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功成萬骨枯,用來形容蘇熠晨再合適不過。
必要的時候,他會將自己逼得無路可退,所經之處掀起血雨腥風,傷了自己,傷了靠近他的人。
可是對季薇,他自認爲真的很寬容了。
當聶靳雲告訴他,她就是五年前在天台上的那個女孩子,那種感覺要怎樣形容呢?
就好像……一個讓你印象深刻、卻又不小心塵封在往昔的人突然來到你面前,告訴你,她追逐了你很久很久。
僅僅因爲你的蘇熠晨,你是我的信仰。
或許是大男子主義作祟,遇到可愛的崇拜者,她過往的所作所爲都有了充分的理由,以‘你’之名。
你……無法不滿足她的願望。
季薇的聰明狡黠,倔強果敢,還有她渾身是刺的表皮裡藏得嚴實的那顆柔軟的心,他都看得到。
她好強,學霸頭銜和長串的打工記錄是最好的證明。
她善良,即便她的母親待她不善,卻亦然承受起供養的責任。
她渴望安穩的家庭生活,把他們的新居安置得處處可見溫馨。
她愛他,給他做早餐,爲他熨燙衣衫,在他工作的時候看着他傻笑。
她會時而對他說甜言蜜語,時而捉弄他過後跑到遠處兀自得意,又在被他逮住後狗腿求饒。
她聰明,會在於自己最不利的情況下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進退適宜。
於是,蘇熠晨覺得她根本不需要他。
這與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控制狂無關,與季家無關,與他們兩人之外的任何人更無關。
也許她做的決定對他最有利,也許,她根本沒有拿掉肚子裡的孩子,更或者她先知道了什麼,假裝懷孕,自導自演了一齣戲。
除了她之外,誰敢說自己看穿了全部?
在她做決定的時候,在她欺騙他的時候,在她離開的時候……
對這段感情,蘇熠晨徹底變得無所適從。
旅途似乎比情路還坎坷。
在飛行途中的人忽然被告知d市正風雪交加,是十幾年都難遇的天氣,飛機只能臨時改道,停在三百里外的另一座城。
接着,這邊的機場也因爲寒流全面陷入停滯狀態,附近的酒店爆滿,不知要滯留多久的旅客圍在服務檯鬧了起來。
憤怒的男男女女,哭得沒完沒了的小孩,怎麼解釋都得不到諒解的機務人員……場面越發不可收拾。
氣候變得太快了,中央空調開足了馬力,卻不能讓深夜的候機廳變得更溫暖一點。
季薇先找到醫務人員,將媽媽安置在機場醫院,夏亦嵐情況穩定,沒有吵鬧,無形中讓她鬆了口氣。
之後,便和筱雪一起用高價換了咖啡廳裡的兩個座位,一坐就到凌晨四點。
樑爵先生髮揮他超高的駕駛技術,在可見度不足二十米的情況下平安到達目的地,接到她們兩人。
車上暖氣十足,還有從d市帶來的地道小吃,季薇填了肚子,裹上毛毯便泛起睏意。
在陷入深眠以前,她聽到樑爵用着一口純正的北方普通話調侃自個兒的心頭肉,說:“這麼大的雪,我上次見到的時候還在穿開襠褲!你這小姐妹夠厲害的,咱們大d市聽說她來都懼了,難怪能把蘇家那位降住。”
筱雪不耐煩的橫了他一眼,“司機的責任是保證旅途安全,廢話真多!”
樑爵最喜歡聽她兇自己,痞痞的“哎呦”了一聲,那個享受啊……
“寶貝兒,咱們打個賭,你說蘇熠晨多久來接人?”
“我哪裡知道?”
“打賭麼,要你知道我還能跟你賭?”
筱雪知道樑爵是話癆,不滿足他願望他會一直死皮賴臉的纏着你,考慮到t市的情況,她保留道:“最多半年吧。”
“半年那麼長?我賭半個月!”
“賭你的命根子?”
“也行,我命根子不一直壓你那兒的麼。”
“你還是閉嘴吧,別逼我跳車!”
“別,我跟着你殉情多不好,死了才能上一回頭條,這輩子太不值當!”
“閉嘴!”
“好。”
季薇聽得好笑,這兩人,好有意思。
她和蘇熠晨就做不到說話那麼直接,她和蘇熠晨……
再睜開眼睛,外面似乎有了蒼茫的天光。
車速很慢,季薇起身來,用手將佈滿白霧的車窗玻璃抹開一片,收費站近在咫尺,所有的車都在大排長龍,等待檢閱。
再遠些的地方,北方的城池裹着銀裝,以冰冷的姿態呈現在她眼前。
見她在剛好進城的時候醒了,筱雪不由分說的做安排,“你先暫時和我住在一起,等你熟悉了環境,再打算往後。”
樑爵也抽空回頭來道:“雪把你的事跟我說了,放心大膽的在這住下,家裡什麼都有,別把自己當外人,以後你就是我乾妹子,在d市橫着走都沒人敢管你,眼下安胎纔是最重要的,至於季家……”
說到這兒,他眼底晃過一絲狠勁。
別到他的地盤上來撒野那是最好的,若來,那季澤軒威脅季薇這筆帳,倒是能徹底清算了,欺負他女人的女人,不就是欺負他的女人?
“好。”季薇輕輕應和,看着外面純白的雪景,眼底平靜。
想到t市的一切,她拿出手機開機,聶靳雲的短信果真如她所料,排山倒海的襲來。
老子居然在警察局蹲了一夜!警察叔叔還誇我態度好來着,我變了!我是不是該回去砸了他們的場子?
算了,現在去找蘇公子。
你這招挺狠啊,他把你扔在外面的東西全抱回家了,看來還是捨不得你的,家裡全是煙味,大爺我都要窒息了!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我肯定會拍一張蘇公子的寫真給你看,有多頹廢你自行想象。
公事上你不用擔心,他早有準備。
他洗澡收拾去了,我問他什麼時候去接你,他讓我別管,語氣不太對味啊。
我還沒在你家吃過飯呢。
你們真的離婚了?
我靠,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給個準話!
看到這裡,季薇放下手機,深默。
連和他調侃兩句的心情都沒有。
車緩緩的向前蠕動,沉穩的輕晃感左右着她的思緒,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時,忽然覺得自己會在這裡住很久。