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杜濤寺廟的時候已近是半夜,雨早已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輪彎月爬上天空,照應這周邊幾顆小星星,皎潔而明亮。
我們架着杜佳豪進地下室時,包括我們自己兄弟在內八個人全部清醒,每個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尤其是當初被杜佳豪丟下的那個兄弟,雖然全身綁得像糉子,但他在看清楚杜佳豪後,頓時笑得前俯後仰,一邊笑還一邊說:“哈哈……杜佳豪,你個王八蛋,你也有今天,老天爺真是有眼,報應啊,報應!”說着還蹦下牀,努力往劉鑫邊上蹭,說:“鑫哥,這個畜生表面上看起來是個二愣子,其實背地裡陰險的很,以前總在雄哥面前說你們的壞話,你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我們從海鮮來心情本來就不好,被他這麼一念叨更覺得心裡堵得慌,劉鑫脾氣最大,回頭瞪着那兄弟,凶神惡煞地喊:“閉嘴,我做事,還他媽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的,小心老子把你舌頭割下來。”
那兄弟嚇一跳,在原地楞了一下,忙蹦着後退,坐回木牀上帶着笑臉看好戲。
我們怕之前逃跑的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將杜佳豪四肢捆綁,再反綁在木頭牀上,最後纔將他堵在他口中的碎步取出來。我以爲杜佳豪說的第一句話肯定是罵我們,沒想到他冷冷瞪着他的兄弟,說:“樑冰,你他媽的怎麼不去死……”原來杜佳豪的兄弟叫樑冰。
劉鑫一拳打在杜佳豪肚子上,喝道:“閉嘴,我說你他媽的是不是還想被堵着嘴?”
杜佳豪根本不看劉鑫,強扭着腦袋盯着樑冰,大吼:“樑冰,你他媽的別以爲你在背後做那點缺德事,老子不知道,我他媽告訴你,你小心點,老子只要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放過你。”
劉鑫氣不過,拳頭向裝了磁石一樣不停砸在杜佳豪腹部,直打的杜佳豪止不住呻吟,也沒有力氣再和樑冰爭吵。在杜佳豪實在受不了劉鑫的毆打之下,他說了一個對我們有利用價值的消息。他說陶雄有一輛私人的遊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駕着這架遊艇出海遊玩,但這架遊艇不大,每次出海除了陶雄和他一兩個朋友外,只能容得下四五個保鏢。
這個消息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但仔細一想,這對我們而言可謂是天大的好消息。
陶雄平日裡出門至少是十五個以上的保鏢跟隨,我們想要對他下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杜佳豪說的是真的,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趁他下次出海之前在他遊艇上動點手腳,等到了海面上我們再出擊,到時候離城市遠,後備支援對跟不上,陶雄便成了我們砧板上的肉,還不任由我們宰割?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船在海上失蹤,可以是人爲的,也可以是天災,海上本來就不平靜,浪打浪,一艘小遊艇失蹤不算什麼大事,就算到時候真要有人查起來,也無從下手了。只是我們一向都在岸上活動,要我們轉到海上作戰,還真是個挑戰。不管怎樣,這是一個機會,我們打算嘗試嘗試。
接下來我們再向杜佳豪逼問了些有關陶雄出海的詳情,比如一般都去哪些地方,身邊帶哪些人,還有他的遊艇停在哪個港口等等,初步的計劃在我們腦海中形成。
晚上躺在寺廟的客房看着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到白色地板上,反射出一道淡淡的光暈,躺在牀上輾轉難眠。
這個寺廟原本是我決定用來結束自己生命的地方,可是近兩年時間的過去了,我不僅沒有死,反而還把病測底的根治好。我想,如果當初我沒有跟隨猴哥他們去渡口鎮,就不會有後來的去美國治療,到今天恐怕早已沉睡於黃土之下,只剩一捧骨灰。
陶雄是我迄今爲止遇上最難對付的人,他陰險狡詐,我們根本看不准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但是他卻掌握着我們所有的一切,我們要對付他簡直難如登天。想着想着我乾脆翻起牀,打開門卻見猴哥倚欄杆旁,望着天空發呆。
“睡不着嗎?”我問。
猴哥回頭看是我,淡淡地說:“好久沒看到這麼幹淨的月色了,你說月亮上是不是真住着嫦娥和吳剛?”
我開玩笑說:“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不會是被Demi影響的吧?”
猴哥輕輕一笑,說:“隨便說說!”
我繼續之前的話題,說:“對了,前幾天我聽劉鑫說Demi要回美國,怎麼回事啊?”
猴哥愣一下,輕描淡寫地說:“是嗎,餓哦沒聽說她要回美國,劉鑫胡說的吧!”
我說:“做爲一個旁觀者,我覺得Demi真的是個不錯的女人,不管過去你們發生過什麼,我覺得你應該給她一個交代。”
猴哥輕哼:“什麼交代?”
我依舊開玩笑的語氣說:“不管怎麼樣,Demi她不遠千里,放棄自己國籍跟你到中國,我看她這輩子是鐵了心要跟着你了,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你要再繼續對被人冷冷淡淡的,回頭她真回國了,有你後悔的!”
猴哥悠悠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說:“算了,不說這事,你怎麼也睡不着?”
我看猴哥的確不太想提Demi的事,知道多說無益,想了想說:“還不是因爲陶雄的事……對了,要不然等陶雄的事情結束後,咱們給自己放個假,找個地方痛痛快快玩幾天,順便散一散最近的黴氣,總覺得治病回來之後我們就很倒黴,事情一樁接一樁發生。”
猴哥愣了一下,說:“好!到時候給兄弟們也都放個大假,他們這些日子也幸苦了。”我明顯看到猴哥臉上一抹苦笑閃過。
我感慨:“真希望這件事趕快過去!”停了一會,我繼續開口,問出心裡的疑惑:“哥,你覺得利用遊艇真能對付陶雄嗎?”
猴哥低下頭,低低說:“我現在擔心的不是是否能利用陶雄出海時對付他,而是他會用什麼辦法來對付我們。”
我明白猴哥意思,於是問:“要不然先讓酒吧和會所暫停營業一段時間?”
猴哥說:“不用,酒吧和會所地處較爲繁華的地段,相信陶雄不會亂來,畢竟新的縣委書記上任,不管是誰都知道暫時收斂。”
我點頭說:“可能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蔣幹和陶雄背後有什麼事,他們昨天的見面實在是詭異。會不是陶雄早就看穿了我們,乾脆和陶雄聯合,一起解決我們?”
猴哥肯定地說:“我們還不值得陶雄和蔣幹聯手,他們任何一方都能輕而易舉地殺我們於無形,他們的見面一定有什麼更大的陰謀,或者有什麼人在他們中間牽引。我已經讓青峰帶人去查,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的。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們只管認準我們要走的路。”
我輕笑,自嘲地說:“我們的路……只怕不好走。現在陶雄如果要剷除我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我們要對付他,卻難如登天,如果一定要等他出海的日子才能出招,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猴哥說:“所以我們現在要儘可能地拖延時間。正好我想了個辦法,你聽聽看可不可行。”
我問:“什麼辦法?”
猴哥說:“我覺得劉鑫昨天有句話說的挺好,用杜佳豪去牽制陶雄。”
我說:“怎麼牽制?”
猴哥說:“我們最近注意力一直怎麼對付陶雄身上,竟然忘了還有個樑冰。”
我疑惑:“樑冰?他現在不是被綁在地下室裡?我看他和杜佳豪見面時火藥味挺重的,樑冰盯着杜佳豪的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猴哥說:“我查過這個樑冰,今年二十五歲,四年前開始跟着杜佳豪的,但是聽說他不太規矩,平時愛耍點小聰明,喜歡在陶雄面前打杜佳豪的小報告。”
我說:“這種不衷心的人,杜佳豪幹嘛要留在身邊?”
猴哥說:“杜佳豪雖然不喜歡他,但是陶雄喜歡。陶雄雖然待杜佳豪似親兄弟,但他對杜佳豪多多少少有點懷疑,可能是怕杜佳豪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吧,所以把樑冰留在杜佳豪身邊,說是保護,其實是監視。”
我問:“樑冰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好處?”
猴哥說:“剛剛說過了,樑冰喜歡耍小聰明,一般這種人都比較貪生怕死,如果我們對他施壓,他一定能爲我們所用。”
我說:“那就從他的家人下手。”
猴哥說:“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讓帶消息出去,就說杜佳豪沒死,陶雄一定會分心去查杜佳豪的事,給我們騰出些時間。”
我疑惑,問:“假如陶雄知道杜佳豪沒死,那之前我們做的假杜佳豪豈不是就穿幫了?”
猴哥說:“杜佳豪的死既然陶雄會懷疑是蔣幹做的,那我們豈不是也可以利用樑冰,讓陶雄誤以爲或者的杜佳豪現在在蔣幹手中。”
我說:“蔣幹會怎麼想?上次的事他已經認爲我們是在利用他,這次……”
猴哥說:“既然我們和蔣幹合作不成,他遲早也會想辦法對付我們,既然早晚都得成敵人,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我說:“可是……”
猴哥拍拍我的肩膀,說:“不用擔心,昨天下午在蔣幹住所你就問過,爲什麼蔣幹不親自對付對陶雄,而是要借我們的手。我仔細想過,一定有什麼原因讓蔣幹無法正面和陶雄交鋒。”
我說:“你的意思是蔣幹現在還需要利用我們對付蔣幹,他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猴哥點點頭對我微微一笑,說:“行了,馬上天就亮了,回去睡一會,明天一早還有得忙。對了,記得我們之前說的,這件事之後,大家都放個長假,好好出去玩幾天。”
“好!”我愣在原地,藉着模模糊糊的月光和不清澈的燈光看猴哥往屋子裡去,我做夢也想不到,這將成爲我記憶裡最後一次和猴哥聊天。
命運常常就是這樣,在不巧當的時候發生不巧當的事情,不管我們是不是能承受。然而事情往往沒有最糟,只有更糟。在我們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之前,陶雄的陰謀先我們一步落到我們頭頂,令我們措手不及。
我們安靜地在杜濤的寺廟了過了一晚,第二天剛回會就被氣喘吁吁的青峰拉進辦公室,我們還沒開口問,青峰先說話了:“我……我查到了!”
劉鑫一臉詫異地反問:“查到什麼了?”
青峰說:“是昨天猴哥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聽說前天渡口鎮來了個大人物,包下整個愛莎娛樂會所,宴請渡口鎮有頭有臉的老闆,陶雄和蔣幹也在內。”
我說:“這個大人物不會是新上任的縣委書記吧?”
青峰搖頭,說:“不是,是愛莎娛樂會所背後的大老闆。”
不僅我詫異,李哥和猴哥也聽得一愣一愣。愛莎娛樂會所是渡口鎮最大最豪華的會所,我初來渡口鎮就知道它背後有一個不得了的老闆,起初我以爲是曹翻天、陶雄,或者蔣幹中的一人,但後來聽說是比他們還厲害的角色。雖然這個幕後老闆很少在渡口鎮出現,但他的魄力影響着整個渡口鎮,因此從沒有人敢去愛莎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