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預兆地,這道突兀的嗓音攪擾了兩人的談話。與此同時。路蔓眉頭一蹙。輕巧的嘴脣抿起。
艾麗詫異於路蔓看着貌似很是爲難的神情,一時也不知道所來何人。往門口一張望,頓時瞭然,原來是復修遠的媽媽,路蔓的婆婆,葉文迪。
艾麗雖然在復修遠手底下做事。但他的家事和家屬並不是很瞭解,但見其頤指氣使的樣子。面目頗覺刻薄難纏,心裡也泛起了絲絲討厭。雖然她是自己上司的媽媽。
路蔓的聲音立刻聽不出來悲喜,“媽,怎麼了?”
不說自己自嫁入復家以來爲家裡做了什麼,但無論如何也不會到令人討厭到挑刺的地步。面對自己經常無理取鬧的婆婆,自己由開始的默默承受到冷眼旁觀,能不發火就不動怒。能不正面衝突就不會頂撞,避免有更多的矛盾發生。
可是自己的葉文迪完全不這樣想啊。這路蔓總不是自己想要的兒媳婦,但現在似乎自家兒子也無心於如歌了,這可讓她怎麼辦!
路蔓的心裡慢慢不由浮起了絲絲苦澀。果然自己在家裡是不受待見的。除了吳媽,沒有人會體諒自己,沒有人會在乎自己是否快樂是否悲傷,總是把能添加的麻煩和矛盾都加註在自己身上。
不過是嫁入快一年,卻感覺像煎熬過了數十年。
明顯能感覺到她是習慣了這樣的被刁難,艾麗也明白了些什麼,伸手握緊了緊路蔓,路蔓回手也捏了捏她。
葉文迪不等她回答,早已推了門先入爲主。她的穿着是奢侈而富貴的,完全是城裡的洋太太模樣,不摻一點假,可是這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面是尖酸刻薄的心。
“不知道不能讓閒人進別墅嗎,你以爲嫁進復傢什麼事都由你了嗎?還有我兒子這幾天不知道是被你這狐媚樣子怎麼迷住了,突然半夜就起來在客廳抽菸,你還說怎麼回事?”
路蔓一聽這些萬年不太變主題的話頓時也知道她什麼意思了,就是純粹的找茬。葉文迪每天在大別墅不是養花打牌就是上街和其他富太太逛街,日子每天這麼閒着就需要些生動的添加劑緩緩,讓日子再五顏六色一些,估計她就這麼想的。
而路蔓並沒有對不起她,至於她的兒子,是自願那麼晚睡,那怎麼還能賴她呢?
聽了自己婆婆無理取鬧的話,路蔓心裡氣不打一處來,怎麼說都是我的錯,你怎麼不去和你兒子過啊,讓我嫁進你們家幹什麼?每天這麼看不慣我有本事就讓你兒子把我休了啊,就只會這麼羞辱人,你以爲誰都這麼好欺負啊?
路蔓又一時想起最近復修遠對簡俞寧的刁難和對自己的牽連,心裡早就像滴了血一樣。只是這傷口早已有了創傷,又結了痂,如今再次被撕開,只剩很多的寞然和無所謂了。
“那你應該教育自己的兒子不要被我迷住纔好,我是會些狐妖魅術,那請你管好自己的眼睛。”
路蔓不卑不亢,艾麗吃驚於她這副不在乎什麼卻又偶爾露出小女孩頑皮之態的樣子,就像小時候有人欺負自己,就算被捱上一頓揍也要發泄痛快。
葉文迪略顯老態的鳳眼微眯,腳步又上前稍許,身上帶着名貴的香水味,卻讓人想敬而遠之。
她的雙手向前伸出,似是想拉路蔓,被她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怎麼,咱們還是出去把話說明白些吧,我說一句你就頂幾句,你見過誰家的兒媳婦就是這麼對自己婆婆的,我估計再過一陣子就要被你氣出病了。你在家裡平日這麼無理取鬧也就罷了,今日來了客人,你還是這麼一副撒潑樣,真是家門不幸哪。自你嫁入我們家,家裡就沒過過一天太平日子,你和我兒子平日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你還不知好歹的勾、引別的男人,真是敗壞門風。我兒子當初是瞎了眼才娶了你呢……”
路蔓之前被數落的話也是聽過不少,可都不如今日的兇狠。什麼家門不幸,什麼敗壞門風,不查查清楚就把這頂帽子扣在了自己頭上,何其冤枉?
她總會說自己的兒子好,可是真有那麼好?就只會非暴力不肯合作,只會用蠻力迫使自己屈服,只會用牀上的下流手段讓自己一次次落敗和無奈,這就是她兒子的本事?那可真是偉大啊!
想至此,對復修遠也慢慢有了怨恨,果真是母子啊,真是心連心,就連羞辱和欺負別人的方式也是這麼相似。
艾麗的手快被路蔓掐疼了,並沒有放,她安撫性的摸了摸她手背。路蔓低頭看了眼地面,頭擡起來的時候眼裡竟然是發着笑,閃着光的,甚至回頭對艾麗笑了下,卻不知裡面真實的情緒。
“媽你說的真不錯,嫁進復家我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中彩票也沒這樣的運氣。您的兒子好您不如就早點讓他和我離婚,也省得您整天這樣動怒,咱們兩看生厭不如徹底決斷,何苦你每天這樣處心積慮地讓我難堪呢?”
路蔓之前眼眶周圍是微紅的,慢慢地釋放了積存已久的怨氣和傷痛,鬆了口氣,便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怕了。
什麼話都說開比較好,奈何這樣一直拐彎抹角的譏諷呢?
葉文迪不知聽沒聽出這是反話,竟兩手抱胸地坐在門旁邊的椅子上,斜斜地看着路蔓,好像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就這麼看着也能讓她受到一萬點傷害。
艾麗的忍耐也到極致了,看來路蔓在家裡被擠兌的日子是時有發生的,而且很頻繁。看着她白嫩光滑的臉頰上時有慍怒時有悲慼時有無奈,她的心裡也是對這段婚姻有了懷疑和不肯定了。
之前在國外見到的路蔓,即使她有很深的思想,從不跟別人說自己的想法,可是她能輕易地笑起來,月牙兒彎的眼瞼就像荒漠珍貴的半月,那樣動人而迷戀,靠近她能清晰感覺到生命的活力和生動。可是,自從車上見了她,艾麗直覺地感受到她如今的沉靜和淡然,彷彿世事都與她無關,而生死也不是那麼重要,艾麗如今不知道對於路蔓什麼是重要的。這樣的路蔓是讓人心疼的,讓人值得珍惜的!
“知道爲什麼路蔓甘願在這裡聽你這更年期的老婦人叨叨嗎?因爲她還敬重你是個母親,至少是復修遠的母親,再怎麼不好也是她的婆婆,所以善良的路蔓寧願受着你的羞辱也聽你把話說完而不敢多還嘴。你真以爲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嗎,如果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那你就盡情地撒潑吧,最好讓路蔓離開家,省得給你們家生下一男半女。”
路蔓很吃驚,細緻的眸子盯着艾麗,雖然她胸前起伏很大,但能看出她這口氣出得很痛快。
艾麗朝路蔓瞥了眼,眉目張揚,好像要求她的誇獎一樣。路蔓無聲地笑笑,並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火上澆油了。艾麗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努努嘴,示意她去看葉文迪。
婆婆起了身,開了門,指了指外面走廊,“別墅這麼大,在這麼小的房間裡說話豈不是很憋屈?咱們出去慢慢說。”
“出去就出去,我怕你啊?”艾麗拉住路蔓的胳膊,搶先下了樓。路蔓左手護着肚子,右手被她拉着只能一步步跟着。
下樓的時候又忍不住叮囑她:“我婆婆雖然嘴上不饒人,但也不是什麼大惡人,你可別把她氣得犯了病了,到時復修遠找我算賬怎麼辦?”
艾麗回頭無奈地看着她,“剛纔是誰把你氣得眼淚都到眼眶了,你還這麼護着她?你就是因爲心太善良,所以誰都想欺負你。”
路蔓怎麼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因爲自己的性格吃了多少的苦,就不想提了。可是自己選擇的深如海的豪門,再怎麼樣都要一步步走下去,有多少泥濘有多少辛酸淚都是要往肚子裡咽的,何況如今還有了孩子呢!
“你不明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不必插手的。我謝謝你的好意和維護。”
艾麗最不喜歡路蔓這副客氣的樣子,就好像她不把自己當貼心朋友一樣,總和自己見外。
她無奈得把路蔓耳邊的頭髮別後,“我的朋友受委屈了我就要上前去討理,你總是處處忍讓她,她只會一次又一次地變本加厲,看我不在了哪一天她把你氣哭了怎麼辦?”
路蔓好似認真思考了一番,手摸了摸下巴,嘴角上揚,剛纔的鬧劇已經隨着時間推移過去了,“那我擦乾淚當什麼都沒發生唄。”
艾麗指頭頂了一下她的後腦,“瞧你的出息,記着,她以後再罵你或者什麼,給咱原封不動地回敬回去,聽見了沒有?”
路蔓只是笑着看她並不答應。婆婆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媳婦,所以就有這麼多的事情橫出不窮,只是太愛自己的兒子,不想他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滿意自己,那又有什麼錯?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錯呢?嫁了一個互相都不愛的丈夫,在豪門裡過着嚮往普通人的生活。生命裡的起伏不定彷彿都在婚後掛鉤了,當失意和心痛一寸寸把心穿透和潰散,只有淡淡地笑着,默默承受着,也找不到任何法子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