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號“五峰船主”,就字面理解而言,這“五峰遺寶”應該和他有些關係,加上先前令狐楚特意提起過汪直,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其實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許宣左右手掌合在一起,輕輕的摩挲着。從穆雲槐的死到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在心中一直所勾勒的,其實是一個關於暴力的故事,有些血腥。但是,等到有些東西揭開的時候,陡然間發現,居然是個尋寶故事麼?
“這麼狗血!”到得後來,他撇撇嘴低低的吐了幾個字。
“什麼?”
令狐楚在那邊問了一句,許宣搖搖頭:“對了,你的意思是,那封信函涉及汪直留下來的一些財富麼?”
令狐楚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倒也不能確定是不是,不過想來汪直在海外經營這麼些年,遺留金銀之類的可能性確實很大。既然是遺寶,想來數量不會少。那封信函我們並沒有見到,根據那個千戶提供的消息,應該是藏在徽州府這邊的某一處。具體的位置,便是我們這次過來的目的。”
“那……查到了?”
“呃,暫時還沒有……不僅沒有,我們還折了不少人手,包括穆雲槐。損失很大。這事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插手,聯繫當初得蘇州發生的事情……”
“白蓮教?”
“白蓮教!當初蘇州的騷亂背後就是白蓮教搗鬼,後來很多起連續死亡事件,也和那邊脫不了干係。這些人到處裝神弄鬼糊弄人,如今也暗中到了徽州府了。穆雲槐野心比較大,雖然他做事情比較謹慎,但是這一次敵暗我明,可惜了……”
令狐楚說到後來,聲音有些複雜。其實從談話開始到現在,似乎每次提及穆雲槐,令狐楚的情緒都有些異樣。從他之前的講述中也可以看出,穆雲槐確實是有些能力的,但是現在卻出師未捷,早早死去,確實讓人有些嘆息。
“當初來到徽州府,穆雲槐同我一明一暗,也是既定策略。穆雲槐是我收的屍,兇手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來……”
令狐楚說着這些的時候,聲音低低的,有辛重。許宣下意識地便朝窗外看了看,只是這時候窗戶緊閉着,除了能聽到外間寥落的風雨聲,感受到一些涼冷氣息之外,倒是看不見絲毫外間的景象。不過隨後想着殺害穆雲槐的兇手便住在隔壁的事情,許宣的心情難免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了。
若是將這事告訴令狐楚,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他心中想了想,當然,這樣的想法也只是在他心中稍稍出現了片刻,隨後便淡去了。既然最開始的時候不曾選擇明說,那麼這時候自然也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且不說這些事情若說出來,對他自己並沒有實際的好處,另外的,便是還會給令狐楚留下一個不真誠的印象,連帶着負面的影響反倒有不少。
“白蓮教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參與到這事裡的?又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還有,汪直遺寶的消息連你們都不曾得知,白蓮教又是怎麼知道的?”到得後來,許宣一口氣連續問了幾個問題,雖然有着掩飾心中情緒的目的在裡頭,但這些問題也是同眼下事情密切相關,無法迴避的。
“不清楚……當初蘇州那邊騷亂背後有白蓮教的影子,但想來這件事同徽州府這邊並無干係。應該只是白蓮餘孽隔三差五地搗亂罷了,而在這個事件中被繳獲的信函應該只是一個意外。隨後,那邊發現了之後,纔將開始找會信函,並且殺人滅口。”
許宣點點頭,這樣的解釋雖然未必是真相,但是大致是合理的。想了想,許宣隨後說道:“那麼你在徽州府這邊,到底查出些什麼來了?”
“錢家!”令狐楚看了看他,隨後說道:“錢家和白蓮教一定有干係。”
“可是穆雲槐很久以前就查到了。”
許宣的話讓令狐楚臉色一窒,隨後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我們一明一暗,着眼點不同,那傢伙精明得和鬼一樣,這一次事情比較大,爲了爭功也沒有互通有無。喂,你那是什麼眼神?至少我現在還活着好不好,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話說道後來,令狐楚聲音中的不滿很明顯。許宣搖頭笑了笑,沒有繼續刺激他。另外的,便是他依稀想起來令狐楚出現在錢家的時候,錢有以及裴青衣驚駭的眼神。顯然那邊也不曾料到,這一次來到徽州府的錦衣衛百戶居然有兩位。不論對方的計劃是什麼,但是這樣的誤判一定會對計劃造成影響。令狐楚隱在背後的實際意義也是有的。
“其實,有另一個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考慮過。”許宣想了想,將心中一直在考慮的事情說出來:“先前你提起汪直的時候,我便有了想法。”他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等確定了引起令狐楚注意之後,才又繼續說道:“汪直在嘉靖三十八年被斬首,隨後義子毛海峰被朝廷剿滅,但他既然在日本經營出了巨大的勢力,眼下的事情……你有沒有將倭夷那邊考慮進去?”
令狐楚食指在酒罈壇壁上不住地敲着一些節奏,壇壁發出清脆的響聲。許宣的這番話說完,他敲擊的動作陡然止住,過得片刻清脆的響聲才又一次響起來。
“這些……自然也有考慮過的。錦衣衛如今人手不足,遺漏的地方在所難免,但還在最大限度上做了打探,依照目前的情況看,暫時還未發現倭夷活動的痕跡。”
許宣點點頭,他提這些也是給對方一個必要的預警,既然令狐楚已經有過考慮了,他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我們先前並不認識,你爲何找我?還有這些事情,讓我知道,真的適合麼?”
許宣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令狐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隨後沉默了不短的時間,他停下敲擊的動作。
“錦衣衛現在人手摺損的很厲害,白蓮教那邊應該有高人在謀劃。我需要人手。而這件事情你參與過的,不算外人,當然這些在來這裡之前我並不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除了你寫的詞之外,便是……”
“你殺過人。”
許宣原本有些平靜的眼神,因爲這句話,驟然收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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