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重新開始,有人停滯不前,還有人,一直想不通……
比如秦家老爺子。
午休過後,秦德平便來到帝豪天台的玻璃餐廳。
常年在國外居住,使得他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挑一個視野好,有陽光,又不置於太曬的座兒,點一杯標準的英式紅茶,幾塊曲奇,今天週一,還可以吃一塊奶酪慕斯。
在享受安逸的下午茶的同時,處理秦氏集團的公務。
今天並不忙。
不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時間胡思亂想。
老爺子心裡有疙瘩,之前和兩個秘書視頻時頗顯心不在焉。
遠在國外的秘書們看出來了,結束小會後,立刻給dave打電話詢問:你是怎麼照顧老先生的?怎麼看起來精神這樣差!
dave有苦難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先生的脾性。
掛線後,他特意看了下時間,四點過,聽說宋家長媳已出機場,晚飯的地點定在帝豪,依着老先生現在的狀況……不知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陸家老夫人中氣十足,兩個老人家對上,誰把誰ko,一目瞭然。
倘若老先生在孫女的婚事問題上失去太多發言權,回頭又要想不通了,新傷舊患一起來……
dave正想到最艱難的部分,忽聽誰清咳了兩聲。
他尋望去,餐廳的門邊,劉保持十年如一日的專業,筆挺挺的站在那兒,臉上駕着一副黑色的墨鏡,雙手負在身後,卻是假裝的咳了一下,又一下……好像在對他暗示什麼。
dave看不懂,盯着他猛打量!
劉急了,把墨鏡擡起少許,用眼色示意他向左側方看去……
餐廳中間的人造水池邊,蹲着的小東西是誰?
……
整個下午,秦德平都在悶悶不樂。
香醇的紅茶沒有喝幾口,面前的蛋糕更是一勺都沒動。
晚飯在即,他知道自己該去做準備了,比如仔細思考一下如何與陸家那個老太婆過招!
孫女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進了陸家的門,酒席沒擺,連張像樣的結婚照都沒有!午飯時他特別注意過,囡囡的無名指上還是空的!
連他這個生在上世紀的老古董都知道準備鑽戒求婚,宋家不開竅的臭小子,絕不能便宜了他!
想到此,老頭兒鬥志昂揚,牛魔王似的,傲慢哼哼。
然而,當腦海裡出現一個人的身影,秦德平就立刻偃息旗鼓,變得糾結起來。
這滋味很複雜。
有些許不想承認的愧疚,還有臉面上的過不去。
他知道,自己遠不如年輕時候敢作敢當了,人到了年紀,要向小輩低頭承認自己錯了,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啊……
季薇,他名義上的外孫媳婦,今天吃午飯的時候獨獨少了她。
不,還有她和熠晨的孩子,名字叫做烙誠。
秦德平見過小傢伙的照片,虎頭虎腦的,眼睛裡透着骨子靈光勁兒,眉眼間似極了熠晨小時候。
不止照片,他還看過烙誠的學期報告,成績單,還有周記作業的影印本。
小傢伙的週記寫得十分有意思,錯別字很少,繪聲繪色,圖文並茂。
印象深刻的是去年十月末的最後一篇,他向老師告狀:媽媽這周嚴重違犯紀律,天天晚上都應酬,我只好在住在乾媽家,樑蘇蘇纏得我好苦惱,都不能安心玩遊戲了。
老師評語安慰他:你媽媽做得不對,但是你也不能爲了玩遊戲忽略小夥伴的感受喔。
大約那周以後,烙誠的班主任真的找季薇‘交流’了一番,十一月初的第一篇週記,烙誠又寫道:媽媽向我檢討了自己,答應給我預定《大冒險家》最新代做補償,乾媽說我賺到了,可爲什麼我還是不太高興得起來呢?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原來我想媽媽天天陪我。
就因爲這幾篇週記,秦德平專門派人調查季薇這個母親做得是否稱職。
後來得知,去年十月中到十二月初之間,季薇爲了幫方天賜在年終結算前拼出能讓方萬源看得過眼的業績,起早貪黑,自然疏忽了兒子。
爲此,秦德平在來t市之前接連找方萬源的麻煩,弄得那老頭兒衝到家裡找他吵架。
當然了,吵完之後照老規矩,言歸於好。
他是護短的。
護短是秦家人的特點之一。
這個‘短’,包括季薇在內。
如果她的母親沒做那麼多出格的事該多好啊,這孩子本身沒有錯,只說到季家,說到t市,秦德平心裡就膩歪到極點!
他知道母子兩在d城過得不容易,他更絕對有心針對……
想了那麼多,秦德平想表達的是:他了解自己的曾外孫,比他的女兒、他的女婿、他的外孫想象中還要多!
他很想見小傢伙一面,可礙於自己將季薇否定徹底……
思緒翻飛得越發激烈,眉心也越隆越緊,接着,他便聽到個充滿童趣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你叫什麼名字?你呢?哦……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是魚,我聽不懂你們說話,唉……”
好惆悵的嘆息。
秦德平好奇的扭身看去,視線被一片不高的椰林遮擋住,那個稚趣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們好,我叫蘇烙誠,蘇是草字頭下面一個‘辦法’的‘辦’,烙印的烙,誠實的誠,媽媽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意思就是要我做人要誠實。唉,我說了那麼多,你們還是不認識我,你們也不認識字,其實你們圍過來只想吃我手裡的魚食,一羣貪吃鬼。”
他多醒目的人吶!
爸爸教得好,要做人不但要誠實,還要看清現實。
而目前蘇烙誠小先生的現實是,被小宋叔叔接到這邊來,老爸在書房忙,把他打發到頂樓自己玩兒。
還不如在家吃冰糕,看動畫片呢,至少和媽媽說話,還能得到搭理。
烙誠蹲在凹陷的水池邊,面前放了一盒魚食,他一粒粒的拋進池子裡,每次扔的方向都不同,逗得魚兒們游來游去。
“既然你知道這些魚聽不懂你說話,爲什麼你還要對它們介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