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日之前,玉州邊陲,彩泥城中。
玉州和其他各州不同。這一帶接近妖界,龍蛇混雜。不但有地北天南的人修趕來獵妖,也常有妖修一身綾羅,穿金戴銀,以人身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人與妖之間當然不是見面即殺。無論雙方仇恨多大,要動手都還是要掂量一下敵我的實力。
在玉州混跡的妖類往往修爲不低,而且和人修也難以輕易辨別。只要他們不出手作惡,玉州官方一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如果他們被人修殺戮取核,或者是妖類相互殘殺,只要不傷及凡人也沒有人去管。
在玉州之外,比如金州、圭州、同州之類,妖類只能隱秘地存在了。
這時一夥黑衣人走過街頭,在人羣中頗吸引了不少人豔羨的目光。
一襲黑衣在彩泥城中本是極爲低調不引人注意的存在。這夥人之所以吸引了路人目光,只是因爲前面爲首的那名女子。
這女子看樣子極爲年輕,不過十七八歲。身材不高,但一身緊裹的黑色勁裝也掩不住婀娜的身段。她膚色白皙,雙眼如兩潭清泉般透徹,臉型秀美如畫,面帶紅潤,猶如雪白宣紙上淡淡抹下一團桃暈。一枚小指尖大小的紅色楓葉圖樣印在眉心之間。
但最爲顯眼的還是她那一頭垂腰的明亮的草綠色頭髮,如綠色錦緞一般在陽光裡爍爍反光。玉州女子愛染髮是出名的。赤橙紅綠青藍紫的都有,但如此渾若天成毫無瑕疵的碧綠長髮也不多見。
這女子身後六人,有老有少,竟然全部是虛丹以上的修士。綠髮女子自身則如一個黑洞一般,誰也看不透。玉州街頭雖然難免有無賴之徒對這女子投來垂涎目光,但看到這一夥人的恐怖實力,始終無一人上前挑事。
他們視所有旁人如無物,徑直穿過街頭,手持牌符,走上彩泥城中一座和雲天城類似的法壇。與法壇上密密麻麻百餘名客商與修士混在一起,找了一處地方圍攏盤坐。
不多時,一股澎湃的靈機如巨浪一般涌來,鋪天蓋地,到快落到他們頭頂時,卻瞬間消失。接着整個空間咔嚓一聲,法壇之上的圓形區域四周的空間崩裂了。就彷彿原本平靜的冰面上,一塊區域忽然碎裂,分離了出來。
四周靈機混亂,只是無窮無盡涌動如海的破碎空間。
這時一名黑衣人忽然低聲對綠髮女子說:“剛收到傳音,說那夥人已經到了雲天城。”
另一人說:“我們現在傳送去雲天城,如果對方剛好也這段時間傳送過來,失之交臂怎麼辦?”
畢竟傳送和行路不同。如果是走路,相向而行在路上還能遇見。傳送的路徑則是在浩瀚如海的諸空之間,斷然沒有相逢的可能。一來一去,自然就錯過了。
這女子嫣然一笑,手心已經有了一顆白色晶瑩的雷珠:“簡單,就讓這幾天他們都無法傳送就行了。”說完便把手中的雷珠往頭頂輕輕一拋。這珠子一閃,彷彿穿過了什麼無形的裂縫,消失不見了。
一陣狂暴的空間風暴卷席而過,這百餘人連同整片已經脫離的空間全部消失,壇上頓時變成真空。一聲古怪尖嘯之下,無數空氣洶涌而來填補空白,形成了許多白霧一般的亂流。
壇邊的管事們對此早已習以爲常,他們哪有時間發呆,已經在招呼下一批客人們準備上壇傳送了。誰也沒有注意到壇上憑空出現了一枚棗大的雷珠,在猛烈的暴風之中,轟然一爆。
大陣咔嚓一聲,顯然有什麼陣中靈機被損壞了。整個大陣四周的靈機運轉都變得生澀了起來。半晌之後,管事們氣得目瞪口呆,亂作一團。他們有心要抓捕肇事者,卻清楚地知道,這人肯定已經被傳送到千里之外去了。
……
勾誅他們雖然拿到了傳送牌符,但並不是立刻可以登壇傳送。因爲這壇並不只管傳送到玉州。從金州傳送到其他各州的都有。不但有人,還有無數的貨物。所有人來了領取了牌符都只能乖乖地排隊。
好在排隊並不需要留在原地等待。那牌符是一塊黑色的木牌。在准予傳送的一個時辰之前,牌符上會有靈機涌現,提示出具體准予傳送的時辰。那時再趕赴法壇傳送即可。但如果誤過了時辰,那就對不起了。牌符作廢,且不退還繳納過的費用。
無數的商隊、修士得到牌符之後,都不敢離開此地太遠。否則得到牌符提示時來不及趕回可就誤了大事。他們只能住在這附近的客棧裡等候,或者是在酒樓、煙花之地消遣。
長年都有大量修士和客商聚集在此,形成了一片繁榮之地。相關的產業蘇氏自然不允許別人染指。這正是蘇氏最主要的財富的來源。
勾誅他們比其餘的過客等待時間還更長。因爲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據說往玉州的傳送路線出了問題,正在修復之中。至於修復的時間,有可能是一天兩天,也有可能三天四天,誰也沒有準信。損壞的並非是雲天堂這邊,而是玉州那邊的傳送陣。
聽聞此事,白玄絕不憂反喜。他和這幾個新弟子草草約定牌符亮起之後,在傳送法壇之下集合一起登壇。然後他便急不可耐地甩掉衆人,自己找了青樓消遣去了。
白玄絕既然不在了,只剩下勾誅輩分最高,所有人都聽他的。黃璐雖然心中不服,但涉及師門輩分,她也絕不造次,只是眼巴巴盯着勾誅,指望他帶着大家在這繁花似錦之地去好好地玩上一圈。
沒想到勾誅將手一擺,說:“我們都待在客棧裡修煉等待傳送,沒有必要的話不要出門。”
黃璐衝着他翻了一下白眼,一臉不滿地往回去了。
自從他們一夥人在青陽鎮惹上麻煩之後,勾誅就意識到,這江湖兇險萬分,尤其是修士聚集的地方。這一次他帶着樹皇之核,又是在雲天城,難保什麼地方就有古族的眼線,真是感覺如履薄冰。
雖然說他“帶着”樹皇之核,但白玄絕對他搜神並未搜出。其奧妙就在他並未把那顆樹皇之核放在自己仙荷中,而是偷偷地放在了木頭的仙荷裡。所以他當時心中安然,並未去擔心此事。
白玄絕對木頭搜神就更無用了,因爲木頭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仙荷裡被人夾帶了私貨,連樹皇之核的此物的存在都不知情。知道此事的除了連菱之外,只有勾誅和木飛兩人而已。
這樣一來,木頭是樹皇的後人,身上還帶着樹皇之核,簡直是雲天城古族的頭號必殺之敵。雖然有鍾鬥和木飛的保護,勾誅依然不太放心。
回到客棧中,他讓黃璐在每個人房間外都佈置了結陣,隱藏房內的影像和氣息。佈置之後,從外面看起來五人的房間中都是空無一人。做完這一切,勾誅才乖乖待在房中,一連兩天,一直在修煉玄陰真火。
自從達到築基七重之後,勾誅感覺道基夯實了太多。整個氣海擴充了一倍不止。但在妖界這種兇險之地,他所需要的並不只是足夠的真氣,還有兇悍的攻伐之術。否則即便真氣再多,無法運使殺敵也是浪費。
眼下他能使用的真正的殺人術法,除了用龍木大柱或者定方硯這樣的法寶硬砸之外,就只剩下用冥界蘭吸人生機了。
其實玄陰真火幾乎無物不焚,極其難以熄滅,等同是一件威力無窮的法寶。只可惜他以前道基薄弱,爲了防止反噬,不得太過縱火。如今既然道基穩固,真氣倍增,也應該重新試試威力了。
勾誅坐在塌上,將口一張,真氣催動體內火種,頓時一股慘白如霧的玄陰真火噴涌而出。這火在他神念控制之下,雖然迅速充滿了整個房間,卻絲毫不沾任何物體,並未點燃任何一物。勾誅心中再是一念,真氣止住,這火立刻消散了。
“果然,提升到築基七重之後,玄陰幽火的威力大了不少。”勾誅暗想。
只是這火焰雖然猛烈而且範圍大,卻依然只能燒傷人的皮肉。對方無法滅火,但只要果斷以純陽真氣隔離,捨棄一部分皮肉的話,依然能擺脫這幽火的灼燒。
當年他用這火對付實力遠超他的林龍,還有古問天的血魄分身,對方都是捨棄了部分肉身來應對。
究其原因,一部分是他真氣不足,火焰還是不夠兇悍。另一方面,既然要用火焰對敵,最好的辦法是在瞬間便將威力一次性釋放。火焰一過,萬物成灰!而不是這樣慢慢灼燒。
想到這裡勾誅心頭一亮,一個辦法浮上腦海。這樣一來,說不定真能將無物不焚的玄陰幽火,變成無堅不摧的恐怖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