的行程後,將時間定在後天下午三點。你看,可以嗎?”
說完,電話裡有一陣子的沉默,良久,才聽宋以朗淡淡道:“好,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Joe自我領悟着,然後說:“那我馬上去準備準備。”
沒再聽到反應,Joe正要掛電話,宋以朗卻是突然補了一句:“之前唐嶽的資料還不夠詳細。你再去多蒐集些。我想知道關於他去法國前的事情,越全面越好。”
Joe應聲怔了怔。
去法國前的事情?還越全面越好?那豈不是徹底的人身調查了?有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