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個月,東東媽也租了進來。開始幾天,她只有一個人,後來才把東東帶了過來。她有自來熟的本事,一住進來,就對我特別熱情,吳姐長吳姐短地叫,還給我一些小禮物,我就與她熱絡了起來。我是江西人,她是湖南人。漸漸地,我們就象一對小姐妹一樣,處得很好。可沒想到,只過了幾個星期,她就把東東寄在我身邊,失蹤了。那天,她象沒事一樣,對我說,吳姐,東東放一放你這裡,我一會兒就回來。沒想到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當時,我那個急啊,真的沒辦法形容。但孩子總不捨得丟掉吧?我就天天抱着他到店裡去。我一邊做生意,一邊照看他。就這樣,我吃辛吃苦地養了他一年多。後來,我老公帶了五歲的女兒來了上海,我就沒辦法再帶他了。讓老公看店,我出去找她。她曾無意中對我說起過,她有個姐姐,在金山一個醫院裡當醫生,姓朱。我通過多種渠道去尋找,好容易才找到她。可她,其實也不是她的親姐姐,而是她在生東東的時候認的。就是這個朱醫生,幫她把小東東從月子裡養到了兩歲。跟東東媽聯繫上後,她就讓我把東東送到朱醫生那裡,她再去領他。”
洪新暉邊聽邊想,這個小東東,倒有點象革命戰爭年代一些流落在民間的烈士遺孤了,也吃百家飯,睡百家牀,叫百家親。可現在是什麼時期啊?怎麼還有這種孩子呢?就問:“那你,也不知道她的真實情況?”
吳姐說:“我找到朱醫生後,再三問她,她纔對我說,其實,小周也不想拋棄這個孩子,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她說,這個孩子不是她與丈夫生的,所以不能讓人知道。一知道就完了,不僅要影響兩個家庭,還要影響幾個人的前途。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自己的單位和家庭地址,從來不告訴任何人。朱醫生說,其實。她的心裡也很痛苦,想把東東送到湖南老家去,可她沒有這個面子和膽量。想把他送給別人,又不捨得,也找不到適合的人家。所以平時,她既要想兒子,又總是擔心事情敗露,一直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
原來這樣!東東真的是一個見不得人的野孩子。洪新暉聽呆了,但以前有關她的一切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可他心裡又升起幾個更大的疑問和好奇:那她到底是幹什麼的?東東的爸爸究竟是誰?頭上戴着綠帽子而又渾然不知的又是哪個傻逼呢?
洪新暉又轉臉問善良的吳姐:“你真的不知道東東媽的聯繫電話?”
吳姐說:“真的不知道,我只有朱醫生的手機號碼。”
洪新暉說:“你告訴我,我來給她打個電話。”吳姐猶豫了一下,有些爲難地說:“你不要說,是我告訴你們的。”
洪新暉說:“這我知道。”
胡姐就把號碼給了洪新暉。洪新暉馬上打過去,通了,讓陸大姐接聽,陸大姐搖頭說:“我說不來,還是你幫我說吧。”
洪新暉就對着手機說:“你是朱醫生嗎?”
朱醫生說:“是的,你是誰?”
洪新暉說:“我是東東的鄰居,呃,他媽媽失蹤了,東東現在很想媽媽,所以我們想,請你把他媽媽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們一下。”
朱醫生驚訝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洪新暉說:“這你就不要問了。我們要她的電話,也只是想問問她,東東究竟應該怎麼辦?”
朱醫生愣了一會,纔將她的號碼告訴了他。
洪新暉記下後,讓陸大姐打:“我直接打她,恐怕不大好。”
陸大姐還是一個勁地搖頭。洪新暉就撥了這個號碼,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有些激動。手機通了,洪新暉鎮靜了一下,才說:“你好,你是小周吧?”
小周警覺地說:“你是哪位?”
洪新暉說:“我是你的隔壁鄰居,姓洪。”
小周噝地吸了一口氣,愣着不吱聲。
洪新暉說:“我首先要告訴你,你走後,陸大姐夫妻倆待東東很好,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好,真的。可是東東,卻越來越想你了,常常一個人站在巷子口發呆。這一陣,陸大姐抱着東東到處找你,讓我也幫忙。今天,我們好容易,纔跟你通上電話,你看你,到底準備怎麼辦?”
小周有些慌張地說:“我,很羞愧,不好意思面對你們,尤其是,象你這樣有文化的人。唉,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也許,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一些情況。”
洪新暉說:“還不知道。”
小周輕聲說:“其實,我心裡也很痛苦,很矛盾。我是一個母親,怎麼能不想自己的孩子呢?可要是我把東東帶回家,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時,東東正好從外面走進來。洪新暉連忙將手機貼在他耳朵上:“快叫,媽媽。”
東東愣住了。手機裡傳來他媽媽的叫聲:“東東,是媽媽呀。”然後就變成了壓抑着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