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拿起那塊毛巾,伸手覆在她的背上:“我幫你擦擦背吧,你身上有點不太乾淨。”
“嗯?”她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他看着她,溫柔而耐心的重複:“你身上有點不太乾淨。”
“可是我——”
“別說了!”他驟然打斷她,隨後歉意的解釋,“對不起,水快冷了,我有點心急。”
“不……不要說‘對不起’,”她連聲說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那天如果不是我非要跟你吵架,那場車禍也許就可以避免,你也不會因爲我而身受重傷……對不起,慕琛……”
“沒關係,”他伸出頎長的手指,撫摸着她後頸上的某一處,聲音淡淡的,“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慕琛……”她輕柔的,似有期待的喚着他,側過頭,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的眉眼,“我愛你,我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一天都不要跟你分開……”
“是嗎,”他勾了勾脣,定定的看着她問,“就算和華琳琳,還有華琳琳的孩子共處一室,你也不在意麼?”
寧晚晴倏然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慕琛……你,你說什麼?”
他的手指從她後頸上那一塊微紫的印痕上離開,淡淡的調過目光,聲音平靜的說:“如果華琳琳生下孩子,會和我們一起住,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晚晴,你不是說,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一天都不要跟我分開的麼。”
寧晚晴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慢慢變涼的溫水中,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身子正一陣陣的發冷,連她的嘴脣,也止不住的開始哆嗦:“爲……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他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華琳琳和我的關係了嗎?你不是早就對我們的事情一清二楚了嗎?華琳琳懷-孕這件事,我們從來就沒想過要瞞着你啊。晚晴,你不會打算告訴我,你對這件事一點都不知情吧?”凝視着寧晚晴越來越驚惶無措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我倒是沒想過,我善良、單純、柔弱的小嬌妻,也會企圖用支票來收買人心。不過,你好像失敗了吧?晚晴,你從來衣食無憂,對待沒有錢的人,就好像救世主一樣心懷憐憫,你比他們更加相信金錢萬能,但是你沒有料到,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孩子一生的幸福啊。”
寧晚晴伸出手,緊緊的按住心臟:“你……你怎麼會知道的?華琳琳告訴你的……對不對?她……她……”心臟強烈的撞擊使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得已的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
歐陽慕琛想到華琳琳送來的那隻錄音筆,眼神有些發冷:“是啊,你意想不到吧?拜華琳琳所賜,我才知道你原來還有這麼厲害的一面。晚晴,你小時候明明是活潑爽朗的女孩子,嫁給我之後,反而柔軟怯懦了不少,現在看來,威脅華琳琳的那個纔是真正的你,在我面前嬌弱可憐的你,其實都是裝出來的,是麼?”
寧晚晴無法做出任何回答。她伏在浴缸上,垂着頭拼命的喘息着,按住胸口的手指深深的陷進肉裡。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冷的聲音仍然在繼續着:“你現在這副模樣,應該也是裝出來的吧?”
“啊!”寧晚晴心口巨慟,情不自禁的仰頭痛呼。她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按住胸口的手指正細細的痙-攣。在逐漸冷卻的水中,她纖瘦的身軀蜷成小小一團,顫抖着縮在浴缸的角落裡。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他不是可以爲了她連命都不要嗎?她永遠都記得他爲了她與人拼死搏鬥,在倒下前一秒,還對她微笑着說“晚晴,沒事了”的情形。從那一刻起,她再也不懷疑歐陽慕琛是愛她的,像小時候那樣爲了她奮不顧身,不惜付出一切。
她多麼的幸福啊,世界上她最最最愛的那個人,也如她愛他一樣的愛她。再沒有比兩-情-相-悅更美好的事了。想到這個,她覺得一切困難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有愛,她還害怕什麼呢?
在她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除了最初在孤兒院的那幾年,她餘下的整個生命裡滿滿的全都是他。說來彷彿很沒有出息,可是對於她來說,就算把整個宇宙擺在她面前,她想要的也只有他。
她想要與他白頭偕老,她想要與他子孫滿堂……她想要的,從來就只有這麼簡單而已啊。可是爲什麼,卻總是做不到呢?
在紛繁的思緒中,她漸漸失去了痛覺。身體像被揉成一團的紙張一樣在冰冷的水中舒展開來。飄飄落落的,終於沉到了水底。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脖頸,將她從水中撈了起來。
她嗆咳着睜開眼,迷濛的視線裡看到歐陽慕琛冷如寒玉般的面容。
他用一塊浴巾包住她的身體,伸手將她臉上紛亂的長髮拂到腦後。
“慕琛……”她虛弱的看着他,艱難的吐出一句,“對不起……”她不該去見華琳琳的,她不該去勸華琳琳帶着孩子遠走高飛的,那畢竟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會生她的氣,也是應該的,對不對?
“‘對不起’有用嗎?”他眼神冰冷的望着她身上那些青紫的吻痕,都是在最難發現,卻又最隱秘的地帶,——寧晚晴,你要我怎麼去相信你的清白?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出浴-室,她這才發現原來現在根本不是她所認爲的深夜,透過薄薄的窗紗,極豐盛的陽光照射而來,卻是沒有一絲溫度的,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伸手去遮住眼前的光,歐陽慕琛頓了頓,默不做聲的調整了一下姿勢,用寬厚的肩膀擋住了那些迎向她的日光。她沉甸甸的一顆心剎那間歡喜起來,隱隱有了期待,心想,雖然他嘴上一點不留情,可到底還是喜歡她的吧?他是不會不要她的吧?
一個女傭動作安靜的打掃着房間,看到他們出來,連忙退到一邊,只是那藏在劉海下的小眼睛不住的偷偷去看她,彷彿正在評估着她這個人的身份、價值一樣。
寧晚晴不喜歡這樣的目光,也不喜歡這種自以爲恭順實則對主人的私生活無比好奇的下人。奇怪,這個人以前並沒有見過,難道是她不在的這幾天新招來的嗎?
“蘇管家呢?”她輕輕問。
“回老家了。”他說。
她小心的觀察着他臉上的神色,忽然頓悟一般:“慕琛……你是不是把蘇管家辭退了?”
他若無其事的笑了一下:“是。”
“爲什麼?”她急道,“蘇管家哪裡做的不好嗎?她——”
“怎麼,我辭退一個下人,還需要向你報告嗎?”
“不……我的意思是……蘇管家,她,她畢竟——”寧晚晴說到一半,發覺那個新來的女傭又在用那雙藏在劉海下的眼睛肆無忌憚的打量她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莫名涌起一陣不快,“你老看着我做什麼?”她對那個女傭說道。
歐陽慕琛側過頭去,那女傭立刻低下頭規規矩矩起來,歐陽慕琛忍不住嗤笑一聲:“寧晚晴,你脾氣見長啊。居然也曉得遷怒於一個無關的下人了。”
那女傭在歐陽慕琛轉過身後,看着寧晚晴的眼神甚至有些得意。寧晚晴無力辯駁,嘆了口氣說:“慕琛,把蘇管家接回來,好不好?”
歐陽慕琛不言不語,推開臥室的門,把懷裡的寧晚晴重重丟到牀-上:“好啊,只要你找得到她。”
房間里拉着厚重的窗簾,連一絲光也透不進來。他背對着窗站在那裡,身形高大,面色陰沉,不知怎麼竟使寧晚晴有些發憷。
“你——你把她怎麼了?”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他的手段,他的事情她從來不去管,但不代表對他一無所知。她清楚的知道,她的丈夫在某些時候,是怎樣殘酷、陰狠的一個人。
“我把她怎麼了?”他似笑非笑的反問,“你說呢?寧晚晴,依你看,還有什麼事是我不敢做的?”
“歐陽慕琛……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又急又怒,眼中幾乎落下淚來,“蘇管家在我們家做了這麼多年,一直任勞任怨、忠心耿耿,沒想到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你、你這樣和父親有什麼區別!”
“寧晚晴,在你眼裡,我是如此不堪嗎?”
“難道你不是嗎?”她哽咽着,心裡說不清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怨恨更多一些。
“呵,”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以爲,我對你已經足夠寬容。”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戀的走出門去。
隨着“咔噠”一聲,門被從外面鎖上。彷彿剎那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寧晚晴赤着腳奔到門前,用力的扭動門把——
“慕琛!慕琛!慕琛!!”她伏在門前大聲呼喊,“你把門打開!打開啊!”她身上的浴巾早已滑落在地,此刻的她赤身裸-體的伏在地上,拼命的用手去拍打着門。身後是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線,就好像永遠等不到黎明的夜。她像想起什麼似的猛然擡頭,望向窗子,而後四肢並用的爬到窗前,雙手用力扯開窗簾!
迎接她的並不是幻想中的光亮,而是一扇厚厚的釘在窗櫺外的鐵板。它們嚴絲合縫的,將她與外界的一切隔絕起來。
她頹然坐倒在地,大腦遲緩的轉動着——
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將她這個囚犯捉住,好牢牢的關起來麼?
爲什麼……慕琛,爲什麼?
她再次不甘心的撲向那扇門,拼了命的拍打着:“慕琛!你放我出去!你告訴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慕琛!你回答我!我知道你在外面!!”
外面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也無。可是她就是執拗的相信,他一定不曾離去。
事實上,她的猜測並沒有錯,隔着一扇門,歐陽慕琛站在外面,安靜的點燃一支香菸。
他很少抽菸,甚至討厭香菸的味道,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卻需要靠煙這種東西來麻痹自己。
寧晚晴依然在捶打着門,他想她手上那些漂亮精緻的指甲一定被磨損了,或許,指尖還會流出-血來。
地上很冷,這樣坐久了,一定會着涼。
他知道她怕黑、怕冷、怕被關在緊緊封鎖的空間內。
他什麼都知道,但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去懲罰她。
一支菸抽完,房間裡的聲音仍在繼續,看來她的精力比以前旺-盛了不少。他從口袋中摸出煙盒,皺着眉再次點燃了一支……
這個下午,他站在這裡,整整抽光了一盒煙,然後,房間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寧晚晴扯過牀-上的牀單、被子,一層又一層的包裹住自己,她背靠着門,將自己縮成很小的一團,目光警惕、神情緊張的望着眼前的黑暗。
似乎有什麼東西蟄伏在角落裡,蠢-蠢-欲-動。又或者,有巨大的暗影,趴在牆壁下,只要她稍不留神,就會撲過來,湮滅她。
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耳朵裡彷彿可以聽到細小的悉索聲。那是蛇類爬行的聲音——
她雙手環在胸前,渾身戰慄不止。
在那裡——在櫃子底下,在窗前,在天花板上,在每一個角落……
有不計其數的、細長的黑影在她眼前晃動。它們彎曲着、纏繞着,密密麻麻的,想要鑽進她的身體,將她吞噬。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她哆哆嗦嗦的退後、求饒。
這時,一幅畫面像閃電般,驟然間劃過她的眼前——
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四肢大開的被銬在牀柱上,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伏在她身上,狠狠的蹂躪着她、啃噬着她……
女人渙散的眼,和被人刻意噴了一臉濁液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十指陷入頭皮,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呼,“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她頭痛欲裂,眼前幻影重重,更糟的是,她的心臟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
城南別墅區18號,裝飾成現代歐式風格的客廳窗明几淨,鋪着白色羊絨地毯的地面上一塵不染,玻璃茶几上擺放着大捧的玫瑰,空氣中,正瀰漫着一股馥郁的花香。
“慕琛,這是我親手給孩子織的小毛衣,你看看,怎麼樣?”華琳琳依偎在歐陽慕琛懷裡,紅脣妖冶,媚眼如絲。
“真的是你織的?”歐陽慕琛看着毛衣上繁複的花紋,又看看華琳琳長長的塗了蔻丹的指甲,瞭然的一笑,“不錯,摸上去很軟和,樣子也好看,沒想到琳琳還有這樣的本事。”
“小時候我媽媽教我的,只可惜,她老人家沒有機會親手給自己的孫子織一件。”華琳琳的聲音裡含-着淡淡的傷感。這樣絕豔的容顏,在低眉斂目的那一垂首間,更添了幾分晚晴動人的風情。
歐陽慕琛拍拍華琳琳的肩膀,柔聲安撫道:“孩子沒有姥姥,不還有太爺爺、太奶奶來疼嗎?放心好了,他以後會生活的很幸福,不會比任何一個孩子差的。”
“真的嗎?”華琳琳擡頭,目光盈盈,似有期待的望着他,“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歐陽慕琛說,“放心,他以後會是名正言順的黑家人。”
“這可都是你自己說的,不準騙人家,更不準說話不算數。”華琳琳躲在他懷裡,嬌羞的說。
“嗯。”他點點頭。
華琳琳笑嘻嘻的在他臉上啄了一口。歐陽慕琛微微一笑,伸手將華琳琳按在沙發上,湊過去輾壓她的嘴脣。
華琳琳也極是大膽,伸出手指撫上歐陽慕琛胸膛,同時伸出舌尖,主動的與他纏在一起。
兩人在沙發上好一頓親熱,華琳琳衣衫凌-亂,雙眼微閉,臉上滿是情潮,嫣紅的嘴脣上沾染着銀亮的唾液,高聳的胸脯一顫一顫,任何一個男人見到此情此景,都會忍不住狼性大發。
他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身上弄皺的衣物,然後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華琳琳的肚皮。
“孩子今天老不老實?”
儘管略覺詫異,但華琳琳還是很快調整狀態,臉上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笑容:“他呀,晚上調皮搗蛋,動來動去的不肯安分,到了白天就老實的很,大約是在補覺呢。”
“呵,夜貓子。”歐陽慕琛輕笑。
“可不是,就跟你一樣。”華琳琳忍不住說。
“怎麼跟我一樣了?”歐陽慕琛不懷好意的問。
華琳琳狀若害羞的別過臉去:“你自己說。”
“是你先提起來的,我怎麼知道你要說什麼?”歐陽慕琛伸出手指,挑過她的下巴。女子面容嬌豔,腮邊暈着酡-紅,猶如一朵開到極致的玫瑰。
“我纔不說,”華琳琳含笑嗔道,“你這人呀,可真一點兒都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