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便見他玩味地笑了笑,給唐嶽倒了杯茶,“看來唐先生很快就會傳出喜訊了。不知到時候是否有幸,能討杯喜酒喝。”
唐嶽目光微閃,卻是不接宋以朗的話,而是將扯遠的話題重新拉回今日的正事上來:“宋總,我已經看過你們上次留下來的合作案了。”
“噢?是嗎?”宋以朗一邊給自己倒着茶,一邊問:“那麼唐先生的意思是……?”
唐嶽沒有直接回答,“能得到你們RT的青睞,我們很高興。”
表達完謝意後,他的口吻一轉,繼續道:“想必宋總應該很清楚,你們RT不是第一個,更不是唯一一個來找我們談合作的公司。當然,我們也不是對每一個前來的人都感興趣。不瞞你說,若真要仔仔細細地比較手頭裡各個公司開出的條件,你們RT並不是最好的。”
一番話,既毫不自謙地強調了“Z”品牌眼下所受到的熱門追捧,又間接地將自己的身價擡高。
宋以朗把玩着手裡的茶杯,挑了挑眉尾:“唐先生不會是要告訴我,你今天親自前來,是要向我們RT獅子大開口吧?”
唐嶽瞭然地笑了笑,“宋總是明白人,何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呢。”
宋以朗笑而不語。
如果不是對RT也有合作的傾向,首先展覽會那天唐嶽就不會同意會面了,而今天更不會親自前來。更重要的是,前面說的那些,恐怕只是爲下文鋪墊吧?
果不其然,緊接着便聽唐嶽繼續道:“今天來這裡,已經充分表明了我們的態度。我們‘Z’品牌尋找合作對象,從來不是看對方公司的大小和地位,而是考慮雙方的價值和觀念上的契合度。”
“我看過你們RT的資料。你們的產品當中,洗髮露、沐浴露和香皂等日用洗浴用品佔了大量的份額,最初也是靠它們纔打入市場的。而之所以受消費者的歡迎,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你們始終堅持的自然原料和純手工工藝。”
宋以朗呡了一口茶,“所以,你們對自然原料和純手工工藝感興趣?”
唐嶽點了點頭,“我們在法國時,也曾和不少類似你們的公司合作過,因此多多少少,我們對此有所瞭解。回國之後,見過不少在廣告中強調純天然的產品,但實實在在不虛不假的,目前爲止,你們RT是第一家。”
聽罷,宋以朗客客氣氣道,“感謝唐先生看得起。”
唐嶽卻是毫不避諱地調侃道:“不,你們RT真的需要我的看得起嗎?”
聞言,宋以朗對他的輕鬆和友好略有意外,隨即笑道:“既然唐先生已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我們RT也得表達出我們的誠意,合作案上的細節自是會再做慎重的推敲,直到你們滿意爲止。”
“當然,今天的會面詳情,我回去後還得跟我的夥伴商量清楚。”該表達的意思已經傳遞給對方了,唐嶽站起身來,對宋以朗伸出了手:“我本人是希望我們能夠順利合作。”
宋以朗微微頓了頓,才站起身來,伸出手回握住唐嶽,“我同樣也期待我們能順利合作。”
輕輕一觸便收回手來,隨即Joe將唐嶽送了出去。
等Joe再回來時,宋以朗正站在窗前不知在看着什麼。
“宋總,沒想到,今天的會面竟然這麼順利。”
也難怪Joe略顯激動,畢竟他們RT是最近幾年才興起的,比起一些老企業,多多少少有些弱勢。爲了這次和“Z”品牌的合作,他們做了許多功夫蒐集資料,還爲了今天和唐嶽的會面,特意針對他備了幾套不同的方案。結果,一個都沒用到。
宋以朗沉吟片刻後,轉過身來,坐回沙發上,抓起方纔沒喝完的茶,卻是不置可否。
沒見他露出什麼不悅之色,Joe便繼續說道:“這個唐先生不僅看上去溫文爾雅,真正相處起來,也是十分平易近人。我們之前接觸過的設計師,哪個不是總有些怪異的脾性,他倒是沒瞧出有什麼。”
“嗯。”宋以朗終於不輕不重地應了他一聲,轉口問道:“前兩天交代你做的事情,辦得怎樣了?”
“什麼?”思維一時沒跟上他的跳躍,Joe反問道。
宋以朗並沒有回答他,顯然是要他自己回憶的意思。
Joe摸摸腦袋,這才突然想起,他指的是調查唐嶽去法國前的事情,不禁困惑道:“可是,今天的商談不是很順利嗎?那些資料爲什麼還需要?”
宋以朗這才終於捨得擡起眼皮子瞥了Joe一下。未及他開口,Joe立即搶先應道:“好,好,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
這邊,顧非借夏曉北把他的麻煩解決了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壽司店,而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當成了夏曉北和宣婷倆的同伴,並將她們邀請進了包廂裡頭。
夏曉北自是不願意的,但宣婷見着帥哥就犯傻,硬是拉着夏曉北作陪,甚至放話威脅她什麼“我都沒跟你計較不把這麼帥的男性朋友介紹給我,你還敢毀掉我下半生的幸福嗎!”
如此嚴重的罪行,夏曉北當然萬萬承擔不下,且猶豫再三,也放心不下讓宣婷和深不可測的顧非單獨相處,只得留下來當電燈泡。
而這一留下,徹底讓夏曉北見識了顧非天馬行空的花言巧語,她似乎都能看到宣婷盯着顧非的眼睛幾乎都變成了兩大顆紅通通的愛心。
似是察覺到夏曉北一直對他暗暗送去的眼神,顧非終於主動提出了散局。
臨走前,夏曉北揹着宣婷對顧非狠狠警告道:“你玩你的女人,那是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可是別想打宣婷的主意,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你對我暗送秋波是這個意思?”顧非的神色頗爲失望,“我以爲你是嗔怨我光顧着和你朋友說話,把你冷落在一旁。”
夏曉北忍住了自己想要抽他的念頭,但沒忍住自己的大白眼:“顧非,我跟你說認真的,你能不能正經點放在心上。”
顧非無辜地聳聳肩:“我也是在認真地回答你。”
“你——”算了,人和動物,無法正常溝通!
夏曉北懶得和他繼續胡攪蠻纏,可顧非卻突然拉住她,輕聲問了一句:“唐嶽在跨年夜上跟你表白了?”
“……”夏曉北的臉當即不自覺地發紅,心下埋怨着唐嶽怎麼連這種事情都和顧非說。
“還真是這樣啊!”顧非盯着夏曉北的表情,忽然笑道,“就說他那幾天怎麼整天神神叨叨地對着鏡子自言自語,原來是在準備這個。”
說着,他又湊近夏曉北,悄聲問:“那你答應了嗎?”
關你屁事!
夏曉北並沒回答他無聊的問題,轉身就要走。
“所以你沒答應?”背後再次傳來顧非的自我猜測,緊接着只聽他驀地正聲道:“夏曉北,我把你奉勸我的話也回敬給你。如果你傷害了唐嶽,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夏曉北的腳步應聲頓了頓,慢慢地轉回身來,盯着顧非的目光裡帶着絲讓人看不分明的情緒:“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正是因爲清楚被人傷害的滋味,所以我從不願意傷害別人。”
沒想到夏曉北會如此反應,顧非怔了怔,不知怎的,想起了展覽會那天唐嶽差點打了他一拳後所說的話。
他們倆之間,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顧非忽然很好奇。
而回過神來時,夏曉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公交車上。
……
顧非最後的話,還是在所難免地影響了夏曉北的心情。而回去的路上,之前所喝的清酒的後勁,好似一瞬間從身體一個很深的地方泛了上來,攪得心口發悶,太陽穴亦突突地疼。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夏曉北直接一頭栽進沙發裡。明明身體很累,累得她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可腦袋卻是清醒的,清醒得絲毫不受控制,接連不斷地閃現某些記憶中的畫面。
很討厭,真的很討厭。
她真的很討厭自己的脆弱,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回憶不堪一擊。
其實她沒有說謊,對以前的事情,她是真的釋懷了。但儘管如此,還是會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被突擊。就好比傷口即便癒合了,也不痛不癢,可傷疤就是在那,怎麼都消除不掉,時刻提醒着她曾經的存在。
這種感覺,真的好糟糕……
……
宋以朗回來的時候,家裡漆黑一片。本以爲夏曉北還沒回來,可打開燈時,看到了玄關處她的鞋子。
皺着眉頭走進客廳,果然一眼看到了沙發上的人。
空氣冷冰冰,並沒有開空調,她的身上亦沒有蓋任何的毛毯,而是整個人蜷縮着手腳窩着,乍看之下好似一隻可憐兮兮的貓。
見狀,宋以朗的第一反應自然不是憐香惜玉,而是怒上心頭,走到沙發前,抓着她涼涼的手就要把她拉起來。
不想,本該在睡夢中的夏曉北突然反手握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