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縣,原本就窮到死的地方。
這裡的鄉紳占人口比例連百分之一都沒有,打死了幾戶後,他們的狗腿子被罰作苦力,其餘的連十戶都沒有。
整個香山縣亂了有那麼幾天,終於被廣州府發現的異常,他們派的人連香山都沒有進,被就那請出來的聖旨給趕回去了,不是誰都有資格來看聖旨的。
而廣東布政使,以他的身份纔不會看呢,只要每年的稅如數交了,百姓沒有亂子就行。
這一天,嶽武來到了江門。
一位四十歲才中進士,而且僅僅最大官職是七品縣令的小官,貶職回家後門可羅雀,那扇大門的漆已經掉光,不知道有多久都沒有打開過了。
有嶽武的親衛過去敲門,沒反應。
“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嶽武的親衛問起帶路的人。
那位回答:“沒有錯,就是這裡,多敲一會纔有反應,或者用砸的。”
耳朵背的老僕人在這邊用力砸門之後,才勉強聽到了那麼一點點聲音,將門拉開一道縫:“貴客是找人?”
“找春溥公!”
“請!”這裡是小門小客,沒什麼需要通報的這種規矩,直接就把門給打開了。
(注:歷史上這位,是天啓五年才被罷官的,劇情需要,所以現在人就已經貶官回家的。有心的讀者去查一查,這位也爲抗清也是拼上了身家的英烈。)
院子不大,只是兩進的小院落。
側屋一個少年正在讀書,一位婦人坐在門前作着女紅。
“夫人,有客到訪,是來找老爺的。”
一看就是兵,那怕穿的是便服,那也是兵的。婦人趕緊起身,道了一個萬福之後趕緊往內屋去了。嶽武叫幾個士兵把禮物放下,然後留在前面門房處。
很快,一位受着短鬚,布衣打扮的人來到了嶽武近前:“敢問貴客是?”
“我從北邊來。受我家先生之託前來拜訪春溥公!”
“屋內請,備茶。”
進了屋,嶽武停下了腳步,眼睛一直在往四面的牆上看着,這裡掛着無數的詩詞,桌上、地上,都有着許多的紙張,上面也寫滿了字。
“屋內凌亂,怠慢貴客了。”黃公輔真準備去收拾,卻見嶽武一躬到底。
“貴客這般大禮……”黃公輔糊塗了,尋找人見面突然這樣的大禮必是有所求,可自己有什麼值得人來求呢。求字畫,自己的字只是勉強能看,求財,自己家徒四壁。
“在下……嶽武!”嶽武報上了姓名。
黃公輔震驚的退後了好幾步,不斷的打量着嶽武。
這牆上,這地上,這桌上,那無數的文字都是在寫遼東之戰的威武,其中有一副詞直接就提到嶽武有先祖之風。
“遼,遼東嶽武?”黃公輔驚呼着。
“正是,在下自遼東而來,代我家先生請您出山。嶽武慚愧,只有一身蠻力,不敢自比先祖。就是家傳武學,也不及先祖一二,慚愧,慚愧!”嶽武連說了兩次慚愧,他在遼東打後金是勇武過人,衝鋒在前,但卻不敢居首功。
論戰,第一次大戰出力最大的是馬林。第二次是葉赫一族爲首,加東部草原拼了全力。第三次是陳策與浙、川兩軍。
“請受在下一禮,嶽將軍高義!”黃公輔長躬到底。
嶽武趕緊回禮:“嶽武愧領,遼東數戰,我嶽武只居末功。”
兩人這禮來禮去,還是老僕人送茶進來這才停下,要說話有的是話題可說,黃公輔稱讚遼東對抗後金,確實是真心。
可最後說道遼東另有人主事,自封大司馬的時候,黃公輔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嶽將軍名門之後,忠勇之人,怎麼能奉這等不忠的謀逆之人爲主,可嘆,可嘆!”
“不忠,忠於誰?”嶽武反問了一句。
黃公輔向北一抱拳:“自然是聖上。”
“大司馬非大明子民,忠心大明皇帝所謂何?”
“這……”黃公輔給問住了,他倒不是一個胡扯的人,當下問道:“遼東是我大明之地,這如何講?”
嶽武並沒有事先和任何人對過口風,只憑自己的理解說道:“想撫順,實際被後金佔領。薩爾滸十二萬官軍打不過後金,遼東陷落。大司馬收容殘民,帶領我等力戰後金,何來謀圖大明之地。”
“所以,嶽將軍這樣的英雄,效忠於他?”
“非也,我嶽武立過血誓,沒有什麼要求我嶽武效忠於誰,但我嶽武忠的是我中華,爲我炎黃子孫死戰。大司馬勵精圖治,遼東百姓不受欺凌,天天有乾飯吃,家家的新衣穿。”
嶽武說完猛的走到門前,拉開門大喝一聲:“進來一個。”
一個親衛飛奔幾步衝進了屋,一抱拳:“將軍!”
“你問,問他。”
“你是何人,你家中不愁糧食,不懼寒冬?可否講一講你家中情況。”
“我原本是遼東獵戶,家有一兄一弟一姐兩妹。家兄現在糧食坊工作,每月有肉四斤,糧三石,銀一兩四錢。弟年少,在軍中學堂受訓,上午武課,下午學文,晚上讀兵法。一姐已經出嫁,嫁的是鐵匠家,收入高於我家。我父母現在家中照顧田地,兩個妹妹在女紅坊作工。”
說完後,這位士兵又想了想:“要說糧食,雖然有半年沒有回家,但去年新年的時候,家有存糧三十石。父母與弟妹有新衣,遼東衣料不足,有銀子買不到衣料,有多少銀子我不知道,父母管着,說是存下娶妻要花銷。”
真話,絕對是真話。
“謝過這位小哥,再問一句,鄰里也是這樣嗎?”
“我家左邊那戶是趙老叔家,趙老叔是三等匠師,家中比我家富。右邊那戶,比我家窮,借了屯裡差不多五十兩銀子。就怪他四個兒子去年新年一起娶妻,光蓋房就把四十兩花掉了。”
剛聽到有人窮借錢的時候,黃公輔正準備看嶽武一眼,可聽到競然是爲了兒子們娶妻。
這蓋房花掉四十兩銀子,放在江門四十兩可以蓋一個小莊子了,至少有十間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