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夏曉北沒有形容錯,就是明澈的目光,而不是平常那種威嚴十足的目光。並且沒有慣性地對她擰起眉頭,而是舒緩着眉宇,推着購物車又走回她的身邊,溫聲問:“是看到什麼要買的嗎?”
夏曉北如同見鬼一般盯了他足足一分鐘,才搖搖頭結結巴巴地回道:“沒、沒有,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吧。”
對此,他一丁點不滿的神色都沒有露出,而是放慢了步伐,和夏曉北並肩而行,平易近人得簡直換了個人。
身邊跟着個性情大變的宋以朗,夏曉北完全無法專心致志地把心思放在採購上,反倒緊張得一路提心吊膽。
難道是潑糞事件使他受到的衝擊太大了?夏曉北深覺這其中的奧妙太深,她搞不懂。
不過,更讓她悲哀的是,她懷疑自己骨子裡可能是個受虐狂。否則爲什麼,面對溫柔體貼的宋以朗,她反而渾身不自在呢?
見宋以朗往購物車裡挑的多是些新鮮時蔬,夏曉北猜測,自己今晚估計免不了又得大展廚藝了。
等待結賬的人排了長長的隊伍,好不容易輪到他們時,夏曉北突然對宋以朗道:“我忘記有東西沒買了。你先結賬,我之後自己到停車場找你!”
說完,她沒等宋以朗再多問些什麼,一溜煙便往超市裡頭跑去。
不想,她回來時,才發現宋以朗壓根就沒有先走,而是和購物車一起,站在隊伍之外的空處等她。夏曉北下意識地把手裡的衛生棉往背後藏,心底暗暗叫苦。
她就是因爲當着宋以朗的面不好意思挑衛生棉,纔想出這麼個辦法,怎想這廝今天怪異到如此地步,竟不急不躁地耐心等候。
瞥見她的身影,宋以朗接在隊伍的尾巴,重新排過,並朝她招手示意。夏曉北糾結片刻,終是無奈地走過去,快速地將衛生棉放進購物車裡,然後頗爲掩耳盜鈴地別過臉,佯裝自若地看他處。
可是,她的掩耳盜鈴沒有發揮作用,只聽宋以朗驀地問了一句:“怎麼換了個牌子?”
他的語氣順暢得理所當然,一絲絲尷尬都沒有。反倒是夏曉北嘴角抽了抽,臊得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
連她衛生棉用什麼牌子都要管,他宋大神什麼時候變成宋管事了?!
當然,以上依舊是夏曉北內心兀自的崩潰,嘴上自是乖巧地如實作答:“這家超市剛好缺貨,沒填上。”
“噢。”宋以朗煞有介事地應了聲。
噢?他竟然“噢”了?還“噢”得那麼恍然大悟且濃墨重彩!他是想怎樣?
夏曉北忍不住了轉回頭來,一眼不眨地盯着宋以朗,誓要從他的臉上找出點什麼類似故意耍人的表情。
宋以朗彷彿並未察覺到她的目光,神態自若地站着,任由她打量。
然而,除了他的一臉俊朗,沒有其它收穫......
隊伍在這時排到了他們,結賬前,收銀員順口問了一句:“杜蕾斯最近在促銷,買二送一,你們需要嗎?”
前面一個老爺爺結賬時都沒有問,偏偏問他們,這顯然是歧視!
夏曉北臊得一刻都呆不住,甩頭打算先退避到外頭去等宋以朗。
臨走前,她聽到宋以朗含笑地對收銀員說:“不用了,我們不需要。”
當然不需要!買二送一?虧那收銀員問得出口,難道他們兩人看起來就那麼像縱慾無度的情侶嗎?!
羞惱之下,夏曉北禁不住回頭恨恨瞪了那收銀員一眼,瞪得人家好生無辜。
一回家,夏曉北便自覺地提着剛買回來的食材往廚房裡去,才發現袋子裡竟然有牛排等做西餐的材料。
不會吧,宋大神突然要吃西餐了?可是她主攻的是中餐,那些洋玩意壓根不懂,腫麼破咯?
就在她大傷腦筋時,宋以朗的手忽然從一旁伸出,接過食材,淡淡道:“我來。”
聽罷,夏曉北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多少次呆住了,等她恍過神來時,自己已被推回客廳。
半開放式的廚房裡,宋以朗的衣袖高高捲起,露出精瘦而結實的半截手臂,修長的手指靈活地處理着食材,顯然深諳其中之道。黑色的毛衣外套着她的淺紫色碎花的圍裙,在宋以朗的身上明明小了大半個號,可竟然別有一番風情。
果然,身材好,穿什麼都好看,連不合身的圍裙都能招架無違。
夏曉北捺捺嘴,一點都不願意承認,自己一不小心又誇了他。
宋以朗在此時正把所有洗好的食材搬到料理臺上來。案板在個子高高的宋以朗面前略微低矮,使得他不得不垂頭做事。燈光打在他側臉的輪廓上,鼻樑愈發挺立,分明的脣線勾勒出他漂亮的脣形。
夏曉北一時靜靜地趴在沙發背上,歪着腦袋凝視着廚房裡的宋以朗,心底莫名地安暖。
嗯,是誰說過的來着,認真的男人最踏實可靠。可不是真知灼見嘛。
後頭因着要煎牛排,宋以朗將廚房裡的擋窗全部放下,以防沒吸乾淨的油煙飄出。夏曉北暫時欣賞不到美色,乾脆趁此期間,把前兩天整理出來的換季棉被統統收拾一通。
等她再下樓來時,飯桌上,剛煎出鍋的牛排色澤鮮亮、香氣撲鼻,澆上濃郁的黑椒汁發出輕微的滋滋響,甚至備着三三兩兩的小盤,裝着荷包蛋、意式通心粉和炸土豆條等配餐。僅僅光看講究的外觀和擺盤,簡直可以和正規餐廳裡的大廚相媲美了。
“你什麼時候會弄這些,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雖然宋以朗並不是屬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但以往也就是在她騰不出手或不在家時,頂多整出個米粥、果蔬沙拉等簡單的飯食。今天她是真長見識了,原來自己身邊潛伏着高手。
實際上,夏曉北問這話,不單純是驚歎他的深藏不露,言外之意更是在暗指,他的廚藝明明比她好,爲什麼三年來卻幾乎是她一個人包攬了伙食?
宋以朗優雅地切着自己盤子裡的牛排,寵辱不驚地將一小塊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着,直到嚥下口後,纔不疾不徐地回答她的問題:“噢,就是會。”
噗夏曉北再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以爲他會說,他是在國外留學時學會的,哪知他來了這麼一句,輕描淡寫得就像會做菜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
倨傲!自負!
鑑定完畢後,夏曉北默默將心口的老血吞回去,目光很不友善地盯準他,泄憤般恨恨咬口牛排,故作大聲地咀嚼摔!原來她一直以來引以爲豪的廚藝,在人家面前,根本連個屁都不是嘛!
本以爲今日宋以朗性情大變,她便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伺候。誰知道,一切都隨着晚餐的結束而落下帷幕,夏曉北重新變回灰姑娘,在宋以朗甩下所有事情自顧自走上樓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午夜時鐘敲響,短暫的公主夢,是時候洗洗睡了。
忿忿地刷完鍋洗完碗回到臥室,宋以朗似乎已經睡下。正準備進浴室洗澡,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梳妝檯上,放着一方形紅色禮服盒。
狐疑地瞅了眼牀上宋以朗的背影后,夏曉北走過去,打開盒子。
裡頭平平整整地放着一件香檳色的連衣裙,乍看之下,竟和之前被扯爛的那件相差無二,只是衣料和做工都更講究。
夏曉北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宋以朗再一次我行我素的傑作。
“怎麼不找我一起買,萬一尺寸不對怎麼辦......”小聲地嘀咕着,正準備把裙子拿出來試試,想着如果不合身,還能抓緊時間改改。
誰知,明明已經睡下了的宋以朗幽幽地吐出一句:“你的身體,哪一處我不是一清二楚?”
夏曉北的耳根子瞬間因他的出口調戲而燒紅了。
正是一年的最後一個月,連雜誌社也變得比以往更加忙碌。
不僅因爲多出一期新年特刊而緊張了時間,再加上要結算給雜誌提供專欄稿的作家們的稿酬,有些還要確認來年約稿等瑣事。
夏曉北在這種關頭升職成執行副總編,更是一堆事悉數落到了她身上。別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倒好,是新官上任先被燒三昧真火,並燒得她險些上火。她甚至懷疑,主編和主任是故意瞅在這個檔口升她的職。多虧了宣婷偶爾出手相助替她分憂解勞,否則她很想直接卸擔子,安安分分地做好她小記者的工作就成。
她忙的這幾天,宋以朗同樣也神龍見首不見尾。直到平安夜前夕,兩人才難得的在家裡有了短暫的聚首。只不過一開口,宋以朗就是跟她交代行程的,“接下來幾天我都出差,後天早班機去德國,可能1號纔回來。”
那就是元旦之後嘍?
夏曉北以點頭作爲迴應,並收回了自己本欲跟他說的話唐嶽邀請她前去的展覽會恰好在明晚,也就是平安夜當天,既然他不在,也就不用特意報備。
就這樣,時間一轉,來到24號。
說:
修改完畢,這是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