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琳琳雖然是個模特,當紅時也跨行出演過一兩部小成本製作的電影,事實證明,她並非空有外貌,演技也可圈可點。
歐陽慕琛前腳一踏出房門,縮在被子裡一副憊懶模樣的華琳琳就立即清醒了過來,她瞪着眼睛,雙手抓-住被子,心臟狂跳個不停。
此刻她腦海中不停的閃現着剛纔詭異的情景。
那個啞巴,在弄得寧晚晴半死不活了之後,忽然回過頭,朝她微微一笑,說:“該你了……”
她剎那間恐懼的無以復加,偏偏兩腳像生了根無法挪動分毫,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啞巴舉着針筒走到她面前。
她那一雙小眼睛先是仔細的看着她的臉,然後慢慢的,視線下移,目光鎖住了她隆-起的小腹。
華琳琳的嚇得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她想跑,可她有的直覺告訴她,沒有用的,她跑不掉。
她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也許,是因爲剛剛目睹了寧晚晴的慘狀。
啞巴低着頭對着她的肚子默默思索了一陣,然後她擡起頭,看向華琳琳,嘴脣完完全全的閉攏着,可是華琳琳卻清清晚晴的聽到了她近似耳語般的聲音:“華小姐,小心。”
小心什麼?她來不及問,她就像一股溼冷的風一樣從她身邊掠過,當她的衣袂擦過她的手臂,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華琳琳在也睡不着了。她反反覆覆的捉摸着,自己到底應該小心什麼。
歐陽羿天嗎?難道他爲了保守秘密決定除掉她?不……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換言之,她還有利用價值,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她下手。
寧晚晴嗎?她那個女人,在情緒最差的時候,連推她一下都做不到,難道會突然性情大變,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
再或者,是歐陽羿天的小老婆?她自從親眼見到歐陽慕琛和她苟合之後,一直對那個女人心有餘悸。雖然趙雪卉並未真針對過她,但她總覺得一個有着強烈佔有慾的女人,不會那麼輕易的容忍自己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
這樣一想,她又隱隱約約的,覺得暗地裡折磨寧晚晴的啞巴一定是那個三太太的人。
可是倘若她真的是三太太的人,又爲什麼要提醒她小心?
華琳琳越想,就越是糊塗了。
“琳琳,睡着了?”身後一道聲音響起,原來是歐陽慕琛去而復返了。
華琳琳連忙合上眼,在牀-上翻了個身,對着歐陽慕琛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唔……怎麼又回來了?是落了什麼東西麼……”她說話的聲音軟軟的,帶着剛剛睡醒的一絲沙啞。
歐陽慕琛說:“如果不願意去學古琴的話,就在家好好呆着,知道了嗎?”他在牀邊坐下,隔着被子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喃喃自語的說,“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
華琳琳握住歐陽慕琛的手,閉着眼放到臉邊摩挲,那模樣十分溫存:“慕琛,到時候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呢?”
歐陽慕琛眯着眼笑,臉上竟有種身爲人父的慈愛:“就叫寶寶好了。”
華琳琳不滿的嬌嗔:“人家讓你想,你倒好,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取個……”
歐陽慕琛說:“哪裡隨便了?寶寶這個名字,宜男宜女,又大方可愛……”
華琳琳無奈:“好了好了,你總是有道理的。”雖是埋怨,但語氣到底充滿着甜蜜。
歐陽慕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復雜明滅,直把華琳琳看的驀然心虛,然而一眨眼,他臉上又是一副溫柔的能夠滴水的表情:“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華琳琳乖乖“嗯”了一聲,看着他直起身走出門去。
他個子很高,肩寬腿長,雖然最近清減了不少,但看起來並不瘦弱。今天穿着一套純黑色手工定製西服,將那俊毅身形勾勒的極爲筆挺,華琳琳目光癡癡的追隨着那道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當中。
歐陽慕琛坐在車上,開車的司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自從歐陽慕琛發現家中原先的管家與歐陽羿天暗通消息之後,就徹底清除了所有的舊人,包括爲他服務多年的司機孫望。
他不覺得可惜,因爲他一貫的原則就是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漏過一個。
至於現在的那個啞巴女傭,他並非不知道是什麼來歷,趙雪卉既然安插了眼線進來,他就必須好好的利用一番。
這也是爲什麼華琳琳會忽然搬過來的原因,在這件事上,他自覺對不住華琳琳,所以才設法百般彌補。他承認他是自私的——爲了寧晚晴,他使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但華琳琳對他,又是否是全心全意的呢?這個問題,他不得而知。只能試探、等待。儘管他潛意識裡是那麼的希望,她會真的按照他所吩咐的,呆在家裡或者老老實實去學古琴。
可是他了解這個十幾歲時就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她有野心,就算她在他面前再怎樣極力表現溫順,但她的眼神裡,還是時不時的泄露出對財富和地位的渴望。
他正望着窗外沉沉思索,這時,擱在一旁的手機發出了連續的震動。他按下接聽鍵,一個沉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BOSS,華小姐出門了。”
“跟着她。”他淡聲吩咐。
“BOSS,需不需要多派幾個人保護?”
“那就要看她是去什麼地方了。”他微微眯起來的眼眸中泛出一絲冷意。
“BOSS,如果華小姐她真的竊取情報,屬下該怎麼做?”那個聲音中有些猶豫。
歐陽慕琛自嘲的笑了笑,彷彿在詢問對方,又彷彿是在對自己發問:“我給她的,還不能夠令她滿足嗎?”
那頭沉默了一陣,輕道:“BOSS,屬下不知……但是華小姐,或許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行了,不爲難你了,你也用不着搜腸刮肚的安慰我,只管好好跟着她,別把人弄丟了。情報她愛給就給吧,反正也是假的。”說到最後,他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竟莫名的有些傷悲。
他對寧晚晴是愛、是依賴。對華琳琳,若說一點沒有感情那是假的,男人因爲責任或是其他,很容易同時“愛”上好幾個女人。他對她好,給她買夢寐以求的鑽石手錶、瑪莎拉蒂,還有豪宅。他喜歡看她因爲這些身外之物露出一臉滿足,女人是世上最容易討好的生物,爲了這些東西,就可以獻出青春獻出自由無怨無悔。他可憐她,照拂她,時間久了,就以爲是愛情。
他曾經那樣以爲過。在他因爲寧晚晴永遠只把他當做替身而他卻有口難言的時候,他痛不欲生,滿腹的感情需要一個發泄口。寧晚晴壓抑,他比她更壓抑,他們的婚姻是看似平和的一潭死水。她曾經甚至連上牀都表現的那樣痛苦。
他在華琳琳那裡獲得了生理上的滿足,沾沾自喜的以爲自己可以不去愛寧晚晴。不去愛那個全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他真的以爲自己愛華琳琳、愛其他的很多很多女人。溫柔的、美麗的、甜蜜的女人們。
直到他發現,他可以爲寧晚晴去死。
事到如今,他還可以大言不慚的說,他愛着華琳琳嗎?
他的命可以用來換寧晚晴的。華琳琳的命,在必要時候也可以。甚至包括,她肚子裡的孩子。
想到這裡,他心痛的幾乎要窒息。
“BOSS,您早就知道華小姐會這麼做麼?”
“不,我不知道,”歐陽慕琛說,“我只是太過於瞭解我的父親,換成我是他,也絕對會去利用華琳琳。至於他肯不肯放過自己的親孫子,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BOSS……”
“別囉嗦了,去做事吧。”歐陽慕琛掛斷電話。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看着前方的眼神有些空洞。
他永遠搞不懂歐陽羿天,他永遠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讓一個做父親的,對自己的兒子能夠做到那麼殘忍。
他只知道,他的父母彼此深恨着對方,風行雅甚至至死不願意看到歐陽羿天。
他們一個帶走了哥哥,一個囚禁了弟弟。明明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卻過着截然相反的人生。
這不公平。
但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公平呢?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想要爭取所謂的公平,就必須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公平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做得到的,它是力量與力量的對抗,誰更厲害一點,公平就屬於誰。
父親,你等着吧,總有一天,你的兒子,會讓整個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當然,也包括你。
子期琴室設於郊外,背山環水,四周植滿桃花,是一個人間仙境般的所在。
華琳琳躊躇了很久,最終將車駛向了這裡。
她並不知道跟在她身後有一輛車一直跟着她,並在她到達終點後就悄無聲息的離去。
她到底還是沒有背叛歐陽慕琛。
或許,是因爲肚中的孩子,她不想要孩子的父親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又或許,是她對他的愛。她熱衷權勢,但一個女人只要被男人無微不至的寵愛着,就很容易輕而易舉的放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