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爲啥嘔吐?”爸顫抖着手指着她,“說。不說,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
蘇小玉被死一般的恐懼緊緊攫住,嚇着兩手抱着頭,嚶嚶直哭。邊哭邊說:“我只是,身體,不舒服。”她明白,只要一承認,就等於跳進糞坑,從此臭不可聞了。
“啪。”爸爸怒不可遏地打了她一個耳光,“你,真要有孩子,就去死!”
她的手擋着臉,爸的大巴掌打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見勢不妙,起身衝進自己的房裡,將門銷插上,撲倒在牀上,把頭埋在枕頭底下,嗚嗚大哭起來。
哭累了,她停下來。聽外面沒有了聲音,就坐起來,靠在牀背上,閉上眼睛想出路。但想來想去,頭腦裡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她睜開眼睛,看手機上的時間,已是深夜一點多。她內急得快憋不住了,就出去上衛生間。輕手輕腳的,象賊,一步步挪出去。
在衛生間的那面大鏡子裡,她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一頭亂草一樣的頭髮,一雙紅腫的眼睛。這是我嗎?她吃驚地看着,簡直不認識自己了,你象一個女鬼!要死了,快點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否則,這生就完了。
從衛生間裡出來,她見爸爸媽媽的房間裡還亮着燈,便挪步過去。近了,聽見他們還在喁喁地說話,就把耳朵貼到門上去聽。
只聽媽媽說:“我早就懷疑她了,可我怕是真的,一直不敢說出來。沒想到,她真有了妊娠反映。”
爸爸長嘆一聲說:“丟臉啊。要是傳出去,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
媽媽沉默了一會說:“趕緊想辦法,把她嫁出去。你上次說的,那個姓劉的小學老師,有迴音嗎?”
爸爸說:“人家嫌她年紀太小,他28歲,小玉19歲。唉,其實,他是嫌她學歷低。”
“那邢家二兒子呢?”
“這個二流子,成天在街上晃盪,我看不上眼,小玉,也不會要的。”
“你託老高找工作,怎麼還沒消息啊?”
“誰曉得?問問,總是快了,快了,卻一直沒有結果。白送了他兩條煙,四瓶酒。”
“實在不行,就把她嫁給東市梢,那個離了婚的朱麻了算了。”
“朱麻子販販山貨,是賺了些錢,可他人品太差。在外面亂七八糟的,瞎搞。我怕,虧了咱小玉啊。”
“那你就,眼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再找找看。才四五個月,還有一些時間。實在找不到,就託人說給朱麻子吧。唉,真那樣,那就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不要讓她知道,要看緊點。”媽壓低聲說,“不能再讓這個瘋丫頭,跑出去了。”
“你明天問問老金,看你們飯店裡,要不要臨時工?先讓她去端盤子,也好看住她。”
天哪。蘇小玉聽到這裡,差點驚叫起來。忙掩住嘴,躉回房間,上牀矇頭睡了。朱麻子?我的天,打死我,我也不會嫁給他。這個臭男人,長得又麻又醜,有幾個臭錢,見了女人眼睛就發直,路也走不動。這樣的人,我看都不要看他,甭說嫁給他了。
他們要看住我?這可怎麼辦啊?真去端盤子,那還怎麼出去?不行,得趕緊逃出去。再晚就來不及了。可他對我越來越冷淡了,好象在有意在躲着我。去找他,他要是不睬我,怎麼辦呢?哼,不管怎樣,我肚裡的孩子是他的,他休想抵賴!
蘇小玉翻來覆去整整想了一夜,反覆設想着再次出逃的辦法。她知道這次出逃比上次更加危險,要是被爸爸媽媽發現,那一切就完了。身心遭罪,名聲掃地,這生恐怕就難有出頭之日了。要是他們真逼我嫁給朱麻子,那我就去死!
可逃到上海,他要是翻臉不認人,或已經變了心,怎麼辦?她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沒有別的出路,只有先逃到上海再說!
決心下定,她就開始謀劃。她身上只有253元錢,必須再想法弄到幾百元錢才能走。否者,到了上海,就身無分文了。
於是,第二天早上,她裝作生氣的樣子,蜷在牀上不起來。媽媽來看她,態度變得出奇地好:“小玉,我們上班去了。稀飯熱在鍋裡,你出來吃點,啊?身體要當心。”
媽媽一走,她馬上起牀,在家裡翻箱倒櫃起來。可是她翻遍家裡所有能藏錢的地方,卻一分錢也沒找到。她愣了,沒錢怎麼走啊?想了一會,她只好拿出手機,再次向他發短信求救:曉明,你在幹什麼呢?爲什麼一直不回信?我不能再在家裡呆下去了,想到你身邊來,好嗎?
這回,他馬上回了信,有些着急地說:你不要過來。叫你把孩子打掉,你還沒有打掉,過來了怎麼辦?再等等,好不好?我最近相當忙,你過來,我也沒法陪你,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