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樸散之聞言大怒道,“史彌遠你是不是瘋了?殿下萬金之軀,怎麼可以輕身犯險?”
“輕身犯險?”史彌遠反脣相飢道,“樸散之,難道你不知道殿下有萬夫不當之勇嗎?”
樸散之急道:“殿下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假,可戰場上刀槍無眼,誰又能保證殿下不會受到損傷?殿下是西征大軍最高指揮官,若是有個意外,第二指揮官重山和第三指揮官孟虎又不在軍中,這個責任該由誰來負?二十萬大軍又該交由誰來統率?”
“樸散之!”史彌遠陰聲說道,“你敢咒詛殿下?”
“你!”樸散之聞言大急,說,“你血口噴人!”
“行了!”蒙衍眉頭緊皺,終於說道,“你們就別爭了。”
說罷,蒙衍又回頭對韓楓說道:“韓楓,本王再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內若是還拿不下虎嘯關,本王就親自領兵出戰!”
“是!”
韓楓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刀劍峽。
一座堅固的營盤牢牢卡住了整道峽谷,奉命駐紮在這裡的是月王四傑之一的五魁峰,不過手下的兵力只有一個聯隊五千人。
這會,五魁峰正在大帳裡用餐。
五魁峰身爲月王四傑之一,不但武藝超羣,能力也是出類拔粹的,早年追隨秋雨棠掃平八王之亂時更是立下了赫赫戰功。
對於秋雨棠,五魁峰是打心眼裡敬佩有加,雖說他從不認爲孟虎有膽子回師奇襲中州,可既然是月王的旨意,五魁峰就一絲不苟地照辦了,把座軍營經營得鐵桶一般,幾乎就要趕上要塞的堅固程度了。
五魁峰的午餐是半塊粗麪餅外加一碗熱水,和麾下將士的口糧標準是一樣的,衛國戰爭爆發以來,由於國庫空虛,明月帝國軍的將士每天僅能分到非常有限的口糧,五魁峰素來愛兵如子,麾下將士吃什麼睡什麼,他就吃什麼睡什麼。
帳簾掀處,一位伙頭軍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走了進來,笑道:“將軍,這有碗羊肉湯,您趁熱喝了吧?”
五魁峰端過羊肉湯嗅了嗅,然後又還給了伙頭軍,說道:“把這碗湯送去傷兵營,給那些凍傷的將士們暖暖胃吧。”
“哎。”
伙頭軍應了一聲,端着羊肉湯神情黯然地出帳去了。
伙頭軍剛走,又一員明月軍官疾步入內,大聲說道:“將軍,敵襲!”
五魁峰霍然起立,原本顯得有些蕭瑟的臉龐上立刻浮起一絲肅殺之氣,問道:“是孟虎的北翼偏師嗎?”
明月軍官肅然道:“是的!”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
五魁峰用力握緊戰刀刀柄,凝聲說道,“孟虎這個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狂徒,居然真的帶着他的偏師奇襲中州來了,哼哼!”
明月軍官道:“將軍,是不是立刻向帝都和王爺傳訊?”
“唔!”五魁峰重重點頭,朗聲喝道,“來人!”
早有近衛隊長應聲入帳,抱拳應道:“將軍有何吩咐?”
五魁峰道:“立即派出快馬向帝都告急,同時引燃烽火,向極天山脈上的烽火臺示警,再以飛鴿傳書傳訊月王,就說孟虎的北翼偏師果然不出王爺所料,打算迂迴偷襲帝都,今已被我部拒於刀劍峽之外,請王爺速做安排。”
“是!”
近衛隊長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五魁峰轉身向剛纔入帳稟報的軍官道:“立即召集軍隊,準備迎敵!”
刀劍峽北,雪原。
孟虎的北翼偏師已經在雪原上全軍展開。
西部軍團的四個師團六萬大軍擺出四個大小不一的方陣,馬肆風的騎兵師團和熊霸天的蠻騎分別護住左右兩翼,孟虎於馬背上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盡是攢動的人頭,無數長矛直指長天,聳立如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輝映寒了整個天空。
再回頭南望,一座堅固的營盤死死地卡住了刀劍峽。
大軍要想南下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強行叩開眼前這座堅固的營盤,要麼從刀劍峽兩側的極天山或者怒倉山上翻越過去,當然,如果孟虎願意的話,他的北翼大軍也可以繼續往西走八百多裡,先繞過怒倉山再南下中州。
跨馬肅立孟虎左側的漆雕子忽然嘆了口氣,搖頭說:“真不愧是秋雨棠啊,果然事先料到了我軍會迂迴中州,奇襲西京,而且還在刀劍峽留下了一支精兵!看來不經一番惡戰,我軍是不可能順順利通過這刀劍峽了。”
賈無道也喟然長嘆道:“更讓人擔憂的是,一旦無法全殲眼前這股明月守軍,一旦我軍奇襲西京的消息泄露,一旦西京城內的明月帝國軍有了警覺,事先有了防備,此去西京要想成事可就難如登天了!”
漆雕子再嘆一聲,說道:“更糟的是,一旦消息泄露,秋雨棠必然會做出相應的安排,到時候我孤軍深入中州腹地,四周強敵環伺,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孟虎卻是哂然一笑,灑然說道:“哪來這麼多顧慮?行軍打仗從來都是有進無退,要是擔心這個,憂心那個,乾脆留在家裡抱孩子得了,又何必帶兵出來打天下?老漆,老賈你們是不是顧慮太多了啊,哈哈哈。”
漆雕子和賈無道相視苦笑,兩人眸子裡卻同時掠過了一絲異色,心忖面對如此不利的局面,也只有孟虎這樣的梟雄還能談笑風生,渾然不當回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只有這樣的梟雄才可能在絕境中創造奇蹟啊。
孟虎伸手一指前方堅固的營盤,朗聲說道:“前方的營盤再堅固,在我眼裡它也不過是堆豆腐渣!”
戰鷹策馬上前,鏗然說道:“將軍,把這任務交給我們第一師團吧,今天天黑之前,卑職保證拿下刀劍峽!”
“好!”孟虎重重點頭道,“那就是你們第一師團了!”
“是!”
戰鷹轟然應諾,然後策馬來到第一師團的方陣前,引槍喝道,“第一師團的勇士們,進攻……”
刀劍峽南,雪原。
明月帝國今年的天氣當真是很反常,都已經是四月天了,往年這個時候都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可今年這時候整個帝國中北部都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尤其是前兩天又連續降了兩場暴雪,除了南方三個州,其餘包括中州在內的廣大地區都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雪原左側的緩坡上,一截斷木樁突然從坡上噗溜溜地滾了下來,滾到雪原上之後這截斷木樁突然間毫無徵兆地豎了起來,然後又抖去外面覆蓋的積雪,慢慢露出人形,竟然是條七尺高的大漢!
“噗!”
張興霸張嘴呸了一聲,將嘴裡的積雪吐了出來,猛回頭,近衛隊的勇士們正跟着他的足跡從緩坡上紛紛滾了下來,不到頓飯功夫,近衛隊四千多勇士便已經全部集結到了他的身後,除了過山澗時失足摔死了十八人,其餘的無一人掉隊!
“集結,全體集結!”
張興霸一聲令下,近衛隊的勇士們迅速開始集結。
現在近衛隊已經繞到了刀劍峽的南麓,算算時間,將軍的北翼大軍也差不多該趕到刀劍峽併發起進攻了,接下來近衛隊的任務就是截殺從刀劍峽南逃的明月潰兵以及刀劍峽裡的明月守軍派出的快馬了。
當然,在必要的時候,張興霸也會從刀劍峽南麓發動進攻,以協助北麓大軍的進攻。
近衛隊剛剛集結完畢,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手指前方峽谷大叫道:“長官快看,狼煙!”
“嗯?”
張興霸聞聲回頭,果然看到刀劍峽裡的明月營盤裡已經騰起了一股濃濃的青煙,雖然峽谷中央風勢很大,可這股濃煙仍是頑強地扶搖直上,一直延伸至幾十丈高才緩緩消散,照這光景,方圓十幾裡內都清晰可見,峽谷兩側的山上看得就更清楚了。
不過張興霸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猙獰,獰笑道:“哈哈,果然讓將軍給料中了,這些明月土狗打算用烽火傳訊之術示警啊,可惜呀,山上的十幾處烽火臺已經讓弟兄們給拆了,還想烽火傳訊?傳個屁訊!”
“哈哈哈……”
張興霸身後的近衛隊勇士聞言轟然大笑起來。
張興霸霍然舉手,身後將士的笑聲便嘎然而止,張興霸這纔回頭喝道:“敵人的傳訊方式很可能不止一種形式,除了狼煙烽火之外,很可能還會派出快馬,甚至有可能放飛信鴿,現在我們的任務是獵殺從附近經過的任何活物,弓箭手們則專門負責射殺從天上飛過的任何鳥類,將軍說了,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是!”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近衛隊的勇士們轟然應諾,紛紛開始準備。
刀劍峽,明月大營。
五魁峰身披重甲,巋然肅立轅門後面,正凝眉觀察前方敵軍情形時,一名軍官急匆匆地來到了他的身後,急聲說道:“將軍,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麼回事?”五魁峰迴頭喝道,“慌什麼,出什麼事了?”
那軍官深吸了一口冷氣,凝聲說道:“將軍,一支敵軍居然翻過極天山脈繞到了我軍身後,兵力雖然不多,但至少也有四五千人!”
“還有這事?”
五魁峰臉色微變,旋即又哂然道,“那又如何?我軍營盤堅固得就跟鐵桶一般,就算敵軍兩面夾擊,也用不着擔心!”
“將軍,事情還不僅止此啊。”
那軍官喘了口氣,接着說道,“我軍在營中燃起狼煙之後,散佈在極天山脈上的烽火臺並沒有引燃狼煙迴應,還有派出大營的幾撥快馬,也全部被峽谷南麓的敵軍給獵殺了,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峽谷南麓的敵軍中神箭手,我軍的信鴿也被射殺了!”
“你說什麼!?”五魁峰聞言終於臉色大變,一把扯住那軍官的胸甲,厲聲道,“連信鴿都被射殺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軍官黯然道:“出營傳訊的快馬共有三騎,其中兩騎被峽谷南麓的敵軍獵殺,只有一騎逃了回來,信鴿被射殺的消息正是他帶回來的,因爲這次放飛的信鴿是黑羽的,在雪景的映襯下非常醒目,這隻信鴿被人從天上射下時,他正好看到了。”
“該死的。”五魁峰怒不可遏道,“你怎麼就放飛了一隻黑羽的信鴿?”
那軍官急道:“營中還有兩頭信鴿,一頭灰羽的,一頭白羽的,卑職這就去放飛那頭白羽信鴿。”
“回來!”五魁峰皺眉喝道,“這時候放飛信鴿,萬一又被敵軍神箭手射落怎麼辦?”
“這……”那軍官凝聲說道,“白羽信鴿與雪景顏色相同,不那麼容易分辯,應該很難被射落吧?”
五魁峰冷然道:“萬一連白羽信鴿也被敵軍神箭手射落了呢?那麼一來,孟虎北翼大軍迂迴中州、奇襲西京的消息可就再傳送不出去了,到時候帝都猝不及防,真要讓孟虎偷襲得手,你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那軍官聞言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低聲道:“那,那怎麼辦?”
五魁峰眸子一轉,冷然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把消息送出去!”
說罷,五魁峰就把那軍官叫到面前,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那軍官連連點頭,領命去了。
就這功夫,前方敵軍四個方陣中已經分出了一個方陣,踩着整齊的步伐,喊着整齊嘹的號子向着明月大營緩緩碾壓過來,五魁峰聞聲回頭,只見向前碾壓的敵軍陣容整齊,行進間殺氣騰騰,野性畢露,五魁峰的嘴角不由泛起一陣抽搐,憑他多年征戰沙場的經驗可以知道,眼前這支敵軍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勁敵!
不過五魁峰身爲月王四傑之一,當然不會被敵軍的聲勢輕易嚇倒。
當下,五魁峰疾步登上大營轅門,又翻手抽出戰刀,引刀向營內嚴陣以待的明月將士厲聲喝道:“第五聯隊的勇士們,爲帝國捐軀的時候到了,用你們手中的戰刀告訴對面的光輝蠻子,什麼纔是真正的精兵,什麼纔是真正的勇士!”
五魁峰身後,五千餘明月將士同時抽出戰刀,或者舉起手中的櫓盾和長矛,跟着聲嘶力竭地大吼:“爲國捐軀!爲國捐軀!爲國捐軀!!!”
當刀劍峽激戰正酣時,虎嘯關的奪關之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近衛五虎之首韓楓率領第一師團猛攻兩天無果之後,蒙衍終於被激怒,不顧樸散之的極力反對,率領直屬的秦王衛隊投入了進攻。
蒙衍親自領兵攻城,光輝帝國軍果然士氣大增,三軍用命,再加上直屬蒙衍本人的秦王衛隊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悍勇死士,一番猛攻之下,明月帝國軍再也堅持不住,堅守了十幾天的缺口終於失守,眼看着虎嘯關就要失守了。
渾身浴血的水師提督蕭成棟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司徒睿面前,單膝跪地道:“老將軍,卑職無能,卑職無能啊,水師軍團沒能守住缺口,沒能守住虎嘯關啊,卑職愧對帝國,愧對皇帝陛下呀……”
說罷,蕭成棟便撥出戰刀往自己脖子上狠狠抹去。
幸好旁邊的司徒越和司徒嬰眼疾手快,趕緊搶上前來抱住了蕭成棟的胳膊和腰部,拓跋野又趕緊奪下了蕭成棟手中的戰刀。
司徒睿深吸一口氣,肅然說道:“蕭將軍大可不必自責,水師軍團已經盡力了,敵軍連主將蒙衍和他的秦王衛隊都親自出馬了,缺口守不住很正常,不過……蒙衍正以爲虎嘯關就會這樣失守的話,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蕭成棟、拓跋野、司徒越、司徒嬰諸將聞言盡皆神情一振,終於要進行最終之戰了嗎?
“是時候了!”司徒睿重重點頭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時候讓秦勇將軍的明月騎士團出擊了!來人,立即傳令秦勇將軍,明月騎士團——出擊!!!”
虎嘯關缺口處。
蒙衍大喝一聲,橫轉手中沉重的厚背戰刀,耀眼的寒芒閃過,一片殷紅的血花激綻而起,擋在蒙衍面前的兩名明月帝國兵已經被攔腰斬成了四截,兩截下半身兀自屹立不倒,兩截上半身卻橫着飛出十幾步遠才叭嗒一聲墜落在地,霎時濡紅了泥濘的雪地。
蒙衍姿態瀟灑地收刀,再引刀向前,朗聲喝道:“近衛軍團的勇士們,虎嘯關已經被我們踩在腳下了,明月帝都西京城的大門已經向我們敞開了,現在本王命令你們,一鼓作氣打垮眼前的敵軍,滅亡明月帝……”
“轟隆隆隆隆……”
蒙衍口中最後一個“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前方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轟隆聲,霎時間便將蒙衍的聲音給壓了下去,蒙衍和已經殺進缺口的衛隊將士突然發現腳下的地面都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那情形彷彿就像是地震了!
地震!騎兵!?
蒙衍駭然擡頭,只見一大羣連人帶騎包裹在玄黑鐵甲裡的重甲鐵騎已經順着虎嘯關裡僅有的那條主幹大街向前席捲而來,那一隻只沉重的鐵蹄叩擊在冰冷的石街上,發出沉悶的隆隆聲,就像是敲打在光輝帝國軍將士心頭的死亡鼓點,令人不寒而慄!
“吼!”
一員渾身包裹在厚重鐵甲裡的明月驍勇拍馬殺到,手中沉重的玄鐵長槍挾帶着狂暴的風雷之聲向蒙衍橫掃而至,蒙衍從巨大的震驚中猛然驚醒,急橫轉戰刀擋在胸前,試圖硬架敵將這無比狂暴的一記橫掃!
“咣!”
只聽一聲響徹雲霄的劇烈交鳴聲,蒙衍健碩的身軀已經凌空拋起,又疾如流星般往後倒飛而起,從空中翻翻滾滾地飛出幾十丈遠,一直墜出缺口才頹然落地,落地之後,蒙衍張嘴噴出三大口殷紅的鮮血,旋即昏厥於地。
“保護殿下!”
“結陣,立即結陣,擋住敵騎!”
蒙衍雖然敵將一槍掃飛,生死未卜,秦王衛隊的隊長卻並沒有困此而亂了心神,迅速下令身後的重裝步兵結成厚實密集的防禦陣形,不過席捲而至的明月重騎卻並沒有向秦王衛隊發起正面突擊,而是從他們陣前斜切而過,徑直殺奔虎嘯關的關門而去。
倏忽之間,虎嘯關原本緊閉的關門已經轟然洞開,洶涌的明月重騎就像一股鐵流,順着關門滾滾而出,進至關外百步之遙處擺開陣勢,又挾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向着關外蜂擁而上的明月帝國軍碾壓過來。
關城外的明月帝國軍猝不及防下,霎時就被出關的明月重騎衝了個七零八落,已經突入缺口的秦王衛隊和後續的明月帝國軍便被這股明月重騎攔腰截成了兩段。
幾乎是同時,關城裡的青州、應州殘兵還有水師軍團重裝步兵師團的殘兵也開始了瘋狂的反撲,蒙衍和已經突入缺口的秦王衛隊霎時就陷入了重圍,危在旦夕。
虎嘯關外,光輝帝國軍本陣。
戰場局勢急轉直下,樸散之早已經驚得臉都綠了,連連跺腳吼道:“史彌遠,這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這下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一回頭,卻發現史彌遠已經不在戰車上了。
樸散之越發生氣,暴跳如雷道:“史彌遠,史彌遠呢?”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韓楓諸將紛紛喝道,“散之先生,你是近衛軍團的幕僚長,趕緊下令接應殿下吧!”
“不可,萬萬不可哪!”
西北軍團的軍團長鄭重光急聲說道,“樸先生,現在最要緊的是擋住敵軍的重甲鐵騎,如果讓這支敵軍重騎突入陣中,我軍必亂,整支大軍都將不戰而潰,到時候別說殿下和突入關裡的衛隊無法接應出來,就是整支西征大軍都將全軍覆滅哪!”
“這這這……”
樸散之直急得連連跺腳,已然方寸大亂。
距離樸散之幾十步外,史彌遠的身影就隱在一面旌旗之後,看到樸散之、鄭重光等人已經陷入一片驚慌之中,史彌遠嘴角不由綻起了一絲陰冷的笑意,眼下蒙衍陷入重圍,生死未卜,重山和孟虎又不在軍中,光輝帝國軍羣龍無首,崩潰只是遲早的事,只等秋雨棠大軍一到,所謂的西征大軍想不全軍覆滅都難了,嘿嘿。
蒙衍的西征大軍一旦覆滅,蒙恪聞訊之後勢必大爲震驚,到時候駐守洛京的禁衛軍團很可能調防西部行省,這樣一來,洛京和東部行省的防禦就會變得極度空虛,大酋長的百萬雄師趁機揮師西向,將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攻陷洛京,滅亡整個光輝帝國!
史彌遠正得意時,一道暗影突然鬼魅般出現在他的身後,史彌遠背對着黑影,原本舒展的眉頭卻忽然皺緊了,沉聲喝道:“什麼事?”
暗影以低至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道:“大長老,大酋長於三天前突然病逝。”
“你說什麼?”史彌遠聞言臉色大變道,“大酋長病逝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暗影嘆息一聲,黯然道:“少酋長雖然順利繼承了大酋長的寶座,可二酋長和三酋長卻似乎有了異心,原定的西征大計被迫取消,另外,大酋長留下遺旨,要求大長老設法控制光輝帝國,使其推行窮兵黷武的國策,通過征伐鄰國來耗盡中土世界的人力、物力,爲聖國下一次西征掃清障礙!”
“唉。”
史彌遠怔忡半晌後才長嘆一聲,頗有些遺憾地說道,“暗黑父神賜給聖國的一次良機就這樣喪失了,可惜呀!看來蒙衍命不該絕,不過事已至此,救蒙衍出重圍不難,要想挽回西征大軍的命運卻不容易了,再想把蒙衍扶上帝位就更加不容易了,真是傷腦筋啊……”
光輝帝國中軍。
樸散之正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時,一把陰沉的聲音陡然響起:“慌什麼,不就是個明月騎士團麼,用得着這樣大驚小怪的嗎?”
衆人聞聲回頭,只見史彌遠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蒙衍的豪華戰車上。
樸散之見狀怒道:“史彌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現在殿下身陷重圍,你……你該負全部責任!”
史彌遠沒有理會樸散之,卻向鄭重光、樂虞道:“兩位總督大人,請立即下令西北、西南兩大軍團向中軍集結,配合近衛軍團形成厚實的品字形防禦陣形,嚴防敵軍的重甲鐵騎突襲中軍,攪亂我軍陣形!”
“是!”
“是!”
鄭重光、樂虞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說起來,樸散之只是近衛軍團的幕僚長,鄭重光和樂虞完全不必聽他的,可史彌遠就不一樣了,史彌遠不但是蒙衍的首席心腹幕僚,更是蒙衍的座師,將來是要當帝師的,在這個時候,鄭重光和樂虞當然更願意聽從史彌遠的調譴。
史彌遠又道:“於龍雲,騰青雲!”
於龍雲和騰青雲出列應道:“在!”
史彌遠道:“各率五千弓箭手,以破甲重箭壓制敵軍重甲鐵騎,使其不敢輕易靠近我中軍本陣!”
“是!”
“是!”
於龍雲、騰青雲領命去了。
史彌遠又回頭喝道:“韓楓、藺屠何在?”
韓楓、藺屠出列道:“卑職在!”
史彌遠道:“各率五千重裝步兵迂迴敵軍重甲鐵騎身後,準備封堵關門!”
“是!”
“是!”
韓楓、藺屠也領命去了。
史彌遠最後又道:“陸承武!”
陸承武出列應道:“卑職在!”
史彌遠道:“率第五師團接應殿下,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殿下!”
“是!”
陸承武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樸散之愣愣地望着史彌遠發號施令完了,才頓足吼道:“史彌遠,你你你……”
史彌遠冷冷一笑,哂然道:“樸先生,你就算是要追究老夫的責任,那也得等救回殿下再說吧?哼!”
刀劍峽。
日色將暮,渾身浴血的戰鷹疾步來到孟虎馬前,仆地單膝跪地,抱拳稟道:“將軍,第一師團沒有讓您失望,明月大營已經被我們拿下了!”
“好!”孟虎翻身下馬,伸手扶起戰鷹,欣然道,“幹得漂亮!”
漆雕子也翻身下馬,上前說道:“戰鷹將軍,明月大營裡好像還有敵軍在負隅頑抗啊?”
“是的!”戰鷹臉上不由掠過一絲愧色,說道,“是有一夥敵軍縮在最堅固的中軍大寨裡負隅頑抗,不過這夥敵軍就剩下不到兩百人了,不出半個小時,第一師團就能把他們全部碾碎,將軍和兩位先生完全不必擔心。”
“走!”孟虎大手一揮,朗聲道,“一起看看去。”
戰鷹急忙在前領路,一路領着孟虎來到了明月大營的中軍大寨。
孟虎到來時,第一師團已經將敵軍的中軍大寨圍得水泄不通,大寨前的空地上,張興霸正和一員身材健碩的明月驍將單挑,敵將手使兩杆九尺長的亮銀槍,與張興霸的雙鐵戟鬥了個棋逢對手。
這員明月驍將當然就是月王四傑之一,奉命駐守刀劍峽的五魁峰。
五魁峰有心想快些解決張興霸,可張興霸手中的雙鐵戟卻不是吃素的,五魁峰使盡了渾身解數,五十合過去居然還是戰他不倒,眼看着敵軍又有大將到來,五魁峰再不敢戀戰,奮盡全力逼退張興霸,返身從容避入大寨。
“哎!”
張興霸橫轉雙鐵戟,甕聲甕氣地吼道,“他奶奶的,怎麼不打了?”
張興霸話音方落,刺耳的破空聲突兀地響起,數十枝鋒利的投槍已經閃電般從大寨裡飛擲而出,張興霸急揮舞手中雙鐵戟奮力抵擋,一邊又急速後退閃避,一番手忙腳亂之下,終於將那幾十枝投槍給躲了過去。
不過還是有一枝投槍在張興霸胳膊上拉出了一道淺淺的血槽。
見了血的張興霸兇性大發,正要不顧一切硬衝敵軍大寨時,身後陡然響起一把炸雷似的大喝:“興霸,回來!”
張興霸聞聲霍然一震,急回頭看時只見孟虎早已經策馬來到了身後。
見了孟虎,張興霸再不敢放肆,急忙倒提雙鐵戟來到孟虎馬前,抱拳稟道:“參見將軍!”
孟虎嗯了一聲,問道:“興霸,奇襲刀劍峽的消息沒有泄漏吧?”
“沒有!”張興霸大聲道,“極天山上的十幾處烽火臺已經讓卑職帶人給拆了,剛纔明月大營裡騰起的狼煙,左邊的怒倉山和右邊的極天山上都沒有狼煙呼應,還有敵軍先後派出的三匹快馬,兩騎被獵殺,一騎重傷逃回大營,另外,近衛隊的神箭手還射殺了幾十只飛禽走獸,嘿,沒想到還真的射下了一隻信鴿!”
說罷,張興霸一揮手,早有近衛隊的將士雙手將一隻信鴿的屍體捧到了孟虎馬前。
孟虎伸手接過信鴿看了看,不由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幹得好,這次若真能奔襲西京成功,興霸你和你的近衛隊當記首功!”
張興霸奮然抱拳道:“多謝將軍!”
孟虎笑罷,回頭向敵軍大寨喝道:“對面是哪位敵將,出來答話!”
剛纔和張興霸廝殺的明月驍將出現在大寨轅門上,昂然應道:“本將軍五魁峰,閣下想來就該是孟虎了吧?”
孟虎灑然道:“不錯,正是本將軍!”
五魁峰道:“閣下果然有些本事,本將軍今日敗在你手下不冤。”
“哈哈。”孟虎大笑兩聲,說道,“五魁峰,只要你肯放下武器投降,本將軍可以答應饒你們不死!”
“孟虎!”
五魁峰勃然色變,怒聲喝道,“你與明月軍隊交戰已經不下幾十次,可曾見過一個屈膝投降的明月軍人?”
“這……”孟虎悚然色變道,“還真沒見過幾個肯屈膝投降的明月軍人!”
“這不就結了!”五魁峰凜然道,“明月帝國從來就是站着戰死的勇士,從來就沒有跪着求生的懦夫!”
“好!”
孟虎擊節讚道,“衝你這句話,本將軍向你保證,死後留你全屍,並且絕不褻瀆你的屍體!”
“哈哈。”
五魁峰愴然大笑道,“孟虎,本將軍固然活不過今日,可你也不要太得意,眼下你孤軍深入我國腹地,朔州、幽州、涿州、應州四大軍團正從南北兩個方向往中州碾壓,不久之後你的北翼偏師就會陷入幾十萬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中,覆滅之期就在眼前!”
“哈哈哈。”
孟虎大笑道,“五魁峰,既然你是個軍人,就該知道軍人的秉性!你說,軍人的秉性是什麼?”
五魁峰茫然問道:“軍人秉性?什麼秉性?”
孟虎悶哼一聲,答道:“軍人的秉性就是好戰!”
“你什麼時候見過畏戰的軍人?畏戰的都是懦夫,根本就不醒軍人的稱號!所以,別說是朔州、幽州、涿州、應州四大軍團,就算是你明月帝國十大軍團百萬大軍全數集結中州擺開了陣勢,本將軍的西部軍團也照樣敢孤軍深入殺他幾個來回!”
“好氣魄!”五魁峰冷然道,“但願你的軍隊也能有你同樣的實力!”
“嘿嘿,這個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孟虎嘿嘿兩聲,接着說道,“不過說句閣下不愛聽的,貴國的朔州、幽州兩大軍團現在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我軍的確切動向,至於涿州、應州兩大軍團,只怕還在南邊與本國的北方軍團纏戰吧?”
五魁峰臉色微變,冷然道:“孟虎,你還真以爲你的行蹤不爲人知嗎?”
“哦?”孟虎微笑着問道,“難道說你已經提前知道我軍行蹤了嗎?真要是這樣,爲何直到今天才燃起狼煙,派出快馬再放飛信鴿呢?如果我軍的行蹤已經泄露並被你偵知,早在幾天前你就該做出這些安排了吧?”
說罷,孟虎又讓人呈上那隻僵硬的信鴿,笑問道:“五魁峰將軍,你看這是什麼?”
五魁峰終於臉色大變,急回頭喝道:“快,再放飛信鴿!”
話音方落,一隻灰色信鴿已經從明月大寨裡沖天而起,說時遲那時快,大寨外的熊霸天和張興霸幾乎是同時挽弓,只聽“咻”“咻”兩聲尖嘯,放飛的那隻信鴿還沒來得及飛出多遠便被兩枝重箭貫體而過,從空中頹然墜落。
孟虎哈哈大笑道:“五魁峰,你還有幾隻信鴿?”
五魁峰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咬牙喝道:“放火,燒掉所有糧草輜重,絕不讓一粒糧食,半點輜重落入敵軍之手!”
五魁峰一聲令下,明月大寨裡頃刻間便燃起了百餘處火頭,這百餘處火頭又迅速向四周漫延,最終燃成了滔天大火,顯然,明月帝國軍是早有準備,在中軍大寨裡堆滿了乾草乾柴,又在上面澆滿了火油,所以火頭一引就着。
不到片刻功夫,翻騰的烈焰就吞噬了整座中軍大寨,堅守在大寨裡的百餘明月殘兵,連同肅立轅門上的五魁峰全部葬身火海,令人震驚的是,這些明月將士在陷身火海、瀕臨死亡之際,居然沒有一個人掙扎,沒有一個人發出哀嚎!
只有五魁峰瘋狂的大笑聲在火海中翻滾激盪,久久不竭。
“孟虎,別以爲此去西京就是一片坦途了,要不了多久,你和你的北翼偏師就會葬身中州,孟虎,本將軍在地獄等着你,等着你,哈哈哈……”
孟虎望着烈焰中的大寨久久不語,好半晌之後才嘆息道:“真是一羣值得尊敬的對手!”
一邊的漆雕子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嘆息道:“這的確是一羣值得尊敬的對手,可這對我軍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啊。”
“那也未必!”
孟虎緩緩回頭,身後熊熊燃燒的敵軍大寨化成他身後通紅的背景。
成千上萬名西部軍團將士的目光便本能地聚焦到了孟虎身上,熊熊烈焰的映襯下,孟虎原本就極魁梧的身軀顯得更加的高大和挺拔。
迎上數萬將士灼熱的眼神,孟虎奮力握緊雙拳,氣提丹田大聲喝道:“正因爲有了值得尊敬的對手,這場戰爭纔不寂寞!真正的勇士從來就不懼怕任何困難,更不懼怕任何挑戰!我們猛虎軍團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絕沒有任何軍隊能夠將我們打敗!”
“猛虎軍團,天下無敵!”
“猛虎軍團,天下無敵!”
“猛虎軍團,天下無敵!”
西部軍團的數萬將士轟然歡呼起來,只有馬肆風騎兵師團的兩萬多騎兵將士神情肅穆,鴉雀無聲。
馬肆風臉上的表情更是顯得冷肅似鐵,望向孟虎的眼神裡也比平時多了一絲異樣的凝重色彩,到了今日今時,無論馬肆風的政治嗅覺有多麼的遲鈍,他也能模糊地感受到孟虎身上流露出的勃勃野心了。
孟虎這傢伙的野心,絕不僅僅只想當個西部行省的總督啊!
孟虎揚起手中玄鐵長槍,西部軍團數萬將士的歡呼聲便嘎然而止。
緩緩勒轉馬頭,孟虎手中的玄鐵長槍遙指南方,朗聲喝道:“猛虎軍團的勇士們,目標西京,前進……”
“前進!”
“前進!”
“前進!”
西部軍團的六萬將士紛紛跟着吶喊起來,然後就像決了堤的洪水漫過刀劍峽,向着南方席捲而去,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多說的了,再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與時間賽跑了,現在西部軍團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殺到西京城下,一舉拿下西京!
轟轟隆隆的馬蹄聲,和無數滑雪板滑過雪原的清脆聲中,西部軍團六萬大軍和馬肆風騎兵師團的兩萬多騎兵就像一片紅雲,迅速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上,原本還顯得喧囂無比的刀劍峽霎時就變得一片死寂,只有中軍大寨裡的大火仍在繼續燃燒,不時發出幾聲噼叭之聲。
天色終於完全黑了下來,燃燒了將近大半個小時的大火也終於熄滅了,只有幾處火頭仍在頑強的燃燒,極目所見,整座中軍大寨已經成了一片狼藉,看起來絕不可能有生物能在如此大火中倖存下來,也難怪孟虎不等大火熄滅,就率軍離開了!
因爲這樣的火勢,似乎實在是沒有再留下來打掃戰場的必要了!
不過這一次,孟虎還是大意了,五魁峰以他自己和近兩百殘兵自焚爲代價,換來了唯一的一次機會!
正吱吱冒着青煙的廢墟中突然詭異地有了動靜,一堆還未燃盡的焦木突然被什麼東西從下面頂翻了,然後一道身影從廢墟中鑽了出來,那人身下有個黑乎乎的地洞,顯然,這人就是躲在地洞裡才逃過了一劫。
那道身影返身又從地洞裡摸出了一隻鴿籠,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鴿籠。
一陣撲翅聲響過,一道細小的白影已經輕盈地掠起空中,霎時間就與四周茫茫的雪山野景化爲一色,再無從尋覓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